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安钰只想退出游戏,她本来信心满满地开启,这才刚开局就来了个会心一击血槽差点清空。

  宋婉见她久久不动,便起身走到她身边手轻搭在她的肩上引着她到餐桌旁落座。

  座位就在那女孩身旁,宋婉柔声道:“小雨给姐姐夹舀些红豆汤,先喝一点解渴。”

  “好勒!”安雨拿过安钰的碗满满地舀了一勺,递到她手中。

  “姐,今天工作顺利吗?”

  安钰手里端着红豆汤,身体还处于僵硬状态,没缓过神来。她垂眼看着桌上的饭菜避免直视安雨的面孔,恨不能启用马赛克,把她的脸糊住。

  “还行。”

  安雨一直侧坐着身子向她倾斜,亲密无间一个劲地粘她。

  “那等下你陪我打游戏吧我刚买回家的游戏机游戏是新出的有亲子模式。”

  安钰皱起了眉头手里的红豆汤都泛起了涟漪快洒了出来。这时,她忽然发现眼前弹出一个选择对话框:

  是否接受该游戏邀请?

  A.是

  B.否

  C.暂时不理

  在出现游戏框时,时空暂停,只有三分钟的倒计时在跳动。安钰没犹豫,直接选了C,假装没有听见安雨的话。

  对面,安庆春埋头吃得正香,胃口看起来相当好,大米饭都盛三碗了。看起来他今天精神劲儿真不错,一口气上六楼都不在话下。

  安钰一直觉得家里晚饭做得浪费,每次都是一大桌,吃不完的统统倒掉,不会再热第二遍,有些糟蹋粮食,但今天见安庆春的架势,忽然担心这饭不够吃,得抢快一点,不然可能连汤都没了。

  席间,宋婉细嚼慢咽着,幽幽瞟了他一眼,眼神深处,似有万千风云滚动。安庆春本来夹了根肥硕的鸡腿,眼神里满是食欲,被她这么一瞟,筷子立刻转了方向,将鸡腿夹到了她碗里,算是“孝敬”夫人,同时筷子一放,看向安钰。

  “小钰,你平时还是多指导下妹妹,你们俩是同一专业,妹妹明年是大四了,是择业的关键时期,你有什么经验,多给她说说,免得像你一样,走那么多弯路。”

  安钰眉头皱起,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她快速喝完红豆汤,坐安雨身边,她浑身不自在,神经都快过敏,抓准机会下了桌子。

  宋婉抬头招呼:“不吃了吗?这吃喝了碗汤,晚上别饿了!”

  安钰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不会饿的,你们慢慢吃。”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安钰一把将门关上,她在卧室里来回踱了几圈,打量周围的布景——来珺在游戏之前告诉她,这是个现实模拟游戏,通关的标准,就是她需要在虚拟游戏中,完成和现实有关联的目标,如果目标达成,游戏世界就会结束。

  她听到这通关标准时,觉得云里雾里,是个开放式题目,但现在亲身经历了一波,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目标: 她要搬出去,远离这里,离家里人越远越好!

  身处的布景人物太过逼真,安钰自然而然便完成了迁移,将现实中的感情投入到游戏中来,快速设置了目标。

  心烦意乱之下,她走进了盥洗室,快速卸了妆。洗完脸后,脸颊上还残留了些许水珠,安钰扯了张洗面巾,对着镜子擦拭了几下,最后埋在面巾内,长舒了口气。

  她抬起头时,忽然一惊,背后站了个人,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面带微笑,透过镜子看向她。

  安钰吓得低喝了一声,转身便想冲出去。安雨抢先一步堵在了门口,两人差点撞上。

  “姐,你昨天把衣服落我房间里了。”

  说着,安雨拿出一件复古打底衬衣,袖口宽大,襟边一排木制纽扣,浓浓的学院气息。

  安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撑住盥洗台,浑身紧绷。她低头看向那件衬衫,目光专注,又有些出神。半晌,她绕过了安雨,往床边走去。

  “这不是我的衣服,你搞混了。”

  说着,她从书架上取下本书,低头看了起来,没再理安雨,相当于下了逐客令,要她自己识趣,麻溜滚蛋。

  安雨像是没懂暗示,坐到了靠近沙发的床边,将衬衫卷了几下抱进怀里,嘟囔道:“我房间里,卫生间水龙头有点漏水,一到晚上滴水声就声声入耳,吵得我睡不着觉。”

  安钰翻了一页,没理她,想启用□□,把她的声音屏蔽掉。

  “物业要明天才来修,也不知这次能不能修好。”

  安钰此刻被她吵得烦,不想搭理,眼前却弹出了选择框:

  A. 让安雨睡在你的房间

  B. 让安雨回自己房间睡

  C. 让安雨睡客房

  安钰犹豫了一阵,选择了B。

  选择框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安雨边嘟囔边往外走:“哎,那就再将就一晚吧,明天物业要是再处理不好,就把他们集体换了。”

  她一走,安钰抬起了头,舒了一口气,但她侧耳聆听,听见了安雨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她的房间居然就在隔壁,这难道还真是亲子双人间?

