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逻辑上来说，三个女人的猜测没什么问题，前提是陈穹对她们说了真话。
然而陈穹其实并不是卡洛琳父亲给女儿找的保镖，无论钱宁先生是死是活，他都拿不到钱。更何况灾难发生之后就是货真价实的末世了，钱只是数字，是多是少陈穹完全没概念。
要钱还不如肉偿呢。
所以陈穹离开公寓楼并不是去克莱斯勒大厦，他出门往北走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事实上他只是想办法渡过哈德逊河，跟卡洛琳一点关系都没有。
离开公寓的时候，他和艾泽拉斯打了个招呼，顺便看了一下凯尔，这个倒霉的中年人现在很痛苦，偏偏一时又死不了。陈穹很认真地建议艾泽拉斯考虑一下手动结束凯尔的痛苦，但是被艾泽拉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艾泽拉斯不是虔诚的教徒，但是他仍然尊重生命，觉得每一个生命都不应该毫无价值的离去。
考虑到在陈穹唯一一次和他并肩作战的轮回里，老头是被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流弹击中身亡的，而他们当时甚至不是处于交战状态下，不得不说现实总是很讽刺。
经过一个白天的发酵，骚乱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纽约城区，严重程度与区域内人群的密集程度正相关。
当然具体来说，此时纽约城内的骚乱还是有区别的，在富人集中的地区，骚乱主要来自于异变体的袭击，而在贫民区，骚乱的来源则是打不起最终一针的趁火打劫者。
在这件事上，美国政府顾头不顾腚的做事方法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成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凡他们能让最终一针的接种人群分布得均匀一点，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
当然美国人也不会觉得尴尬。
和曼哈顿这样富人扎堆的地方比起来，布鲁克林的居民成份要复杂得多，基本上更加趋向于正态分布，这也导致了布鲁克林地区的骚乱兼具了两种类型的特点，具有相当丰富的多样性和自主性。
陈穹仍然穿着白天的那套西装，只是多了一个单肩包，这是他在路上捡来的，本来里面装着一些文件，不过陈穹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原地，还很好心地用一个垃圾桶压住，以备失主回来寻找。
美国的城市黑帮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通常不会有意破坏公共设施，尤其是供电和供水设备，一方面是因为这需要一定的专业技术，超过了帮派份子的知识覆盖范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美国人从上到下都知道，需要政府掏钱维修的东西一旦坏了就是真坏了，且有且珍惜。
所以虽然布鲁克林街道上的影音效果堪比恐怖片，但是仍然灯火辉煌，就连路灯都还亮着，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都可以从中受益。
陈穹熟练地在光影接驳之处穿行，很快就无惊无险地来到了哈德逊河畔。
这一路走来，有关于布鲁克林地区的记忆已经全部苏醒，根据记忆中的地形，陈穹来到了河边的一处私人码头上。
所谓的私人码头，并不是单指属于某个人的码头，虽然纽约不缺豪横的人，但是这种站出来招人恨的作法仍然相当不明智，所以私人码头的意思是不提供公共服务，码头上系留的都是私人船舶，可以理解成收费停船场。
哈德逊河算不上很宽，但是也绝对不窄，陈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本事在夜间游过去，而且他对灾难初期的河水水质也有疑虑，既然走桥有困难，那么最好的替代方案毫无疑问是乘船。
唯一的问题是，陈穹只会划船，不会开船，后面这项技术在末世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所以陈穹没机会练习。
陈穹站在岸上看了看，希望能找到一艘可以简单驾驶的船泊，他倒是不指望能有个竹排什么的，毕竟上周日那章没更。但是如果有个冲锋舟啥的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看起来他面前这个私人码头比较高端，或者容易驾驶的船都被人开走了，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水的游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是个很兼容并蓄的国家，换个说法就是贫富分化程度非常大，所以高端和低端的商品大量同时存在，既有几十亿美刀一架的爱抚娘娘，也有几千美元一架的民用小飞机。既有一脚油门几十块的豪车，也有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十八手小轿车。
现在停在码头上的游艇也一样兼具了多种选择性，只不过陈穹分辨不出来——他只会看大小，就算上手试也未必能分辨出内在的不同来。
观察了一会之后，陈穹开始认真琢磨游泳过河的可能性，虽然他有信心拆解任何一艘游艇的控制系统，但是那需要时间，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干。
