行径大胆奔放的丽龙主其实刚才躲进屋里擦头发的时候, 也没少给自己加油鼓劲和正向暗示,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而对于路峥冷淡的神色,苏和其实有点发怵的。
就算他觉得和搭襟做这件事是天经地义, 但还是怕路峥因此而不高兴, 毕竟路峥的含蓄和内敛他心知肚明。
可转眼一瞧桌上已经填好姓名、年龄、项目, 只等顿沙帮他投递的运动会报名表,苏和的胆子又肥了起来。
他想去运动会。
他需要搭襟。
路峥也答应帮他。
所以, 这件事应当能成!
做好心理建设的苏和从卧房出来, 捕捉到男人高大的背影, 便赤脚踩在地上的像是捉耗子的猫一般偷偷接近,趁其不备,张开胳膊扑了上去。
丽龙主紧紧锁住路峥的腰腹,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的腕子, 形成了一个相当牢固的姿势。
透过薄薄的衬衫, 他不算安分的手还摸到了路峥肚子上的肌肉,硬邦邦的, 码的像规整的巧克力, 一格一格。
而丽龙主的肚皮上, 只有一整块的白巧。
再度形象而具体地感受到路峥身材到底有多好的丽龙主羡慕的不得了。
要是这肌肉能长在他身上就好了, 他要是能跟路峥长得一样高就好了。
除去偷摸人家的腹肌,苏和还自来熟地把脸埋进路峥宽阔后背, 他敏锐的鼻尖又闻到了木头的香味,很熟悉。
原本他鼻腔里已经被花油馥郁的味道熏到麻木了, 路峥身上的味道, 依旧清新自然, 不熟花香,就像是人在被头顶的烈日晒到头晕眼花时, 有人沾了冰凉的井水,星星点点洒向你,舒心的很。
这一切,都叫丽龙主对自己的搭襟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他想要和这样的搭襟滚矮榻。
当然,保守封建并被惊了一瞬的路教授并没有给小神子沉浸在这一切美好事物中的机会。
他的脊背因为紧张迅速绷紧,每一寸肌肉都写上了僵硬,下意识去掰腰间那白生生的瘦弱手腕。
苏和看着是瘦,但那是能拉开弓的胳膊,他攥的又死紧,已经是使出吃奶的劲了,不可能叫路峥顺利逃开。
学过点真东西的路教授其实也有不碰苏和的手,轻而易举将人摔出去的办法,但那样太痛了。
所以他没这么做,只是沉下脸,用每学期期末给本科生们强调挂科率和最终考核形式的语气道:“苏和,放手。”
不放手,就要挂科了。
“为什么?”苏和没上过大学,他听不懂搭襟话的威胁。
“你说为什么?”路峥被这理直气壮的发问搞的昏头,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做错了,“这里没有别人,你现在这是做给谁看?”
苏和的声音闷闷地从后背传来:“这里有阿图卢,就在你面前。”
路峥抬头,和那神龛上的小人像大眼瞪小眼,“你说的装样子还包含在它面前?”
丽龙人的信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在阿图卢面前秀恩爱?
苏和小幅度点点头,“……你说会帮我的。”
“我是说过会帮你,但我不觉得就这样在神像面前抱着也是必须的,一定要做这件事吗?”路峥不知道苏和还要他做到什么份上。
可无论是顾及他人眼光,还是风俗使然,现在这样的举动,已经远远超过他设下的界限了。
“当然不。”苏和动作起来,搂着路峥腰腹的胳膊跟着他的举动转了个圈,他绕到了男人的身侧,依旧抱着,“不止要做这件事。”
“那还要怎样?”路峥将胳膊张开,投降似的举着,不肯碰苏和一下,正人君子极了。
“我们做吧。”这话是丽龙主从电视上学来的台词,他觉得“滚矮榻”对于路峥这样的外地人,可能听不太懂,还是“做”简单明了。
神子的眼神纯粹,语气坦荡且自然,而这四个字,像是轰炸机飞过路峥的脑袋,将路教授的处变不惊、冷静淡定挨个击了个粉碎。
路峥是不会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的,但不妨碍他现在怀疑苏和有问题,“你吃错东西了吗?晚饭吃错了?”
