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色凝肃郝岸和丁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催眠后移意,本就是常用的方法,现在如果催眠都不能用了那之后进行意识治疗只会更加困难,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郝岸操心一向操得长远已经开始担心起之后的操作:“那如果需要在陈鑫和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移意会不会像是无麻醉手术?”

  丁冬打了寒颤,“无麻醉?是对于陈鑫和来说还是对于珺子来说?”

  “当然是对于珺子来说 ,清醒状态下那神经波动可不是一般的猛烈,受罪的可是她。”

  来珺倒是没提前忧心自己的悲惨境遇,细想了一阵,终于抬起了眸子:“不会那么快进行第二次移意。因为我这次进去后,有了些发现也许可以通过手里的线索,查出梦女的身份。”

  又到了分析环节,丁冬来了兴致:“什么发现来共享一下。”

  “你们知不知道一种小吃,长得像窝窝头但是窝窝尖上有一点红?”

  郝岸一听愣了片刻眼眸接着一亮“它是不是白色看起来油油的顶尖上的红特别艳丽老远就能看见?”

  “对。”

  “那叫小红头,是皖安的地方小吃,也叫油塘烧麦,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还吃过,不过现在都快忘了它什么味儿了。”

  “它是你家乡的特产?”

  “不是我家那边的,应该是庐元市的特色点心,我们家虽然也在皖安省,但当地没卖的,只有去庐元时才能吃着。”

  来珺的眼眸也是一亮,找到了关键点:“所以这种食物,一般只在庐元有卖,其他的地方都见不着?”

  郝岸想了想,认可了这个说法:“二十年前,确实只有那地儿有,毕竟特产嘛。不过别说二十年前了,我上大学去了沪安,工作后来了这儿,把沪安市和珞玉市都逛遍了,都没见着小红头的影子,估计也只有回老家那边,才有机会吃。”

  来珺眸光一聚,“我在陈鑫和的回忆中,看到了小红头,而且出现了不止一次,他很喜欢吃这种点心。”

  丁冬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这就说明他童年在庐元生活过!”

  郝岸眨巴几下眼睛,回忆着:“可是……和他父母所说的不一样啊,他父母说,他原来一直在赣安由奶奶带着,他奶奶去世后,便将他带到了这儿来,也就是说他四岁之前一直在赣安省,怎么会跑到皖安省去呢?”

  丁冬:“哎,这说明他爸妈说谎了呀!珺子之前不是说了嘛,他们对解梦不是很配合,那就可能会撒谎,隐藏重要信息!”

  来珺站起身,拿起了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1.小红头——》地点?

  “这是第一个疑点,还有第二个。”

  她另起一行继续写:2. 张月鑫——》抚养人?

  “陈和之前说,陈鑫和4岁之前,是由他奶奶带着,但我这次进去,带他的明明是张月鑫,我看她的打扮和作息,像是个家庭主妇,连买菜时都带着陈鑫和。”

  “可能是因为时间的问题?他4岁之前确实是奶奶带着,但4岁之后,就是张月鑫在带了,可能你看到的是5岁时的情景,毕竟童年这个区间太大了,而且三五岁的小孩 ,有时候看起来也差不多,不太好分辨年龄。”

  来珺微微颔首,表示懂了他的意思,但话语却是一转:“这个我倒是可以肯定,我看到的就是3岁时的陈鑫和。”

  郝岸微微一惊:“怎么确定的?”

  “因为我在里面,遇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大爷,他有个特别的习惯,在每年过年的时候,会免费送附近的孩子一个糖人,而那个糖人就是当年的生肖属相,当时陈鑫和问他要龙的糖人,他说不久前刚送给了他,这就说明,当时是龙年。”

  丁冬:“是了,陈鑫和的属相是鼠,生日是在12月份,在龙年过年前后,他才满3岁!”

  “那这么看来,确实又是个疑点,如果是在3岁,应该是在农村由奶奶带着,张月鑫的出现,就有点奇怪了。”

  来珺立刻接了话:“没错,还有第三个疑点,按照陈和和张月鑫之前所说,陈鑫和小时候身子弱,他们舍不得打骂,但我这次进去,就碰到了两次打骂事件,一是当街斥责,二是抓住了打屁股,程度都很严重,若是举报的话,张月鑫肯定会挨批。”

  丁冬作为千金大小姐,从小被悉心呵护,最见不惯有人摧残祖国的花朵,当即冷下脸来,嫌弃道:“这不是亲生的吧,不过就算是捡来的,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家啊!”

