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梓晏按照林牧发给她的地址,一路开车来到一处破旧的小楼前。

  然而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若不是让她瞧见那辆灰色的大众发现十分眼熟,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大众旁边还停了两辆车,同样是只见车不见人。

  这片地段老旧,自然也没有专程的车库,几辆车就这样不规矩地停在楼中央的空地上,砂质的地面上还有好些深浅不一的脚印,看上去人数不少。

  傅梓晏盯着脚印,神色凝重。

  找了这么多人,林牧这是要发大疯。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单枪匹马冲过来实在是有些莽撞了,这时候就算她出现在那群人面前,也只是会多一个人遭殃而已。

  报警!

  傅梓晏拿出手机,拨打了110,说自己同事被绑架了,精确报出了当前地址。

  她怕那群人中途下来发现自己,于是便将车开到一旁的弄堂口等待。

  只是没能等来警车,却是等来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和两辆黑色的宾利。

  温瑾之前接到温清的电话,很快将阮惊鸿失踪的事与林牧联系起来。

  她一边去查林牧最近几小时的行程,一边叫上六个保镖跟上自己。

  林牧或许没有想到有人会这么快去查他,这绑票干得大张旗鼓、有恃无恐。

  温瑾轻易便锁定这片区域,带着保镖飞车赶到。

  眼前这一辆停着的大众,与温清刚传来监控视频中的一模一样,地方没找错。

  然而有一件事却让她犯了难,此处有好几栋老楼房,他们到底会在哪一栋呢?

  若是一栋一栋挨着找,必然会耽误不少时间。

  她拖不起。

  这时从弄堂口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温瑾一眼便认出她是与自己女朋友同一个剧组的傅梓晏。

  “你们也是来找阮惊鸿的?”

  傅梓晏这话是对着温瑾身旁的小元说的。

  这几日小元时刻跟随在阮惊鸿身边,她们这回儿出现在此的用意并不难猜测。

  “也?”温瑾看向傅梓晏,眼神怀疑。

  “我知道她在哪栋楼,你们想救她就跟我来吧。”

  林牧之前给傅梓晏发过详细地址,但她现在跟那人不在一个阵营,不敢孤身前往。

  如今她看见温瑾身边六个牛高马壮的保镖,心里终于有了底气。

  傅梓晏出现得古怪,温瑾自是不肯轻易信她。

  据她所知,这人在剧组里与自己女朋友好像不是很和睦的样子。

  傅梓晏见温瑾还在怀疑,急了,“你就信我一次,如果我骗了你,随你们处置。”

  温瑾见她孤身一人,应该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横竖现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于是答应让傅梓晏在前方带路。

  ***

  七楼储物室外,几个彪形大汉将一扇小木门撞得哐哐作响,仿佛人为制造了一场小型地震。

  好在阮惊鸿寻来堵门的箱子被装得足够重,愣是护着一扇小破门半天屹立不倒。

  阮惊鸿纤薄的背脊抵着纸箱子,被撞得全身发颤。

  她小心托住头顶上那个箱子,尽量不让箱中的铁片被撞出来划伤自己。

  地震持续了许久,却突然消停了。

  她正要松一口气,却听见门外林牧暴躁地怒吼。

  “一群废物,让开,本少爷找来钥匙了!”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钥匙钻进锁孔的声音。

  阮惊鸿心里一寒:完了!

  没有了门锁的阻碍,几个大汉很快便破门而入。

  用作抵挡的纸箱子被撞翻,铁皮、塑料制品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林牧第一个冲进了屋子,“人去哪儿了?”

  这时他抬头瞧见敞开着的窗户,窗框上还夹着半片衣服的布料。

  林牧扯过布料一瞧,有些不确定,“跳楼了?”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背部便遭受一击重踢。

  “哎哟!”

  他惨叫着趴在地上,连翻身都困难,下一秒便被人拽着衣领扯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容颜,却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可怖的模样。

  温瑾手里拽着林牧,一双向来清明的眸子此时红得可怕,哪里有平日里的半分从容知礼。

  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让人生出瞧见地狱修罗的恐惧感。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冷如寒冰,“人呢?”

  林牧被吓得瑟瑟发抖,他抬头刚想呼救,却见自己请来的混混,已经被几个穿着西装的保镖通通制住。

  他只能笑着装傻,“什……什么人啊?”

  温瑾仿佛耐心耗尽,修长素手从林牧的衣领移到他脖子上,改拽为掐。

  “我最后问你一遍,我女朋友人呢?”