  安钰起身,走到了隔壁卧室门口,她打开门,透过缝隙往里看。家具和装饰与她的卧室一样,但是布局相反,如同复制粘贴了过来,就像两间卧室中间不是墙,而是面镜子。这个房间,是她卧室的倒影。

  此刻,安雨正在盥洗室里,水滴声清晰可闻,像是细针一般,穿过墙面,直入耳膜,牵扯着神经同水滴声一同跳动。

  安钰轻轻关拢房门,她抬头,走廊里的灯光倾洒在她的面庞;低下头,细长的身影萦绕在她脚畔。安钰心里忽然有些陌生,不知道灯光下的影子,到底是谁的轮廓。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宋婉亲自做好了早餐,黄瓜加西红柿,皮塔饼配腌制橄榄,再搭上洋蓟蘑菇,一圆盘的地中海气息。

  安钰从餐盘中取了块三明治,打算移动式解决,并不想坐下来共进早餐。

  “妈,我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多,想出去住。”

  宋婉:“行,毕竟你都工作几个月了,在公司附近住着也方便,不过你需要问问你爸,看他同不同意。”

  说话间,安庆春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了把梳子,将涂了发蜡的头发往后一梳,固定好造型,来了个中老年版的玉树临风。

  安钰见他下来,抬头正想说话,安庆春先一步开了口:“我都听见了,出去住可以,但每个周末要回来,一起吃顿饭。”

  得了两个赞成票,安钰喜笑颜开,心情终于好了些,她拉开凳子,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拿起刀叉,准备提前兑现承诺,同好不容易通情达理的父母一起共进早餐。

  可她叉子还没动,楼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安雨蹦蹦跳跳地下来了,往安钰身边一坐,好奇道:“你们刚刚说谁要出去住?”

  宋婉用眼神指了指安钰,“你姐姐,她这周就搬出去。”

  “不行!”安雨恨不能举两爪反对,“如果姐搬出去住,我也要出去住!”

  安庆春瞪了她一眼:“胡闹,你姐是已经工作了,你还是个学生,乖乖在家待着!”

  “那我就搬出去和姐一起住,这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宋婉和安庆春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主意还不错,把大麻烦和小麻烦一同解决了。

  “行,安钰你觉得呢?”

  安钰刚刚得了好消息,本来食欲大增,准备将一盘爱心早餐吃完,现在面对这突来的变故,胃口被败得一干二净,她将刀叉一放,冷下脸来。

  “不行,我住在公司附近忙工作,不能照顾她。”

  安雨比她还认真:“我不需要你照顾的,我每天放学就做好饭,等你回来吃,还可以帮你洗洗脏衣服!”

  “你还是住家里吧,家里有人做饭有人洗衣,不用你操心。”

  说着,安钰饭也不吃了,提着包就走出了门去,不想再费口舌掰扯。

  安庆春仿佛嫌她还不够烦,冲着她的身影又叮嘱了句:“晚上记得回家,开车注意安全!”

  当晚,安钰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且开着车在三环上兜圈,真准备在三环跑一晚上,但心有余而油不足,最后剩余油量实在是撑不住了,才踩下油门回了园岛。

  因为回得太晚,宋婉和安庆春已经歇下,一楼玄关处给她留了盏灯,整栋房就那么一星半点的亮光。

  深夜中,安静得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安钰怕吵到家人,放轻了脚步,顺着扶梯拾阶上楼。

  在二楼平台处,她忽然听见身后多了一重脚步声,小心翼翼缀在后面。

  她转头一看,安雨站在四层阶梯之下,抬头望向她,手里拿着把锯齿刀,刀身反射着昏黄光亮,寒光熠熠。

  安钰往后一退,差点惊呼出来,低声喝道:“安雨,你想干什么!”

  安雨举着刀,不紧不慢地靠近,“姐,我在做蛋糕,再过几天就是妈的生日了,我想做一个鲜花奶油双层,请亲戚朋友一起吃,不过工期太短,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你来帮我吧?”

  说着,安雨已经逼了过来,刀上还糊着奶油,举到了安钰眼前,香气甜蜜又危险。

  安钰头皮再一次炸开,她呼吸变得困难,喉咙里好像卡了个橡木塞,呼气和吸气都不顺,缺氧之下,她身子靠在扶梯上,挣扎着想要逃走。

  安雨一个跨步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发丝间。灯光从厨房里漫延而来,不多不少,刚好将她俩的半边身体点亮,又放任另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

  “姐,你是不是讨厌我呀? 你为什么讨厌我呢?我惹你生气了吗?我做了什么坏事了吗?你为什么总是见到我就跑呢?”

  她说着,手上用力,越发将安钰抱得紧,说出的话也越来越沉重,好像要沉进她的胸腔里。

  “姐,你接受我吧,你别排斥我,别不理我,你有什么事给我说吧,我都会听着,我会帮助你,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安钰意识有些模糊,身子没了力气,瘫在安雨的怀中,感受到她的体温,好像要融化进她怀里。

  她艰难地转过头,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是她在镜子里,每天都会看见的脸,那是长在她自己头上的脸。

  好不容易软化的抗拒,再一次强硬起来,变成了周身的钢刺,直棱棱地奓起。她身子一挣,将安雨推开。

  安雨面色惊讶,举着面包刀,一时没反应过来,呆站在阶梯上。

  安钰头中仿佛有根线在拉扯,拉痛了她的神经,同时也拉起了她的手。她伸手触摸安雨的胸膛,隔着睡衣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那么深刻,那么清晰。

  安雨见她主动触碰,身子一软,开心地笑了起来,再一次想要靠近。

  与此同时,安钰眉眼一沉,肘关节伸直,猛然向前一推,安雨身子倏地往仰,直直从二楼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