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凉州都督府,高仙芝一身文人白袍披着一件披风。
看着窗外的月色,高仙芝无奈的叹了口气,“哎!”
都说他高仙芝在朝中置身事外,可是谁又能知道,到了他这个位置,本身就已经是入局者。
两封信其中一封很简单,是李询请求拨付粮草军械的文书,天雄军一战定乾坤,自身也损失巨大,这些东西本无可厚非。
不过第二封就值得深思了,信是右相寄来的。
本来他与这些朝中大臣关系十分简单,但是刘昌杰信里提到的意思,就不得不让他深思了。
或者说,这封信本身就是英王的意思。
作为边关大将,他本可以装傻不理会这封信,可是信里的话又确确实实让他心中有些波澜。
“总归做不到苏将军那份心境啊!”高仙芝自嘲的说了句。
“都督统帅西北边军,经略西域一应事物,今西域大胜将军麾下天雄军再立奇功,本相先贺李询将军,再贺都督麾下为我大圣收复疆土。边军所需,内阁定鼎力支持,上不负陛下对李将军隆恩,下不负将士铁血。”
信中所写看起来算是废话,但让自负的高仙芝感受到了自己被排除收复西域大计之外。
虽然自己是安西都护,名义上是西域最高军政领导,可是西域之战目前由李询负责,更重要的是有皇帝的鼎力支持,而自己只是负责物资保障。
眼看这惊天奇功和流芳百世就与自己无缘,要说高仙芝心中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
从多年前开始,他就谋划着对西域用兵,也一直认为这件事舍我其谁。
刘昌杰这几句话充分抓住了他的心理,不愧是多年不倒的老狐狸。
对方的意思高仙芝很明白,他们也不怕高仙芝明白,目的就是高仙芝明白。
想要借他高仙芝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高仙芝不明白额的是,这些人想给李询设置难题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李询值得右相和背后的英王出手,他高仙芝都不认为自己有这种资格。
显然对方不是为了对付李询,对西域用兵可以说是陛下一力为之。
“为什么,为什么英王他们要跟陛下作对?”这是高仙芝找不明白的地方。
高仙芝在房里慢慢踱步,他现在可以说陷入了两难。
难得并不是无法拒绝刘昌杰等人,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
难得是,心中那点想法被激发,想要压制下去,他自己反而特别难受。
但是让自己背后下黑手,导致朝廷兵败,将士枉死,这更不是高仙芝愿意看到的。虽然李询要是打了败仗,自己领兵出战的机会就来了。
“都督…”门外郭元震轻声叫道。
“进来吧!”高仙芝漠然道。
而后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我们很久没有小酌一杯了。”
郭元震有些不解,高仙芝大晚上叫自己过来喝酒干什么?
自从他升为都督之后,很少跟手下人这么亲近了,随后呵呵笑道:
“都督日理万机,末将也很久没喝到您的酒了,还记得早些年跟着都督抵御吐蕃人,天再冷一壶烈酒下去全身都暖和了。”
“是啊,不仅是御寒,遇见再困难的事情,一壶酒下肚烦恼全无。”高仙芝感慨,随即跟郭元震碰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后,郭元震也看出了今日高仙芝的异常,自己这位大都督可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更别说借酒消愁了。
“都督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高仙芝摇了摇头,“心事算不上,只不过有些事想不通罢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不等郭元震开口,高仙芝继续说道,“你说我这个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郭元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思了一会开口道:
“都督这些年百战百胜,为朝廷立下了无数功劳,对我们下边这些人也是照顾有家,在我们眼里都督就是最好的上司。
“呵呵。你老郭也会拍马屁了!”高仙芝笑笑。
“末将说的都是实话,绝不是在拍马屁。”郭元震赶紧解释。
高仙芝抬手打断他,“我问得不是这些,我是想听听你心里我是为人怎么样?”
“沉稳坚韧、心思缜密,而且心胸开阔。”这次郭元震不假思索的说道。
“心胸开阔吗?”
“都督这些年来,无论多大的胜仗从不与属下争功,我凉州上下谁人不服。”
高仙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或许是我认为没必要与你们争呢,我们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你们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我。”
“大都督何出此言,什么是真实的,我们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难道这么多年已经发生的能是骗人?”郭元震有些着急。
高仙芝笑笑不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郭元震站起身,“都督,末将跟随您多年,自问还是了解您的,不管您今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是我和弟兄们都相信都督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高仙芝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会说我是个好人,我杀过多少人你应该最了解了。”
“杀的都是敌人。”
高仙芝拍拍郭元震,“老郭不用急,我并没有什么事,也没有遇见什么难题,随口一问罢了!”
有些事情你不懂,也很难懂,但是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更容易让我说服我自己。
放下酒杯,高仙芝突然下令道:
“着都督府为天雄军准备军械粮草,三日后起运送往西州,绝不能耽误天雄军征战。”
郭元震有些反应不过来,都督怎么又突然说到了军务,不过还是马上应道:诺!
此时他心中冷笑,“想要利用我高仙芝,你们也太小看我了,纵使我真的心有不服,但也绝不会背后使阴险。”
郭元震走后,高仙芝将刘昌杰的信拿到封旁烧掉。
看着逐渐化为灰烬的信,高仙芝的神色也少有的严肃,他知道从今以后怕是想安生都难了,英王等人对西域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而身处朝中斗争的旋涡里面,他高仙芝决不能走错,要不然到时候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