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若颜燕郊大学毕业,在总所工作了七个年头,工作的第二年就调入了考核部迅速完成从毕业小白,到监考大佬的转变身份转变的速度比中□□一夜暴富还来得快。

  总所三个核心部门,咨询、督助和考核考核虽然不和移意直接沾边,但份量却一点也不轻因为它的日常工作,是疯狂试探全国意识师的极限,想方设法为难他们。

  像是每年的等级考评,就由考核部把关,给意识师评定等级直接影响最后的遴选。按理说这种影响人员升迁调度的活儿,理应由意研所的主管部门,也就是管理司负责但意识界的制度发展了二十多年,还不算十分完善再加上考察过于专业只能由意识场能够转移的专家接手所以考核的巨任也就落到了行业老大总研所的头上单独划了一部分人来负责。

  能够移意本就是天赋异禀而要去考察这群天赋异禀的人,可谓是天赋突变,业界一向以“巨佬”相称。

  来珺没想到尤若颜女士,看似柔弱,实则是位低调的巨佬,和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就当起了考官,在各地奔走,掌握同行的命脉,每年出的考题,都让全国意识师调整心态,重新做人。

  而既然是全国奔走,那她的办公地点,就不会拘泥于总研所内,也许她到过豫安,到过湘安,到过鄂安,到过珞玉,进过珞玉意研所,甚至到过旧燕巷……

  半晌,来珺的目光从头发丝上下来,给许若伊回了消息:谢谢。

  该回复过于简洁,若对话就这么结束,颇为意犹未尽,许若伊隔了片刻,又添了一句:珺子,最近珞玉雨夹雪,你注意保暖呀。

  ——谢谢,我在上安。

  还是过于简洁,但越是简洁,许若依就越想追问:你到上安干什么?休假过年吗?

  ——我遴选到了总研所。

  隔了片刻,那边发了个“黑人问号脸”,没多久又撤回,还连带着解释了一下:不好意识,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十分突然。

  ——我也觉得突然,但还是过来了。

  又隔了片刻,那边回了消息:是为单敏浩的个案吗?

  ——是。

  这下,许久没有回复,来珺移开了目光,准备去洗澡,可是这时手机响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一个风骚的野猫头像在跳动。

  来珺接了起来,那边的声音依旧热烈,在这大冬天舒适了耳朵:“喂珺子,你在上安是吧?我过几天就过来,我正好家在上安,可以再和你见上一面。”

  来珺挂了电话,抬头就瞅见白木青,她在围腰上擦了擦水渍,解了下来,往厨房门背后一挂,动作娴熟得让人心疼。

  见了她这幅模样,来珺心里不禁打鼓,若到时候许若伊到她家来,这位贤惠万能的娇妻,是藏还是不藏呢?

  ……

  当天晚上两人睡得早,但睡得早,不意味睡得着。

  来珺当晚不仅接到了许若伊的问候,还有郝岸和丁冬。初来上安,本该是来珺思家心切,但郝岸和丁冬反应比她大,天天思珺心切,在群里叫唤:早饭晒个图,拍一拍她,午饭发个信息,拍一拍她,晚饭传个表情包,又顺带拍一拍她。

  来珺的头像要是有头发,都能被他俩拍秃,于是行了个险招,把拍一拍的提醒文字设置为“对方拍了拍你,并表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去拍阿青”。

  在如此直白的暗示下,丁冬和郝岸转移了火力,开始拍打起白木青,让她那颗大师专用头像颤抖得厉害。

  白木青于是就充当起播报员,每天给他俩汇报行踪。丁冬和郝岸现在处于“空窗期”,没有咨询任务,暂时在研究组干活,空余时间多,每天就跟再生父母似的,操心来白二人的进展,一来操心她俩半死不活的恋情,二来生怕她俩在上安遇了阻力,需要支援。

  晚上汇报完进程,对付完两位“再生父母”,白木青终于得空,溜进了来珺的房间,屋内黑得沉寂,她就藉着窗外泄入的光线,又摸进床上的被窝,朝着温暖处贴近。

  来珺腹部朝内,双手折叠放于脸侧,膝盖弯曲,这么个睡姿,是天然的“挨抱姿态”,来人从背后贴近,小腰一楼,小腿一弯,就能贴得严丝合缝,要是想翻个身,还能鼻尖碰鼻尖,额头抵额头,睫毛眨闪,都能扑闪到对方脸上。

  窗帘虽然遮光,但下摆处与飘窗台难免留有罅隙,窗下的庭院灯彻夜值班,光亮透入房间,并不乱跑,而是化作一簇光晕,散在墙上,形状误打误撞地精致,宛如月牙挂于树梢头。

  身后一有动静,来珺便睁开了眼,将月牙光晕映入眼中,又感觉到脖颈处气息喷洒,一时心动,像是与人私会于深林月下。

  白木青知道她没睡,于是故意用鼻尖蹭了蹭,身子并不安分。

  来珺的睫毛颤了颤,终究出了声,“今天又是摸手,又是贴睡,可越发大胆了。”

