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尴尬有生命,那阮惊鸿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一只土拨鼠,尖叫着在草原上狂奔了800里。

  可她面上还需挂着自认为得体的微笑,僵直着手脚,如同接受检阅的卫兵般一步一步走到温瑾跟前。

  这样说或许拉低卫兵了,毕竟卫兵迈步时,步子虽然同样方正,但绝对不会出现同手同脚。

  温瑾看着面前的小家伙踏出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步伐,明明已经尴尬到耳垂快要滴血,面色却严肃紧绷得如雕像一般,嘴角还勾起十分诡异的弧度。

  温瑾本来有心逗一逗眼前的小家伙,但见她面皮薄成这样,不好逗得太过火。

  于是她好心肠地仅仅只是将bra展开,让上面的小兔子图案随着罩杯的鼓起,完整的展现出来。

  最后面容优雅的,物归原主。

  阮惊鸿接过曾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纯白色bra,只觉烫手得很。

  上面那只曾与她朝夕相伴的小兔子,此时一蹦一蹦地似乎就要从布料中跳出来,嘲笑着她的大意与犯傻。

  温瑾见阮惊鸿整个人都快要自燃,好意宽慰两句。

  “看不出软软这般有童心,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东西,怪不得软软也是这般可可爱爱。”

  温瑾故意表现得不太在意,如同女生之间极其正常的闲聊。

  可即使如此,阮惊鸿脑海里还是有一根弦断掉了。

  那可是她仰慕已久的温老师啊,是一向如天上明月般的存在,如今竟让她瞧见自己如此犯蠢的一面。

  若此时对面换作沈芸、乐乐、乔芯等任何一个她所熟悉的女性,她都不会觉得有这般难堪。

  阮惊鸿手中的布料软滑舒适,此时却像是烫手山芋,嘲笑着她的不堪。

  她脑中神经被各种拉扯,一时忘记了从来都十分在意的礼貌,一句话没说地朝自己房间走去,还是同手同脚。

  阮惊鸿动作很机械,内心却很活跃,沮丧的情绪如流水般蔓延。

  呜,本来想今天好好表现的,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这会儿我在温老师心中的形象一定已经糟糕透了,她会不会以后都不想理我了。

  温瑾见阮惊鸿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般朝卧室移动,不好拦她,只在她人快与墙壁亲密接触时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心!”

  然而还是晚了一秒,阮惊鸿额头上顷刻鼓起一个大包。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

  阮惊鸿一手揉着额头上的大包,疼得眼泪花子直往外蹦。

  温瑾见状忙上前将人扶住,搀着她进了离得最近的卧室床上坐下。

  “家里有药酒吗?”温瑾握住阮惊鸿试图继续揉额头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有的。”阮惊鸿起身就想去取,却被温瑾按坐在床上,只能妥协地指了指装放药酒的柜子。

  温瑾按照阮惊鸿的指示从柜子中找到药箱,里面装着药酒,还有一些纱布。

  待她再次回到床边,之前那件惹人尴尬的罪魁祸首bra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估摸着是被人顺手藏进了床铺中。

  这小家伙,都被撞成这样了,还不忘顾及面子。

  温瑾好笑地摇了摇头,并未拆穿阮惊鸿那点小动作。

  她站在阮惊鸿跟前,取棉签沾了酒精,弯腰俯身替她额头上的大包消毒。

  冰凉又刺激的感觉让阮惊鸿不禁长“嘶”一声,转而又是断断续续的哼唧,不是她想撒娇,这完全就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温瑾之前便知道眼前这小家伙,平日里惯爱假装坚强,其实娇气得不得了,于是她动作越发怜惜起来。

  她自认上药的动作已经极其轻柔,可小家伙口中的哼唧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娇气撩人。

  那一声声婉转的嘤咛,仿佛带了蛊,饶是淡定如温瑾,也觉得十分招架不住。

  尤其是这声音的主人此时还双眼噙着泪,一副可怜得不得了的模样。

  温瑾很想开口说:你别再叫了,不知道的听声音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虽然我很想,但我现在分明还没有。

  但是她不能,不然这个面皮薄的小家伙估计能将脑袋钻进被褥里,活活把自己给闷死。

  温瑾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好不容易将那额头上那一整个大包都进行了消毒。

  见那个包还是红得厉害,不由得低下头朝肿起来的地方轻轻呼了呼。

  “好点了吗。”

  阮惊鸿仰头望着温瑾近在咫尺的完美容颜,没有张口,湿润的双眼眨了眨,衬得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是沾了露珠的蝶翅。

  温瑾见此情景,心脏漏跳一拍,面上却看不出异常。

  看这模样,应该是没那么疼了。

  她取出纱布,仔仔细细地将那额头上的红肿处捂住,然后用胶布固定好。

  原本漂亮勾人的小脸上,多了一方半个巴掌大的白色,又显得多了几分滑稽。

  温瑾没有笑出声,而是温柔地拍了拍阮惊鸿嫩滑的小脸,“好了,伤口注意不要碰水。”

  说着,她收拾起了药箱。

  阮惊鸿见温瑾待自己一如往常,似乎并未因为自己之前的冒失而有微词。

  加之那个令人尴尬的罪魁祸首bra已经被她悄悄藏好,如此心中便也去了几分沮丧,添了几分底气。

  温瑾将药箱放回柜子,回头见小家伙还乖乖坐在床上,模样看起来还有几分呆。

  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温瑾上前,扬起一只巴掌,问道:“这是几?”

