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2组算是完成了咨询任务当天便买了票返回意研所。

  梦境解除后,刘驰然恢复了自理能力,能吃能睡了不再需要来珺使用催眠续命他想留在庐元祭奠赵媛,暂时不回珞玉。派出所那边通知了他的生父他爸给厂里请了假连夜赶回庐元,想和久别二十年的儿子重聚。

  而张月鑫和陈和是不得不留下庐元警方限制了他们的行动,目前处于审讯阶段需要他们提供线索,处理二十年前的人口贩卖悬案。

  其实当年的拐卖情景,刘驰然的大脑中,被赵媛那奋力一追所占据,对于人贩子他记得并不清楚。来珺在他的记忆中,看清了拐卖者的大体形象,她让丁冬画了下来交给警方。虽然过去了二十年,拐卖团伙已经老了可能不在人世了但该查的还是得查要是能顺利揪出来该判的还是会判。

  咨询2组快刀斩乱麻把涉及到自己的责任都履行好后便着手准备打道回府返回珞玉。

  意研所内,咨询1组和3组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们盼了回来。像来珺这种需要出差,还是在大周一的,她们组一走,新一周的咨询任务,便全部落到了1组和3组身上,2组在外面累得吭哧吭哧,他们在所内累得吭哧吭哧,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所以2组一回来,便预示着好日子即将来临,1组的姚远东和3组的季闲商量了一番,提议要给他们接风,请他们在外面吃顿好的,加深一下一起累死累活的革命友谊。

  来珺没兴趣,在食堂吃和在五星级酒店吃,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反正都是一堆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脂肪,再加点维生素和矿物质,在哪儿吃不是一样?

  但丁冬可就不一样了,她这几天压抑得紧,想换个心情。见有人请吃饭,立马答应下来,连菜都点上了,还不忘加上备注信息:“让厨师注意了,凉拌鸡爪不要剔骨头,享受的就是那个啃鸡爪的过程;地锅鸡要撒上芝麻,不然整道菜没有灵魂;还有拔丝冬瓜不要做得太甜,伤牙!”

  白木青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还好死不死地补了句:“红烧□鱼最后汤汁熬浓些,再撒点胡椒粉,吃得才得劲!”

  来珺一听,从副驾驶座转头瞅她——这咨询组聚会,怕是没她的份儿吧,毕竟她对外宣称的身份,是咨询2组的“御用保洁阿姨”,可不是核心技术人员。

  她一个没份儿的保洁阿姨,激动个什么?

  回到意研所之后,托其他两组的福,他们手里暂时没任务,所以就集中精力,把这次的咨询移意记录赶出来,做好总结和存档工作。

  做的过程中,来珺惦记着刘驰然,于是便顺带做个“售后服务”,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他的睡眠情况。

  刘驰然接到她的电话,有点受宠若惊。他现在晚上还会梦见赵媛,不过不是以梦女的形式,而是她真实的模样,还会梦到小时候,那个卖小红头的菜市场。

  他打算回珞玉之后,就从公司辞职,到庐元找份工作安家,并且加入当地的“寻人”志愿协会,帮助其他的父母,找寻失踪的孩子。

  来珺没说什么,例行公事一般,确认他梦境正常,便挂了电话。

  郝岸在一边听了个大概,不禁有些感慨,喃喃着:“这次的真相,真的有点扎心扎肺,我如果是他,估计都会顶不住!不过这小伙子不错啊,这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准备回报社会。”

  白木青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致,手里拿着个剥开的橘子,坐到了来珺身边。

  “珺子,如果是你,你是宁愿知道真相,还是维持不错的现状?”

  这话也就她会问了,丁冬和郝岸作为来珺的老同事,早就知道她的脾气——别人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眼睛里连质子和中子都揉不得,哪次不是把真相连根带须地刨出来,让来访者含着泪咽下?

