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白木青和田双,承担了巡逻的任务,只是这次巡得心不在焉人在过道里飘心却悬在案发现场。

  本来巡逻,就是为了预防凶杀结果一次都没预防上变成收尸活动了。

  白木青的心还分成了两半,一半琢磨着案发经过一半跟着来珺下了楼,挂念她那边的进展恨不能通个电话,让她全程语音直播。

  她在二楼走廊中巡游,脚步声声可闻,每次到东侧楼梯口时,便会打着手机灯探向楼下像是发出了一束信号灯,期待收到楼下的回应。

  不过过了半晌,来珺都没有回来楼下也没什么动静,有那么一瞬间白木青站在楼梯口感觉但凡下去的人就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

  按理下去查看顾征明的情况应该很快才对顾征明能走就带他上来会师;若下不了床,就回来说明情况,也犯不着耽搁这么久。

  莫非,下面又出现了意外状况?

  白木青没纠结多久,和田双交代了一声,便下了楼道,沿着148,一路向西,直奔顾征明的房间而去。

  保安室的白炽灯总是通明,当真是24小时值班。白木青往前走了不久,就望见了那团灰白轮廓,上半部为玻璃构造,光线能自由出入,在漆黑的大楼中很是醒目。

  不过她靠近之后,发现保安室中,似乎有身形晃动——是个熟悉的人影,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头颅低垂,双肩微含,透露着疲惫。

  白木青的呼吸一滞,脚步却不减,靠近了那间值班室。她抬手去拧门把手,左右转了几转,门却不开,似乎从里锁住,外人无法入内。

  她的手落下,呼吸却乱了。

  房间内,来珺正在找东西,顾征明的消炎药快吃完了,之前在保安室存留了些,她本来俯身准备翻找储物柜,忽然听到声响,抬头一看,却见白木青来到了门边,拧着把手,想要入内。

  她刚刚进来时,顺手关了门,并未反锁,但不知是不是上次田双“暴击”保安室,摔坏了门,锁舌出了问题,一扣上便咬死,从外面拧动不管用。

  来珺见白木青试了两下,都无济于事,就起身准备去开门,但她还靠近,就听见一声烈响——白木青倏地抬起右手,砸向了房门。

  保安室的门,下半金属上半玻璃,玻璃不厚,但却坚实耐击,白木青一拳下去,力道虽大,但玻璃完好无损,除了发出一声“惨叫”外,并未分崩离析。

  这一下,却把来珺惊得不轻,当即愣在原地,又惊又惧——白木青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突然生出暴力行为?

  她不禁怀疑,外面那人到底是不是白木青?或者大楼内是不是爆发了病毒,人变异成了丧尸,见着活人就扑?

  心里存疑,来珺没再向前,而是往后退去,退到了角落里,和门构成对角线的最远距离。她挥了挥手,试图引起白木青的注意,但对方却并没看她,眼神直勾勾落在门上,异常专注,到了偏执的地步。

  巨响之后,有少顷的寂静,白木青见玻璃不碎,抬手又开始砸起来,这次没有间断,一拳挨着一拳,筋骨和玻璃撞击,声声结实,在楼道中跌宕开来。

  不久,其他人便闻声赶来,对面房间里的顾征明和詹平、二楼在值班的田双、惊醒的易双全、薛沉、薛可愿、朱皓和宋一倩,最后三楼的徐洁,都一脸病恹地晃了下来,聚集到保安室门口。

  可是众人齐聚后,并未影响白木青的疯狂,她的双眼中仿佛蒙了层翳,视线受阻,看不见周遭,眼里只有那扇紧锁的房门,而她所有的心愿就是破门而入。

  众人见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过于迷惑,都怀疑是自己记忆断了片——为什么来珺会在保安室里?为什么门会锁住?为什么白木青会砸门?她俩不是形影不离的亲姐妹吗,为什么一夜之间反目成仇?

  是又有什么线索了吗?又怀疑来珺是凶手了?

