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阮惊鸿在温瑾到来之前,提前一小时将仔细熨齐的燕尾礼裙换上。

  又专程对着镜子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比起平日里的敷衍两笔,这次她仔仔细细在脸上涂抹了半小时,算得上是非常上心。

  第一次给人做女伴参加宴会,她也不知道还有哪些注意事项。

  阮惊鸿长吸口气,将腰间的蝴蝶结系起: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尽量别给温老师丢脸。

  当温瑾瞧见一袭纯白长裙的阮惊鸿出现时,不由眼前一亮。

  眼前的小家伙,一改平日青春可爱的形象。

  剪裁恰到好处的燕尾长裙勾勒出玲珑妙曼的曲线,丝绸缎面的裙摆上亮片如漫天繁星,映照得裸.露在外的腿部线条也仿佛莹蕴着白光。

  那一头平日里总是被束缚的长发此时被彻底释放,乖巧又随性地搭在肩头两侧。浅棕色的长发带着微微的卷,优雅中又不失灵动。

  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应该是上了些妆,更加显得唇红齿白、神采奕奕。

  温瑾脸上勾起温柔的笑意,下车牵着阮惊鸿的手欲将人带进车里。

  阮惊鸿则像是搞侦查似的,十分警惕地打量一番周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了副驾驶座。

  眼见车窗升起,才敢将口罩摘下。

  温瑾见阮惊鸿这幅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打趣,“打扮得这样隆重,你就算戴上了口罩也照样引人注目。”

  阮惊鸿听出温瑾的言外之意,有些不自信道:“温老师,我这样穿是不是不太合适?”

  之前温瑾电话中告诉她,“穿着轻松随意就好”,她只当那是句客气话。

  可如今瞧来,温瑾自己倒是穿得十分轻松随意。

  泼墨般的长发被扎成了最轻便的丸子头,深蓝色的丝绸衬衣搭西装长裤,虽说能显得身姿笔挺,却也给人一种分分钟就要回家里倒沙发上的感觉。

  温瑾伸手,本想像往日一般撸下阮惊鸿毛茸茸的小脑袋,但一想到这是她精心弄好的发型,只能略有些遗憾地缩回手。

  “没有,软软今天这样很漂亮,我很喜欢。”

  温瑾的声音又轻又柔,仿佛带着魔力,那一句“我很喜欢”,教阮惊鸿耳根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温瑾喜欢瞧小家伙容易害羞的模样,不管换了怎样的装束,内核都是一只软萌萌的小猫咪。

  她替阮惊鸿将安全带系上,体贴道:“地方有些远,你要是无聊的话,我放点音乐?”

  “好。”阮惊鸿乖乖点头。

  温瑾的歌单中,都是一些舒缓的轻音乐,没有歌词,但作为背景音听着却十分舒适。

  车辆启动,阮惊鸿望着温瑾弧线漂亮的侧脸,好奇询问道。

  “温老师,今天这个酒会,是你家里的亲戚有喜事吗?”

  温瑾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道:“算不上多大喜事,庆生宴而已。”

  原来是主人家过生日,阮惊鸿顿时为自己双手空空而感到失礼,她张了张嘴,忍不住继续询问。

  “是哪位亲戚过生日啊,那人平日与你关系近吗?”

  “我。”

  ?

  !

  阮惊鸿将温瑾这一个字反复咀嚼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所表达的意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

  “温老师,今天是你的生日?!”阮惊鸿此时也顾不得形象矜持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声音轻一些,我方向盘差点打歪了。”

  温瑾嘴上这样说着,其实车子在道路上行驶平稳得很。

  阮惊鸿看过温瑾的资料,上面明明写着她的生日是在一个月后。

  温瑾感受到阮惊鸿的疑惑,耐心解释着。

  “我们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我的资料上写的是身份证生日,我的实际生日是在今天。你不用紧张,就当吃个普通便饭。”

  怎么可能不紧张?

  怎么可能是普通便饭?

  阮惊鸿之前以为,自己只是作为宾客女伴去别人家的宴会上蹭饭凑人头,都已经很紧张了。

  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充当的是宴会主人公的女伴,那一定会被很多人注意到。

  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阮惊鸿在心里琢磨着临阵脱逃的可能性,可只一秒便在心里否决了。

  温老师三十岁生日,我没有提前准备礼物已经够不应该了。

  怎么可以答应了主人家的邀请,又出尔反尔。

  尽管压力山大,此时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阮惊鸿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商场之类的地方,能停下来去买些礼物。

  可此时车子已经上了高速,道路两边除了江,就是树。

  温瑾瞄到一旁小家伙懊恼的神色,明白她心中所想,体贴道。

  “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阮惊鸿:……

  温老师,你是在我脑子里安装有监控摄像头吗?