  言语听着责怪,但语气却没半分责怪的意思。

  为了应衬“大胆”二字,白木青又动了动,这次鼻尖蹭到了她肩胛骨,隔着睡衣感触她骨骼的走向,“明明是你起的头。”

  来珺想起来,之前住宾馆,住了五晚,有三晚她都溜到了她床上,要她人工暖床,就差进一步侍寝。结果现在搬了新家,床大了,地盘足了,她倒要一个人睡了。

  来珺不是不想跟她睡,只是今天从总所出来后,内心实在是翻涌,“行为艺术”的念头躁动难安,她怕睡到半夜,突然把白木青摇醒,来一句:别睡了,来扇我,扇之前把手绑一下,动作麻溜点!

  白木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让话音明朗可闻,“你现在有那种感觉对吗?”

  来珺忍不住咯登一下,今晚她才在去夜总会的路上试探过,差点就误入歧途了,还好白木青的微信消息弹出,当头一棒,把她拉了回来。

  “是更强烈了是吗?”

  来珺身子没动,任由她抱着,“是。”

  “是比上个月那次,还要强烈吗?”

  来珺有点心虚,但仍旧实话实说,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

  “是的,比之前的强烈,我今晚动过去酒吧的念头。”

  岂止动过念头,差点就飞奔过去了。

  白木青噤声了片晌,再开口时,声音并没有明显起伏,“可能是最近调查,压力太大了,要不然这样吧,之后我来接送你上下班——你之前不是给王所长说吗,我的存在,可以让你安心,有安神静气的疗效。”

  来珺不禁失笑,“这么看来,我需要带监护人护送了?”

  “你当我是监护人也好,当我是护花使者也行,送你上下班,正好可以和你多待一阵。”

  大约是声音压得低,连语气也带上了真诚,难舍难分的味道一上来,颇有小媳妇的劲头,同时手还放到了她的腰间,轻轻一揽。

  来珺的手往下探去,覆盖在了她的手面上,温热相贴,“阿青,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防止我灵异掉血?”

  “是呀。”

  “你一直陪着我,是因为喜欢我,那要是中途移情别恋了,我该怎么办呢?”

  室内本就沉静,这话一落地后,房间内更为死寂,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冗余,惊扰了气氛的微妙。

  “我……是做出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来珺的另一只手放到了枕头上,那根头发她没扔,就压在下面,也不知今晚做梦会不会梦到,梦出一集由头发引发的血案。

  “因为你之前对我说过,你就算再怎么喜欢我,也比不上我对你的喜欢。你就算抵上所有,耗尽全身力气,也永远比不过。”

  听到这么个答案,白木青的鼻腔中带上了笑意,支起脑袋,蹭了蹭她的耳廓,“傻蛋,我的意思不是我不够喜欢你,而是你太喜欢我了,我甘拜下风呀!”

  来珺侧过了头,与她的鼻息近在咫尺,“可是你怎么判断我有多喜欢你呢……”

  “……难道是因为,我让你扇我,甘愿被你折磨吗?”

  白木青一时失了言语,漆黑的瞳眸隐匿在了黑暗中,亮光若隐若现。

  “可是不对呀,我让你扇,我说我不会生气,但你怎么也下不了手,这怎么看来,都是你喜欢得更多一点呀……”

  来珺的声音淙淙,像是旧式唱片的乐声,播放完了一曲,还剩些尾韵,残音仍旧絮絮唏唏的,总也断不掉,哼呀着刮挠人的耳膜。

  深夜里看不清神色,但她发现白木青的眸色亮了几分,像是泛起了湖光,光影闪动。末了,眼睫一垂,遮住了唯一可见的神色窗口。

  “你那么明媚、耀眼,我喜欢上你,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我这么平凡、俗气,你能喜欢我,一定是难能可贵的感情——自然平常的事儿和难能可贵的事儿放一起,当即就高下立判了,你说是不是啊?”

  来珺听她说得一本正经,一时间竟然无从反驳,逻辑竟然能自恰,圆得满满当当。可她又一次奇怪,白木青平日放浪形骸惯了,穷得来只剩下自信,难道在她面前,却是自惭形秽的吗?

  难道她的拘谨、犹豫、怂里怂气,都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吗?

  来珺刚想开口,白木青却拢住了她的被边,手带着被窝的热乎,刮了刮她的面颊。

  “睡吧,不要想太多,你的脑袋瓜子那么宝贝,得留给更重要的事。”

  她的话似乎有安神作用,来珺的睫毛眨了几瞬,靠近她的胸膛,终于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