  果不其然,来珺开口就是“真相”二个字,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保持了一贯的“铁面无情”画风。

  不过这话答完,她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大白天的,忽然梦回到了大学的思想课上:隋如双隋教授过道间来回踱步,她有时朝向放映的PPT,有时面向一群昏昏欲睡的学生,就是她抑扬顿挫的调调,都没能起到醒神作用。

  “你会到跨越肉.身的阻隔,潜入到意识的深处,和千万放电的神经元互动融合。你会看到无数人的面孔,第一张,第十张,第一百张,第一千张,但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千百张面孔,都意有所指,它们构成了来访者的记忆、思维、性格、气质,所以当你看到一千零一张面孔时,你需要好好决定,到底是让它沉睡在潜意识的荒芜之中,还是进入到意识的视野之内。”

  这话说完,底下的学生换了个姿势撑下巴,双层下巴快怼到笔记本了,还好本上没啥字儿,不会沾上墨。

  当时来珺没记笔记,不过她不困,思想课每次都安排在早上第一节,一群学生困如狗,不过在“狗同学”的衬托下,来珺显得格外精神,目光跟随隋教授的身影,全程不分神,堪称是全班的“听课代表”。

  作为听课代表,她将课堂知识理解得最为透彻,但此刻回想起来,却犯了迷糊。咨询笔记转录完后,她便给郝岸私发了条信息,让他下班后留一会儿。

  郝岸以为有资料要整理,便从食堂打了饭菜,打算边忙活边吃,但没想到来珺带着他到了咨询室,一个禁止“瓜子饮料矿泉水”的地方,饭菜更不能入内。

  郝岸意识到情况不同寻常,便让乱叫的肚子稍微忍一忍,空手到了室内。来珺坐在为来访者准备的沙发上,抬手示意,让他在意识师的位置落座。

  郝岸坐下时,屁股慎重,放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仿佛坐了龙椅一般,还不敢用力,生怕坐出印儿来。

  “怎么啦珺子,要来模拟实验吗?”

  来珺虽然坐在来访者的位置,但面色还是异常高冷,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轻触太阳穴,一副老总听汇报的架势。

  “不是,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处理刘驰然的梦境时,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会梦到梦女,但总是看不清梦女的面孔,我其实……有类似的体验。”

  郝岸身子往前一探,“你也一直梦到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来珺目视前方,凝视窗外晚霞的盛光,“是一种感觉,一种不太常规的感觉。”

  “也就是说,并没有具体感觉到某个人或者物,但就是存在一种感觉?”

  来珺点头。

  郝岸:“什么感觉?”

  来珺垂下眸子,睫毛一动不动,脸庞格外恬静,沉默了半晌,像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良久,才出了声。

  “我之前看过这么一句话:万死千生,业感如是,动经亿劫,求出无期[1]。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我感觉自己在被折磨,并且永远也无法摆脱。”

  郝岸大吃一惊:“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持续多久了?”

  “我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

  “我之前好像没有听你说过?”郝岸一脸凝肃,目光专注,都忘了饿。

  “因为我之前并没重视,猜想这可能是某种类似于‘既视感’的现象,但是直到这次处理刘驰然的梦境,从一个梦女牵,扯出二十年前的案件。我意识到自己的感觉,可能真的有所寓意?”

  郝岸:“你之前肯定扫瞄过自己的大脑吧?”

  “对,但是我没发现任何异常,我小时候没被虐待过,有一个健康的童年。我爸妈是我亲生的,对我很好,我从小有朋友有爱好,从小学阶段到燕郊大学毕业,没碰到过什么太大的困难。现在工作了,有些个案虽然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解决,神经波动是真的让我头疼,不过这个问题很多同行都有,应该不至于让我出现心理问题。”

  郝岸听了,眉头皱得越发紧,都快凸出座绵延起伏的山丘,他暂时没接话,低声喃喃着:“真奇怪,真奇怪啊……”

  对于意识师来说,拿手绝活就是在大脑里遨游,不仅是跑到别人大脑里逛,还包括在自己脑子里检查搜索,俗称大脑扫瞄。这是意识师的必修课,一来可以进行记忆复盘,二来也可以加深对自身精神状况的了解。

  有的意识师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梦境里取逛逛,看自个最近到底在意淫些啥。

  所以精神上的问题,如果不严重的话,意识师可以提前预防、自行解决,尤其是像来珺这样,观察力的细致程度,可以精确小数点后几千位的,若真的有什么问题,不早就掐死在摇篮里了吗?