  温瑾将车开进一处老宅,此处远离城郊,远远望去,面积比君山别墅还大上数倍不止。

  大门处是电子监控,温瑾通过人脸识别,直接将车开入。

  温瑾牵着阮惊鸿下车,解释道:“里面不方便开车,得走一小段路。”

  阮惊鸿乖巧点头,然后她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一小段路”。

  宅子中像是修建了一个小型庭院,曲折的鹅卵石道路两旁是亭台水榭。

  因为想着要参加酒会,阮惊鸿专程挑出一双水晶高跟鞋来搭配身上的燕尾裙。

  这“一小段路”,她跌跌撞撞地走了近十分钟都未能看的尽头。

  若不是有一旁的温瑾扶着,她都不知道能摔多少跤。

  温瑾搀着阮惊鸿,一脸内疚。

  “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准备合适的鞋子。要不是马上就要见到我姥姥,我就抱着你过去了。不过你放心,等会儿离开这里去酒会的时候,可以不走这条路。”

  阮惊鸿忙不迭摇头,表示是自己要穿高跟鞋的,让温瑾不必愧疚。

  末了她又后知后觉道:“温老师,我们这会儿,就要去见你家人啊?”

  “嗯,酒会要到晚上才开始,我先回家换身衣服。这会儿应该就只有我姥姥在家,你放心,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阮惊鸿从温瑾的语气中,感受到她对自己姥姥的亲近。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怯场。

  这个宅子很大,人却很少,一路上除了看见个打扫的阿嬷,和一个修剪花枝的大爷,就再无旁人。

  “温老师,这宅子里平时都只有这么少人吗?”

  温瑾见阮惊鸿一脸好奇地四处环视,笑了笑。

  “这里平日里就住着我姥姥、母亲、和叔叔,全部在东边那排房间。还有一些照顾他们的人,住在西面。

  “不过这会儿大伙都在酒会那儿帮忙呢,应该只有我姥姥在,晚些时候她与我们一起去酒会。”

  阮惊鸿注意到温瑾提及的主人家里并不包括她父亲,她有些奇怪,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问题或许会得到什么不得了的答案,于是懂事地闭紧了嘴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屋子正厅,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在一个大型盆栽前仔细打理。

  老太太听见动静,转头扶了扶脸上的老花眼镜,她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处的手上,笑得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温丫头,这就是你要带回家的小朋友?”

  小朋友,这个称呼带着一丝亲切,又有一丝微妙。

  阮惊鸿笑得腼腆,心想:朋友就朋友,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

  温瑾上前替老太太捏着肩,一扫平日里的高冷作风,模样乖巧得差点让阮惊鸿都不认识。

  “姥姥,她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小朋友,这次专程陪我一起,你可得对人家好一点。”

  老太太拍拍温瑾搁在自己肩上的手,“瞧你这紧张模样,我又不会欺负了你家小朋友。”

  她说着看向一旁略有些拘谨的阮惊鸿,和善道:“小姑娘,听说你跟我家温丫头是同行,她平时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阮惊鸿忙不迭摇头,“怎么会,温老师特别厉害,也特别会照顾人,大家都非常喜欢她。”

  老太太一听,笑得十分乐呵,“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温丫头是个会照顾人的。你管她叫‘温老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有情趣。”

  阮惊鸿:什么情趣?

  老太太见阮惊鸿一脸呆萌的模样,觉得有趣。

  她平日里见得最多的人,不是谄媚便是精明,年轻时她还乐于与这些心思各异的人周旋。

  年纪上来后,便也觉得头疼。

  人呢,还是单纯一点的人好。

  老太太乐呵呵地朝阮惊鸿招手,“小姑娘,过来陪老太婆说说话,这屋子里好久没来年轻人了,至于温丫头,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儿吧。”

  温瑾瞧出来自己姥姥是真心喜欢小家伙,便也放下了心。

  她路过阮惊鸿身边,悄声道:“我先去换件衣服,很快回来。”

  阮惊鸿见老太太模样慈善,与自己姥姥竟有几分相似,便也少了几分初见时的紧张。

  她听话坐到老太太身边,几乎是老太太问什么,她便乖乖回答什么。

  温瑾回到自己房间,挑了一件浅金色的长礼裙换上。

  她本来对生日酒会没多大兴趣,想着浅浅应付一番即可。

  此次答应参加,主要也是想着趁机让阮惊鸿与自己家里人都见个面,是以一开始打扮得十分简单。

  可如今见小家伙如此盛装美丽的模样,她便不得不上心,让自己能够与之登对。

  她本就天生丽质,只是换了一条裙子,整个人便熠熠生辉。

  温瑾的房间距离大厅隔着几百米,她动作很快,生怕小家伙一人招架不住姥姥的热情。

  可当她换完衣服急匆匆赶回客厅时,眼前却是一副婆慈女孝、谈笑风生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