丽龙人有吃菌菇的习惯,苏和现在的样子在路峥眼里,简直就像是吃了没做熟的菌菇,中毒后开始说不经脑子的胡话了。
“我没有,”苏和摇头,腾出一只手,暗搓搓挪到了路峥的腰带上,“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和你做这种事。你是第一个,进到这屋子里三次,都还没在这里睡下的搭襟了,我也是头一个已经相处这么久,还没和搭襟滚过矮榻的丽龙主了。”
“再这样下去,阿祖和其他阿姆还是会怀疑。”苏和轻轻用脑袋在路峥的胸口处撞了撞,眼巴巴看男人,“而且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在白天出门,我也想和普尔萨一样光明正大地去参加运动会。”
路峥不做声了,他记起来路父所说的有关丽龙主白天出门的方法。
一瞬间,他明白苏和叫他留下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为了破除丽龙主身上的规则。
这一切并不是像他以为的,和这单纯天真的丽龙主装样子,像办家家酒一样做戏那么简单。
而听刚刚苏和话里的意思,或许从前的丽龙主都是这样过来的,出阁之日在人群中选出一眼惊艳的搭襟,只要对方不拒绝,就能名正言顺滚进木楼里翻云覆雨。
哪怕他们彼此陌生,初次见面。
路父在电话里提起的那个老同学不也是这样,喜滋滋将被貌美的丽龙主选中,把这一切当成了艳遇般的喜事。
的确,丽龙不同于外面世界,格外开放热情的风俗,对他们这这种外来的男人,肉.体和灵魂只需要分开,就不会觉得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损失。
一个漂亮、单纯的丽龙主的初.夜,你情我愿的事,甚至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可这却叫路峥觉得喘不上气。
路峥从没谈过恋爱,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有感情上的洁癖。
这么多年间,路峥身边同学、朋友、亲戚的婚恋都叫他明白,他以为的那种感情其实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真正的现实感情其实务实的很,家族和家族之间的利益可以成为两个人在一起的原因,到年龄经不住催婚刚巧遇到合适的可以成为结婚的理由,甚至一夜.情意外造出一条人命这种荒唐行径也能作为缘由。
这样一看,爱情根本不是人相恋、结婚、上床的必需品。
但除爱情以外的东西,似乎是。
好在,路峥不用像世俗低头,他没在读书的年纪因为追求者漂亮而点头在一起,也没在该成家的年纪走向联姻,他享受独身,宁缺毋滥。
可来到丽龙后,他的错误接二连三,甚至思想古板陈旧的他好像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路峥知道苏和的苦衷和目标,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苏和,你喜欢我吗?”
“喜欢?”苏和抬头,撞进路峥深沉的视线里,他一愣,而后迅速点头笑道:“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
“你好像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路峥拧眉,虽然他也并不清楚这份复杂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苏和现在的所求,绝对不是建立在爱他甚至他们相爱的基础上。
路峥没办法做这种事,他不愿意,“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
“你说什么?为什么?”
“我不能和你做这些,你现在所说的事情,在我眼里只有爱侣之间可以做,你我之间不是。我可以帮你演戏,但没办法真的陪你做到这一步。”
“可你不是答应装样子的吗?这也是搭襟要做的事情——”
“我理解的装样子就是做戏,如果早点知道你有这样的需求,当时我就不应该答应你。”路峥相当不近人情道:“你当时,也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
路峥觉得,他当时的点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苏和,都是走上一条看似开阔,实际处处掣肘的道路。
轰隆——窗外划过的闪电和雷声极其应景,毫无征兆的大雨忽然降临。雨季一直是这样,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阴沉了下来,望天木的树叶被雨点打出簌簌的声响,而湿润的水汽从窗外顺着风一同卷进来。
木屋里也变得有些潮湿。
路峥想说他该走了,胳膊上却有灼热的湿润东西落下来,那是苏和的眼泪。
豆大,圆滚滚的一颗,砸在路峥的隆起青筋的胳膊上,摔成了碎碎的一小片。
苏和总算知道他一直以来对路峥谨小慎微的顾虑到底是什么,他害怕路峥离开,也害怕从路峥口中听到他后悔当初点头做他的搭襟。
当亲耳听到这些话从路峥口中说出时,他的眼泪就不受控制了,哭对丽龙男人来说也是件没气概的事,在搭襟眼前哭更是丢人中的丢人。
可苏和憋不住,他破天荒恨自己眼皮薄而浅。
路峥手足无措,他能感到苏和因为控制不住情绪小幅度的轻颤,这种颤抖像是他曾经在西北高原见到过的鼠兔,那是一种被登山者逼如岩石堆叠的绝境时的模样,是绝望的,受伤的。
刚刚说出口的话似乎有些过于伤人了。
正当路教授想着还有没有补救一下的余地时,苏和却突然带着鼻音问:“所以,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你才不愿意当我的搭襟吗?”