  不过众人的询问无济于事,白木青失聪了一般,没有理会任何问题。她不知哪儿来的气力,一拳拳砸在门上,指节见红,保安室的门墙震动,连带着一层楼都窣窣发颤,好像要訇然倒塌。

  来珺双手握紧,身体紧绷,贴在角落之中。她双眼干涩,死死盯着外面的动作,每一次震动,都带着她的心脏一起抖动,快要吸不上气。

  “阿青,你在干什么!你这么会受伤的!”

  隔着玻璃门,来珺的声音依然清晰,但不久就淹没在了撞击之中,白木青没有理会,好像真的失去了意识,变成了具行尸走肉,专破房门,专吃活人。

  走廊上的几个人,围观了须臾,因为搞不清情况,都不知该拦住白木青,还是该上前一起砸门。他们正犹豫之际,白木青又一拳下去,骨关节发出了脆响,是损伤的信号,她右手一软,落在门上的拳头,散开成了五指,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

  来珺心里一紧,之后又是一松,紧是为那一声脆响,松是为脆响之后的安静,总归是消停下来,恢复了正常。

  但她还没开口,却见白木青换了操作,放下了手,抬起了脚,对着门下方就是一踹,之前的拳击,是骨肉和玻璃相撞,响声虽大,但并不刺耳。但这次直接开踹,响声猛烈,震天动地,能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楚。

  朱皓和顾征明他们见了,心惊胆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绑住白木青,毕竟这踹法太过暴力,没个血海深仇,还真踹不出来。担心真的入内后,两人正面碰撞,一个控制不住,会出人命。

  来珺双眼圆睁,她没再说话,也没再动作,在那一瞬间,大脑仿佛处于宕机状态,无任何思考,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连血压和心率都变得微乎其微。

  她出现了极端的“僵直状态”,甚至感觉不到害怕。

  室外,众人的劝阻无效,白木青又一脚下去,房门惨遭破开,猛砸在墙面之上,玻璃终于炸响,裂纹爬满了门体,满目疮痍

  见门开启,白木青的神色一动,眼珠在眼眶中游移了几下,之前锁在目中的偏执,减弱淡了几分,转而浮上了惊奇。她抬眼看向角落,迈步走了进去,保安室不大,没几步便走到了底,停了下来。

  众人呼吸一滞,快要喊叫出来,刚刚被白木青甩开的朱皓,扶着门框站稳,几欲冲进去阻拦。

  但白木青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站在来珺面前,安静地凝视她,眉目认真。

  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百般询问,只有无声的对视。

  来珺看进她的瞳孔里,只见灯光敛聚,残存着偏执,但更多的是压抑的惊喜,让眸光都璀亮了几分,神色温柔。

  来珺哭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双目变成了泉眼,泪水像是溪流,源源不断地冒出,在脸颊上划出了两道水流,久久不见干涸。

  白木青开始慌乱,眼中的惊喜化为了茫然,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她转头张望,看清了周围的布设,看清了门外的众人,看清了这座围楼。像是回了魂一般,想伸手抱住来珺,抬起后虚虚一扶,又收了回去,手指在空中无措地张合。

  “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

  来珺没答话,只是沉默地流泪。鼻腔被堵了住,气息不足,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咧开,有细微的抽泣声。这是她表情运动最大的一次,不仅惊诧了白木青,还惊诧了室外的众人,都屏息凝视看向她,连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

  眼中泪水层积,来珺看向白木青,见她的影子都碎了好几层,像神世中的幻影,似真似假,分离又组合,碎化又粘并,分分合合,但总归还是那张脸,那个人。

  又一次抽气,冷空气从喉部直入胸膛,泠得她身子一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得这么认真。

  她刚刚看见白木青在房门外,看见她无法入内,看见她歇斯底里,看见她疯狂砸门,看见她弄伤了自己,最后看见她走了进来,站在了自己面前。

  为什么会哭呢?

  为什么会哭得浑身发颤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