  “五。”

  巴掌变成了剪刀,“那这呢?”

  “二。”

  剪刀又缩成了石头,“这个呢。”

  “零。”

  阮惊鸿一连识了三个数字,这才回过神来,“温老师,我没被撞傻,我就是坐这儿缓缓。”

  “嗯,是没傻,软软可聪明了。”温瑾表情很愉悦。

  阮惊鸿见温瑾如此开心,知她是真心关心自己,之前那个bra乌龙带来的阴影终于全部烟消云散。

  阮惊鸿扬起一张漂亮的小脸,后知后觉地礼貌道:“刚刚辛苦温老师了,离晚餐还有会儿时间,温老师想看电视吗?”

  温瑾看了看手机,确实时间还早。

  她今天擅自给自己一整天的假期,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处理。

  “电视我们等会儿再看,可以借下你的电脑吗,我要回些邮件。”

  “没问题。”阮惊鸿说着主动打开了电脑,输入开机密码后请温瑾使用。

  温瑾看着眼前的猫咪壁纸,电脑桌面十分干净整洁,除了系统自带图标就是聊天工具。

  她没有去探寻电脑主人的隐私,直截了当地打开了邮箱。

  一周没回公司,这会儿有许多邮件需要她来处理。

  投拍新IP的选择、公司头部艺人的续约条件、和院线合作的分成合约……

  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她亲自过目,没有一个省心的。

  阮惊鸿坐在床边,目光悄悄打量着温瑾专注的侧脸。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迷人,这话果然不假。

  温老师坐在电脑前工作的模样,与平日里瞧见的又有几分不一样。

  此时的她从容、睿智、专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以前她刷B站看到一些热舞视频,弹幕一片刷“好A”。

  那会儿她不理解,女人跟A有什么关系呢?

  但这会儿她突然就理解了,温老师认真工作的样子就好A!

  如果人的心声可以直接化作弹幕,那现在空气中一定已经飘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阮惊鸿在心中尖叫一番,回过神来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正经点阮惊鸿,温老师在认真工作,你却在这儿犯花痴,太堕落了!

  于是她拿出手机,准备找点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明天她便要去公司报道了,作为打工人的她可没有温瑾那种当BOSS的觉悟,休息时间还不忘工作。

  此时她只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上网刷微博。

  不过考虑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她没能躺得太平,只乖乖坐在床边,玩起了手机。

  她刚播了两期综艺,靠高颜值和可爱的性格吸了不少粉,之前的黑热搜也得到了有效反转,此时网上对她的评价普遍还算友善。

  她登录自己的微博,见号上粉丝已经从五位数涨到了七位数,有不少新粉在她最近一条微博下评论打卡。

  虽然只是关注堪堪过七位数,但这对进圈一年半的阮惊鸿而言,却是从未见过的阵仗。

  她想起自己已经十多天没发微博了,索性拿手机对准脸蛋拍了一张自拍,配字:回国了,还是家里好。

  虽然摄影技术一般,但胜在颜值抗打。

  阮惊鸿的微博大号,多数时候是她自己在打理。

  她所在的那个小公司,从未想过花钱请人替艺人运营。要是什么都指着沈芸一个经纪人,也不大现实。

  好在阮惊鸿足够让人省心,她虽不温不火,但行为从不出格。

  定期会给粉丝放一些福利自拍、生活分享,倒也让人抓不到错处。

  这条微博一发,很快评论区就来了一群打卡说骚话的。

  [女鹅终于发自拍了,可爱死了,让妈妈Mua一下]

  [女鹅额头上的纱布是新的仿妆吗,好酷!]

  [宝贝辛苦了,出国一周都饿圆润了]

  [说饿圆润的那个损不损,女鹅怎么样都是最可爱的]

  ……

  阮惊鸿看着这一条条留言,各种真诚大胆地表示着喜欢,这里面大多是第一次瞧见的生面孔,却也依然让她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娱乐圈的辛苦和无奈有时候难以言说,每当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就看一看小天使们的鼓励,便又觉得充满了活力。

  或许她们的喜欢只是昙花一现,或者她们将来还会去喜欢很多别人,从而忘记自己。

  但无论如何,在这一刻,她们的喜欢,是发自真心的,是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