路峥语塞。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我从喜欢过什么人,阿姆们说,头冠要交给遇到的最亮眼的人,我当时只看到了你。”苏和低着头,不愿意让自己哭的红肿的脸展露在路峥面前,这不好看。
“哪怕我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我也真心把你当成我的搭襟对待。”苏和又酸楚又气愤,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吐露自己的心声:“我只想和你做这种事,我没想过和别人做这种事,也从没想过再找一个其他人来当我的搭襟。”
“这不能,当做是喜欢吗?”
“苏和。”
苏和肩膀一颤,“这不能吗?”
路峥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我会欢送你的,”噙着眼泪的神子抬脸,说出了和出阁那天一模一样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留下的,真的不会,你可以放心。”
苏和从没想过要他的搭襟留在绿林里,毕竟他一开始找到路峥,为的就是离开这片林子。
他不会本末倒置。
等待路峥回应的苏和却没看到他想见到的舒心表情。
路峥的脸色更深沉了,他黝黑的眸子倒映着是丽龙主梨花带雨的脸,但那眼底没有情绪,像一潭幽深到无法看清的池水,死板又肃静。
放心?
他不放心。
路峥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窝火和无能。
事情如越轨般超出了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他却不知道要打方向盘还是刹车,才能叫一切都恢复原状。
苏和还是不喜欢他,至少路峥这里的喜欢,不会是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离开,永远分别,彼此各自安好。
而应该是他想让苏和继续去上学,让苏和离开这座无聊的木楼,甚至让苏和离开丽龙去见识更远的世界,不再做这该死的丽龙主。
窗外又是电闪雷鸣,路峥认清了他一直以来只想模糊的真相。
他看着苏和,满腔无奈:“你还是不懂。”
“我融入不了你们的习俗,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你的搭襟。”
苏和自认为是个聪明的人,无论是学习新东西还是脑筋急转弯,就没有能难住他的。
但路峥身上种种如雾气般看不清摸不透的迷障,却叫他像个笨蛋似的,如何交那一份答卷,也答不到阅卷官的心坎上。
更何况一开始就提出要离开的人是路峥。
这辈子绝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雨林里的苏和一直明白,他和路峥这种外面大城市来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他们之间只是短暂有了相交的一段时光,短暂有被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和身份,而这在冗长的人生里,只能算作萍水相逢。
路峥迟早是要走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没办法留在这里。
苏和也顺着路峥这样做,难道还有错吗?
他放路峥自由,还成了他的不是?
苏和的确迟钝,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凡事都顺着路峥,以路峥为先,路峥说什么就是什么,路峥想做什么他也绝不阻拦,就连上床的位置他都怕路峥疼,自己选了被开门的那个。
他做到了一个体贴、温柔的搭襟该做的一切,从前的丽龙主们未必有他做的这般好!
可现在,路峥就因为他不懂什么叫喜欢,要中断和他的关系。
苏和也委屈,眼底燃起愤怒的火苗,抬脸和路峥四目相对,“哪怕我真的笨,真的不懂,那我可以学,我学着去喜欢你,不就好了?我从没想过要去另选一个搭襟,我如果愿意选别人做我的搭襟,还会在这里眼巴巴缠着你吗?”