  她每多说一个字,手上的力道便加重一分。

  就连在一旁围观的傅梓晏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温影后这么搞不怕出人命吗?幸亏我没得罪过她。

  林牧被温瑾掐住脖子根本说不出话,他手里还捏着刚捡到的衣服布料,颤颤巍巍地指向一旁开着的窗户。

  温瑾红着眼一把扯过布料,在瞧清楚布料的花色后,神色悲恸。

  她将林牧一颗脑袋狠狠往地上一摔,转身冲去了窗边。

  林牧当即脑袋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晕了过去。

  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便惨遭几连暴击,差点去掉半条命。

  温瑾站在窗前,低头望向楼底,那么高。

  她一手紧捏住布料,一手抠在窗柩上,修长的手指抠得发白。

  几个保镖各押着一个人,恭恭敬敬地等待老板发号施令。

  此时空气中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就在大家都默契地进行着“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时,屋子的货架后面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

  “温老师。”

  温瑾像是被摄去心神,她慌忙跑到货架旁,挪开好些杂物,终于瞧见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的人。

  她上前半跪在杂物上,像是终于寻得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阮惊鸿拥入怀里,连声音都在颤抖。

  “软软,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阮惊鸿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温瑾微颤的肩膀,以示安慰。

  却因为牵动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温瑾松开怀抱,这才注意到阮惊鸿的胳膊小腿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血痕,人也一直维持着半倚靠墙壁瘫坐的姿势。

  阮惊鸿见温瑾脸上的表情越发难受,笑着自我打趣道:“没想到这货架后面还有个能绊倒人的机关,温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太笨了?”

  温瑾瞥了一眼地上那个绊倒自己女朋友的“机关”,一脚将其踹出老远。

  她一手揽住阮惊鸿的后背,一手勾住她的膝弯,分外小心地将人抱起,重新回到敞亮的屋子中央。

  阮惊鸿见屋子里乌泱泱地站了十多个人,有小元,有傅梓晏,还有十多个牛高马大的陌生男子。

  而害自己变得这样惨的罪魁祸首,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她被温瑾像抱小朋友一样抱在怀里,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意识到危机解除,便开始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可这会儿她连靠自己站起来都很难做到,自然也说不出“我自己走”这样的大话来,便索性将一颗脑袋埋进温瑾怀里,看不见便当不存在。

  这时楼下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高鸣不止。

  一直吃瓜看戏的傅梓晏弱弱举手发言,“那个……我之前拨打了110。”

  “来得正好,省得还要我将他们一个个送过去。”

  六个保镖押着五个混混,多的一个负责抗已经晕过去的林牧。

  一行人来到楼下,与前来办案的警察迎面碰个正着。

  “警官,我报的警。”

  傅梓晏指着被押着的几个混混解释道:“这几个人参与绑架那位小姐,还有那个晕掉的先生是主谋,现在已经被我们制服了。”

  一句话解释清楚当前复杂的人物关系。

  “这……”身材精干的小警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刚一出警歹徒就被制服了?

  他看向这些人中受伤最严重的阮惊鸿,询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阮惊鸿虚弱点头。

  “那这个晕过去的人怎么解释?”

  “正当防卫。”温瑾回答得简洁干脆。

  小警察目光扫向一旁被押着的几个混混,见他们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却又不敢对另外几人的供词提出半分质疑。

  开玩笑,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温瑾那揍人的狠劲,便知道惹上了硬茬子,这会儿是半分腔都不敢开。

  小警察见大家说词一致,点了点头,“带走,去局里录口供。”

  温瑾见恼人的苍蝇已经被带上警车,便抱着阮惊鸿往自己车上走去,却被小警察叫住。

  “等一下,你们也需要去局里录口供。”

  “我得带我女朋友去医院。”温瑾说这话的时候,脚步未停。

  傅梓晏适时跑了出来,“警官,我和她们是一起的,我去录口供,我去。”

  ***

  温氏集团的私人医院里,阮惊鸿躺在VIP病房的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胳膊小腿上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缠了好几圈绷带。

  阮惊鸿抬了抬自己被缠成木乃伊的手臂,神色又无奈又好笑。

  “温老师,我都说了这些伤口就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顶多就是小腿有一点点骨折,用不着包得这么……结实。”

  温瑾揉了揉阮惊鸿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温柔而坚定。

  “别闹,医生说你这些伤口得谨慎处理,一不小心就会出现感染。这些日子你就在这儿好好静养,一切都要听医生的话。”

  享受着重症病人待遇的阮惊鸿:……

  这哪里是医生说的,别以为我刚没听见,这些话分明是你在走廊对医生说的。

  阮惊鸿还打算与温瑾商量两句,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里。

  她乖巧地将下巴搁在温瑾的肩膀上,两颗心一下子贴得很近,甚至能清晰听见几乎同步的跳跃声。

  她双手勾在温瑾腰上,感受着爱人令人贪恋的体温。

  下一秒,却感觉背上多了一滴滚烫的液体,透过棉质的病服布料,渗到自己肌肤里。

  温老师,哭了?

  “软软,我刚才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