但是这个时候，他发现码头上的一艘游艇中闪过了一道光芒，如果不是陈穹有盯着远方思考的习惯，说不定会把这道闪光当成错觉。
陈穹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一般来说，这种停在码头上的游艇里都不会有人，但是万一那艘船上有一个专门等着助人为乐的船长呢？
这不是一艘很大的游艇，至少不是这个码头上最大的，但是陈穹仍然本能地感觉到了游艇的豪华，它看起来就很值钱，摸起来也一样。
那道闪光消失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不过程斌很确定就是面前这艘，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蹑手蹑脚登上船头。
这是一艘两层的游艇，半封闭结构的驾驶室在船的前部，从驾驶室后面的入口可以进入甲板下的船舱。
陈穹凑到驾驶室旁边隔着玻璃看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人，于是蹲下来观察四周。
这时他听到一阵微弱的说话声从脚下传了下来，陈穹愣了一下，干脆趴下来，把耳朵贴到甲板上，果然发现有人在甲板下的船舱里说话，可惜的是这船的甲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造的，隔音性能竟然不错，只能听出有两个人在说话，却听不清对话的内容。
陈穹心中大喜，一般来说，没有末世生活十年以上的经历，养不出大声自言自语的毛病，所以船舱里至少有两个人，其中刚好有一个人会开船的可能性正在成倍提高。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敲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回头发现有三个人正沿着码头快步走过来。
停在码头上的游艇理论上都是没人的，自然也不会有灯光，所以陈穹可以轻易看到暴露在码头灯光下的来人，那些人却看不到蹲在黑暗当中的陈穹。
当然看起来这三个人也没有隐藏痕迹的意思，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陈穹还在琢磨要不要等着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就愕然发现这几个人目标明确地奔着自己走了过来。
陈穹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下船已经来不及，只好手脚并用，半伏着身体向船体后部的甲板跑去。
他还没来得及藏好自己，那三个人已经登上了游艇，然后径直走到船舱的入口，互相做了个手势之后，其中一个人就弯腰掀起了舱门。
随着舱门开启，船舱里的灯光立刻泄漏出来，陈穹听到有人惊叫道：“是谁？”
“小姐。”站在舱门边的一个人大声说道：“先生让我们来接你回去。”
船舱里沉默了一会，有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陈穹蹲在船尾的黑暗当中，觉得刚才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然后他就听到从舰艇里走出来的人开口说道：“只是我吗？”
“先生没有提到耐特先生。”站在舱门外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说道：“他只让我们带您回去。”
年轻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要给他打个电话。”
“当然。”男人说道：“不过您知道，今天纽约城内的治安不是很好，所以我们最好快一点。”
很明显这些人没想到游艇的甲板上还藏着人，所以在男人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码头上，借助从船舱里照射上来的光线，陈穹发现这三个人都穿着战术套装，不过没有头盔，所以应该不是军人，那两个担任警戒任务的人手里各自端着一支步枪，身上看不到明显的归属标记。
美国有很多私人公司，可以合法提供武装保卫服务，不过像这样大摇大摆地拿着步枪出来的仍然很少见。
说实在的，别看陈穹在末世里混到满级，但是面对三支自动步枪的时候，一样要谨慎行事。
年轻女人很快打通了电话，但是听起来谈话内容不算愉快，陈穹听到她大声叫道：“我不会和他分开。”
但是这时那个和女人对话的男人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迅速接听了电话，然后向年轻女人说道：“小姐，我们得走了。”
然后他低头向被女人挡住的船舱里说道：“耐特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这对我们大家都好。”
看着被三个武装男人强行带走的女人背景，陈穹皱起了眉头，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女人的声音耳熟了，这是他连续第三个轮回听到她的声音。
第一次在莲酒吧附近的停车场里，她先是跟着自己从三楼逃下来，然后开着堵路的跑车扬长而去。第二次在街道上，自己抢了她的摩托车。
这是第三次，自己正在打她的游艇的主意。
缘分啊！陈穹想。
然后他站起身从黑暗当中走出来，轻咳了一声，向追到船头向下张望的人说道：“耐特先生是吧？介意搭个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