丽龙主也是有尊严的,不过苏和一直觉得这东西不重要,在搭襟面前,男人的面子里子都不重要。
丽龙人虽然不强求忠贞的,但在感情存续的时候,也要问心无愧,苏和更做不出占着路峥去骑驴找马的事情。
他只有路峥一个,也只要路峥一个。
“更何况,要是我喜欢你,你就会和我做那档子事了?净知道说我不懂,那你懂,你教给我,什么是喜欢,我肯定今天晚上就能学会!”
气巴巴的丽龙主已经快失智了,他打定主意,今天路峥教会他什么是喜欢,那滚矮榻的事就安排在明天。
总之,该滚的矮榻一定要滚,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换搭襟,喜欢是什么,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换搭襟的事情你想也不要想,你都和我见过阿祖了,你要是、要是就这样不要我了,我会告诉阿姆你始乱终弃,你和你的学生别想走出这片林子!”丽龙主可不是吃素的,刚刚还红着眼圈掉眼泪,现在就敢放狠话威胁人了。
只是别人放狠话的时候,多是揪领子卡脖子,奈何路峥太高,丽龙主还怕他跑掉,只能继续死死抱着男人的腰,手上用足力气,像是要把路峥从中拧成两节。
一边搂着,一边把脸上的眼泪蹭到路峥的衣服上,这样才解气。
路教授被这突然揭去乖顺皮、‘凶巴巴’的小神子吼的一怔。他突然想起路父说的事情,好像他从前那位前辈,就是逃跑的路上被凶悍的丽龙主用蛇逼了回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受.虐的倾向,因为苏和眼下的话,叫他有点欣喜。
可他真的能教会眼前兔子似的顶着一双红眼睛的神子什么是喜欢吗?
路峥为人师表,教案上的知识点条理清晰,逻辑在、大纲在,他就能层次分明地给学生们讲述清楚,就算再笨的人,下来找路峥开个小灶,也能领悟。
可感情是什么?是一团乱麻,是遍地碎沙砾里的一颗珍珠,是路峥在无人之境的沼泽地里蹒跚许久才见到的鬼兰。
它繁复、不够具象化,也没有条理和逻辑,甚至没有必由的因果关系。
杂乱的麻绳可能解不开,沙砾里的珍珠也可能被掩埋,更不是所有深入沼泽的探险家都能有幸见到鬼兰。
路峥自己尚且混沌朦胧,他无法教会苏和。
路峥垂眸,“苏和,我没办法教给你什么是喜欢。”如果这样做,好像也就成了诱导苏和喜欢上他。
“喜欢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感受。”于路峥而言,或许就像他养兰花的时候,会希望兰花生长茂盛,想尽全力叫它们无忧无虑,姿态优美地长出纤细的叶片和直挂枝头的花骨朵。
但苏和不养兰花。
所以他不会懂路峥这份心情。
那神子的爱会是什么样呢?
路峥其实也好奇。
“你和我不一样。”
听到路峥这样讲,苏和原本就浸满泪水和恼火的眼睛睁的更圆了,他以为自己是留不住路峥了,他能说出口威胁的话都说出口了,能拿的出手的筹码也都捧出来了。
可路峥他分毫不害怕啊!
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和人‘撕破脸’的丽龙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越想越丢人的苏和一扁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他就是丽龙自古以来,头一个被搭襟退婚的丽龙主。
也是自古以来,头一个有了搭襟还出不了木楼的可怜虫。
“你怎么又哭了?”路峥盯着苏和梨花带雨的脸。
他突然发现发现小神子不总笑眯眯的模样也是可爱的。
尤其在变脸要哭的时候,那原本就不大的巴掌脸皱的像包子,异彩纷呈,不端庄也不完美了,却更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你铁了心要离开,你不要我了,我还不能在白天出门,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不行,到时候我会成为整个丽龙最丢人的人——”苏和也不要脸皮了,扯开嗓子嚎,反正不管今天哭的有多狼狈多丢人,路峥走了,他都会颜面扫地。
不会再有比那更丢人的事情了,哪怕就在刚刚他把眼泪都蹭到了路峥的衬衫上。
丽龙主的尊严、丽龙主的端庄,今夜统统荡然无存!
他不做人了!
苏和把眼睛哭成了红肿的核桃,一边哭,一边碎碎念个没完。路教授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终于,在苏和已经快要背过气的时候,他单手拍了拍小神子的后背,“我没有说我要走。”
“?”