  郝岸“奇怪”完,又开始问具体症状:“那你每次出现这种感觉,会持续多久,很强烈吗?”

  “不久,可能就几分钟,时断时续的,强烈说不上来,但我确实可以真切感受到。虽然这种感觉听起来不太好,但其实对我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只是……”

  只是偶尔会来一场“行为艺术”活动。

  她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酒吧,勾搭一个女人去开房。在房间里让对方虐待自己,但在虐打之前,又会袭击对方,将对方赶走。

  在受虐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又从未正式踏入,将来·行为艺术大师·珺的称号贯彻到底。

  不过这事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就连郝岸和丁冬都没说,倒不是怕损害自己的女神形象,而是觉得没啥必要——谁还没个清奇的爱好啊?

  不过这次,为了方便查清神秘感觉的源头,她将这事和盘托出,告诉了郝岸。

  郝岸又是一惊,惊上加惊——他今天吃的惊,已经足以抵消一个月的饭量,甚至还过于饱胀,撑得他不停打嗝。

  在他心里,来珺一直是块不锈钢冰,高冷而不可亵渎,清丽而不容冒犯。这么一个冰美人,居然会主动让别人抽自己!这事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意研所内最劲爆的瓜!

  郝岸狠狠地缓了一阵,把吃下去的惊消化之后,深呼吸,稳心态,过了好一阵,才继续分析起来。

  “你刚刚说,在那些女人打你之前,你就反悔了,然后‘倒打一耙’,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不喜欢呀,每次她们扬起巴掌的时候,我会无比厌恶,觉得她们莫名其妙,自然就会躲开。”

  郝岸:“……”

  “那你为什么主动让别人虐待你?难道是想寻找刺激的感觉?”

  来珺凝视着他,眼眸一片深沉,里面泛着静默的幽光,像是夜空下的海水,糅杂着夜色的深浓和灯塔的光亮。

  “在我的感觉里,我是受害者,有一个施害者,一直在折磨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不怪他,反而有些同情他……也就是说,如果他扬起巴掌打我,我不会厌恶,不会躲,我很难受,但我不怪他。”

  郝岸嘴巴微张,一动不动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来珺往椅背上靠了靠,看向窗外,晚霞还在,夜色还未彻底降临。

  “你放心,我不是受虐狂,所以才会认为这种感觉不太常规,非常奇怪。”

  须臾,郝岸认真道:“在你的感觉里,施害者是个女人吧?”

  “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到那个人的任何特征、任何模样,但我喜欢女人,能折磨我,而我又不怪罪的,这个人如果真实存在的话,我想只会是个女人。”

  郝岸对她的性取向心知肚明,她还未出柜,但柜门根本就不存在,意研所内,有人还不知道她的性取向,不是她有意藏着掖着,而只是懒得说,高冷,任性。

  对她比较了解的郝岸,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下意识便觉得,施害者应该是个女人。

  “所以你到处找女人开房,让她们蹂.躏你,其实是为了找到那个人?”

  “不完全是,我主要是想看看,那种感觉是否真实存在——别人当着我的面抽我,我会不会无动于衷?”

  事实证明,她的反应非常强烈,甚至恨不能把那些试图抽她的女人,全部暴打一顿,再给她们上一堂思想品德教育课,送到看守所去好好改造一番!

  郝岸面色再次凝重下来,有些察言观色地打量来珺,犹豫着问:“珺子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来珺抬起了眸子,表示洗耳恭听。

  “你允许阿青加入咱们咨询组,一直把她带在身边,除了看中她的天赋外,是不是潜意识里察觉到,她可能是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

  ?1?出自《地藏菩萨本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