“野调还没结束,我不走。”路峥是生出过直接离开的念头,但成年人在权衡利弊后,路教授在想他父亲的同学都可以把丽龙主带走,那他呢?他为什么不行?
他或许也可以把苏和带出这里,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他,显而易见,也并不适合苏和。
苏和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
苏和抽抽鼻子,“那你、那你不是不肯教我——”
“不是不肯,是我没办法教会你什么是喜欢,”路峥道:“但我可以教你别的。”
“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我和你上床,是因为你们这里的传统,为了可以在白天出门,对不对?”
“对。”苏和点点头,眼睛亮了,“你是要教我做这件事吗?只要你和我上床,按你的方式来也可以,我不怕疼,你想怎么样都好……”
有时候太直白,不知羞,也真的是一种毛病。
苏和这话都算得上是对路峥的性.骚扰了。
从前就是在国外,也没有热情奔放追求者敢在路峥面前直白到张口闭口都是床上那点事,这简直是造次。
路教授有些头痛,他再度重申自己的底线,“当然不是,苏和,我不会和你做,你不喜欢我,不是吗?而且,这种话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说,不然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又一次被拒绝的丽龙主简直要咬牙了。
难道路峥就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
苏和自己都不相信。
那为什么偏偏捏着喜欢这一个标准,不能看着他顺眼,看着他好看,看着他可爱,就从了他吗?
反正苏和是这样想的,倘若路峥一米五二百五十斤满脸麻子,他是绝对不可能和路峥做搭襟关系,滚上矮榻的。
男人都是肤浅的,丽龙主也这般,那怎么路峥不能肤浅一些?
路教授不知道这小神子一脸憋气的模样又是想到了什么,他道:“你只是想白天出门,做这件事也只是想给外面的人看看,让他们信以为真,没必要非做到最后一步。”
“什么意思,是要骗人吗?”
路教授一语道破:“你本来就在骗人,还差这件事吗?”
苏和已经胆大包天求路峥留下装样子了,为什么这件事一定要做到呢?
“因为这件事很重要。”重要到苏和其实有点不敢说谎。
选搭襟只是对丽龙主而言万分重要,但其实他选谁、又和谁滚了矮榻再没了贞洁,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只关系到苏和未来是否幸福,初恋是否圆满。
就算路峥不爱他,就算是他上赶着求着路峥和他装样子,那最后自食恶果的,也只有他自己。
可滚矮榻造成的结果是仅次于丽龙主住进木楼的第二大事,一个丽龙主的陨落。
只有丽龙主和搭襟做了那档子事,才会被取消丽龙主的身份,只做临时丽龙主该做的事儿,而新由阿祖选出的丽龙主也会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名正言顺接替他的位置住进木楼里。
这是绿林新旧两位主人的交替,是阿图卢人间化身的更迭,牵扯的是整个丽龙,而非区区苏和个人。
路峥沉默地听着,但他的注意力不在那荒唐的规矩和神话,而在于苏和紧锁的眉头。
对于民俗几乎全无研究的路峥不知道丽龙这些奇奇怪怪规矩的滥觞究竟从何而起,有无宏大的民族意义,是不是遗世的文化瑰宝。
但他清楚认识到眼前的人,被那些枷锁捆的结结实实,他看似自由,生活在无拘无束的绿林里,却也生活在陈旧的牢笼里。
路峥不是学民俗的,他对这些‘破玩意’没有保护欲和探究的念头,甚至连尊重都快要消失了。
这荒谬的规则,像是在吃人。
苏和还想再挣扎一把,用一双兔子眼祈求地看着路教授:“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和我做吗?你嫌累的话,我在上面也可以——”
“……不能。”
神子小小地‘哼’了一声,“你是觉得吃亏吗。”
“是。”如果路峥真的没有道德地点了头,那吃亏的是苏和。
“可我不敢说谎。”苏和松开了紧抱着路峥劲瘦腰肢的手,扭头和神龛里丰神俊逸的阿图卢面对面,自小接受教育里的真心和虔诚叫他心跳如擂鼓,“我——”
“苏和,你觉得,你的神灵想看到你因为这落后的旧俗,就和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男人上床吗?”路峥也看着那张已经放了很多很多年,色彩斑驳的神像,但他眼神冷漠,甚至没了最起码的尊重,“它其实根本不存在。”
苏和被路峥的大放厥词吓地睁圆了眼睛,“你不要这样说,倒霉怎么办?”
“没关系,不少人说我命硬。”路峥不怕,甚至还有闲心讲一个冷笑话。
路教授生在豪门,他母亲那边做生意的亲戚多信这些。
小时候薄家找过人给路峥看相,毕竟是未来的继承人,基本上所有大师都说路峥是天生的好命,还有说是麒麟命的。
总之是少年有成,中年登顶,老年风光无限安度晚年。
这事在薄家好一阵都为人津津乐道。
只是这两年,薄桉不肯提了。
因为谁也没说他儿子的好命是用她没有儿媳妇这糟心事换来的。
比起路峥以后风光无限好,薄桉更希望儿子到年纪就按部就班成家,找个能相守的枕边人,生个孙子孙女给她玩玩。
别一天天年纪轻轻活的跟平安公园里遛鸟养花的大爷似的,老气横秋,看破红尘。
“不要这么说,真的会倒霉的。”苏和可着急,就怕路峥遭现世报,一个劲冲神像拜拜,念念叨叨让山神大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阿图卢什么都知道。”
“那你放弃白天出门了?”路峥捏住了丽龙主的七寸。
苏和当然不想放弃,他甚至还想去参加运动会。
但是路峥的提议,还是要让丽龙主的胆子再做做准备。
这样谎言一旦说出口,就注定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甚至于要违背丽龙主的良心和自小培养信仰——左右瞧瞧的苏和找来一条毯子,将神龛上的阿图卢遮住了。
他扭头看路峥,还微微泛红的眼睛里盛满坚定,竖起三根手指指天,“撒谎的话,你也要发誓,这件事只能我和你知道,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如有违背,这辈子你都找不到别的搭襟。”
这是苏和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誓言了,比‘天地不容’还恶毒。
如果路峥说出去,他会缠着路峥一辈子的,成为路峥此生最后一个搭襟。
“好。”路峥几乎没有迟疑,举起手随着苏和道:“我发誓,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那我不会再有别的爱人。”
苏和没注意到路峥偷换的词语。
'爱人'对于路峥这样没有信仰的人来说比'搭襟'的分量沉的多。
外地人都发誓了,丽龙主自然也不能落后,“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那我不会再有别的搭襟。”
窗外雷声轰鸣,风流云动,相当应景。
两个同样发誓的人,之间的战友情又增添了许多,苏和将刚刚的不快一扫而空,路峥眼下就是他过命的交情。
丽龙主将阿图卢的神像继续盖着,拉起路峥进了自己小小的卧房,两人对坐在矮榻的桌前,商讨具体实行方式,“你想要怎么撒谎?”
“只要装的像我们已经……就行,不是吗?”路教授这人含蓄到觉得在苏和面前说那个词,都不妥当。
“是这样没错,只要让阿祖和阿姆们相信,也看不出端倪就是了。”丽龙主点头,但他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他不知道做过了的人是什么样,只是看书上说很痛。
“什么书?”路教授眯起眼,这古朴的丽龙还有色、情读物?
“是部落的古籍,应该算是文物了。”这些东西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就连从前好几次政.府管理民族文化这一块的工作人员来讨要,阿祖都没有松口给他们。
那些古籍只有流淌着绿林血,敬供阿图卢的人才有资格翻阅,是丽龙自古以来的规矩。
不过苏和还是翻出来那破破烂烂的牛皮卷子,从枯黄的纸页间,找到男子相.交那一面,摊开在了桌面上,大气地给路峥瞧。
“我可以看?”路教授受宠若惊。
“看吧,反正你也不认识上面的字。”
瞧见丽龙主翻出的‘丽龙秘术’,上面的文字路峥不认识,但还有图画,细节相当充足,足够一个外地人联想文字教导的都是些什么。
苏和托住下巴,单纯道:“这两个男人,要用的是屁股——”
“我知道。”路峥抬手,示意苏和不必多说,他都懂。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苏和笑笑,“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装?是要我装作下不来床吗?还是我们看准时间,你在顿沙来时从我身上下来……”
丽龙主到头来还是个实干家。
路教授打住他的念头,道:“只需要留一些痕迹,明天你再装一装行动困难的样子,就够了。”
“痕迹?”苏和歪头,“什么痕迹?”
画册上没有的东西,丽龙主是不知道的,而电视机里也不会有这样限制级的内容播放,苏和是真的不知道路峥所说的痕迹是什么。
就如他其实也不清楚,情人间情到浓时,亲吻彼此都还要伸舌头去纠缠的,而这世上除却插.入,也还有数不清的做的方式。
“吻痕。”路教授轻轻合上桌面上那本‘形骸放浪’的古董,以在讲台上授课时的平稳语调向苏和解释:“这也是爱抚的一种。”
“吻痕?”苏和的大眼睛里满是求知若渴,“那是吻出来的?你要吻我吗?”
“我不会吻你。”路峥几乎能猜到苏和接下来的话,“用掐的方式,也差不多可以弄出来。”
苏和的皮肤很白,轻轻一碰就是明显的红痕,掐出来的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掐哪里,脸吗?”
“锁骨和脖子显眼的地方,如果你想让他们瞬间就注意到。”
苏和当然要让其他人瞬间就注意到他和搭襟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了。
于是对着镜子,掐起一块肉反复的揪。
“太大了。”路峥看着他的动作,耐心指导,“小一点。”
“可是很疼。”一小块肉被揪起来,就像是针扎似的,丽龙主本来就哭累了的眼睛,又要泛起泪花了,“你就不能吻我吗?”
“不能。”路峥沉下脸。
“路峥,除却其他,我们也能算是朋友吧?”脖颈和锁骨揪的一片红艳艳的小神子趴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问题,总算不是在路教授的雷区上蹦迪了。
路峥点头,“算是。”
“那作为朋友,亲一个怎么了?外国还有吻手礼和贴面礼,朋友间吻一下对方,又怎么了?”
路教授:……
“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会亲好多人呢,你们外地人,真是太保守了。”
路峥生冷地重复了一遍:“亲好多人?”
“是啊。”逢年过节时,丽龙主出巡的夜晚,多少阿姆领着自己家小孩来,求一个吻额的赐福呢。
不知道是亲小孩子的路峥已经第无数次被丽龙彪悍的风俗震撼了,他眉头微动,下意识问:“你也亲过那个满头小辫的人吗?”
“满头小辫?”苏和歪歪头。
“辫子上还绑了彩绳和矿石的男人。”路峥补充道。
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那天遇到的那个小辫子男人是在同他争风吃醋,当时路教授半点不在意,是因为他以为那是顿沙的客人,回过劲来,才觉得不舒服。
正如卡旭阿姆说的,他如果做不好一个搭襟,丽龙有的是人在暗地里觊觎丽龙主身边的位置,时刻等着取而代之。
丽龙主,是相当抢手的。
“你说普尔萨?”苏和皱了皱脸,被脑海里自动浮现的画面吓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为什么要亲他?”
“我不会亲我不想亲的人,一般,我只亲可爱的和漂亮的。”
路峥的眉头舒展了,只要没亲过那轻浮的男人就行。
在路教授的细心指导下,丽龙主的脖子上多了些人造草莓,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最终呈现的效果看起来,似乎真是那么回事。
苏和端详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脖子上的红色瘀痕数量差不多,已经足够醒目,于是施施然放下镜子,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搭襟,“这样看着就够醒目了,但是你的身上,是不是也该有点痕迹?”
这件事应该是相互的,总不能只有丽龙主的脖子看着像是被啃过的鸭脖一样吧?
而路教授这人,就是女娲造人的成功典范,就连脖子和喉结都长得都像艺术品,该修长的地方修长,该隆起的地方隆起。
苏和左右瞄了好几眼,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不算显眼的喉结,那一点点崇尚肌肉和力量美感的丽龙男人尊严又有点小挫败。
他似乎处处都比不上自己的搭襟。
不过丽龙主不像是路教授这种外地人那么小气且保守,他善良而真诚道:“我不想你这么疼,怪受罪的,所以,我愿意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