  郝岸:“嗐,咱们的传统教育法,越是亲生的,下手越狠,反正不怕被打跑。”

  听他这么一说,来珺想起了张月鑫家暴时的情景,虽然陈鑫和本人鬼哭狼嚎,但周围街坊倒是一片祥和,邻居们好像都司空见惯了,劝都懒得再劝。

  郝岸分析完一波,又开启了第二波:“目前有三处疑点,可是张月鑫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呢?在地点上撒谎,在抚养人上撒谎,又在家暴上撒谎,等等……这个梦女该不会就是张月鑫本人吧?他们撒谎,是想掩盖家暴的事实,让我们以为陈鑫和小时候,都是他奶奶在带,和张月鑫没有关系?”

  来珺站在白板前,面朝分析室后方,双眼放空,似乎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刚刚在梦境里,我没能看清梦女的脸,但她的体型我是亲眼目睹了的,她身子瘦长,而张月鑫二十年前就很圆润,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丁冬眉头皱起,自个嘟囔了起来,“那这样的话,说明梦女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他们知道她在哪个地方,既然他们在地点上撒了谎……”

  郝岸抬头看向她,“那说明梦女很可能就在皖安省庐元市?”

  来珺沉默了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很有这个可能,他们既然不配合,就是不想我们挖出梦女的真实身份,肯定会掩藏她所在的真实地点,这个被他们故意忽略的庐元市,就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郝岸听完,在笔记上狠狠记了一笔,这算是个关键线索。

  “所以咱们目前有了地点范围,但其他方面还没有头绪,接下来珺子你想怎么查呢,找张月鑫他们下手吗?”

  来珺把马克笔盖上,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没错,我暂时不碰陈鑫和的脑子了,让他先缓缓。咱们接下来回到他父母身上,他俩才是重头戏。”

  “可是他二位不是不愿意来了嘛?”

  来珺撇了撇嘴,“你去给他二老打个电话,就说我明天亲自去登门拜访。”

  这话说得简单利索,客气中透着霸气,好像他二老若不开门,她就半夜去扒窗户,上演一场“午夜问话”。

  郝岸当下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刻就去办了。

  丁冬见散了会,也收拾电脑,准备撤回自己窝里。

  来珺却把椅子一拉,反倒坐了下来:“你等下,画几张图再走,我怕我过几天就忘了。”

  “行,你说吧。”说着,丁冬又打开了笔记本,拉出绘画界面。

  来珺开始描绘回忆中的菜市场,主要是建筑和街道的布局,她在里面看到的是二十年的场景,什么店铺呀路标呀,肯定早就换了几茬了,但总体布局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变,也方便现在寻找。

  在她的描述下,丁冬“笔下生花”,没多久就把庐元市的菜市场搬到了纸上,若是再上个色,那就是栩栩如生的场景再现。

  来珺扫了一眼这半成品,还算满意。她再看向丁冬时,都觉得越发顺眼了——丁冬现在和她配合,是越来越默契了,速度也大大提升,省了好些事儿。

  不过两人磨合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取得了今日这般“心有灵犀”的效果,最开始时,可不是现在这般光景。她俩才认识时,来珺在边上一说,丁冬拿着数位板一画,画完之后,两人都想掐死对方。

  因为来珺的话不多,向来干脆利落,多说一个字跟要钱似的,每次描述时,说得言简意赅,让丁冬自行体会。丁冬作为一个小萌新,最开始也没经验,以为她的意思就那么多,也没多问,拿起笔就开画,结果没想到是个“言有尽而意无穷”,给出的描述只是冰山一角,海平面下是山连山,峰绕着峰!

  于是没办法,只有反覆修改,最后改急了,丁冬几欲造反,差点拿着笔冲到来珺办公室,狂哮一声:“笔给你,你自己画!”

  最后还是郝岸把她拦下,苦口婆心劝说:“别冲动,别冲动,你可不能和珺子扛啊!你想想哈,如果你和她同时掉进水里,你觉得咱所长会先救谁呢?”

  丁冬听完,顿时泪雨滂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整个意研所最受宠的,还是不锈钢冰来女士。

  王利园就算是牺牲十个速写师,也不会让来珺不开心。若她和来珺同时掉水里,王利园目睹了这一幕,估计会马上叫一车队的人下去救来珺,等来珺得救后,再顺手扔给她一个救生圈,让她自己套着圈靠边划。

  认识到了这个悲惨事实,丁冬只有擤干鼻涕擦干泪,拿起笔继续画,边画边哭,边哭边擤鼻涕。

  不过那段血泪史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和来珺已经磨合了出来,虽然偶尔还是想掐死对方,但大多数时候,都能够和谐相处,比如这次,来珺拿到菜市场平面图,还忍不住夸奖了一句:“不错,可以看得出是个卖菜的地方。”

  丁冬面带微笑:“谢谢你如此高的赞誉!”

  …

  第二天是周六,周末一般没有咨询安排,方便意识师外出调查,或者和别的机关沟通合作。

  来珺给秘书处报备了一下,便准备前往陈鑫和他家。正常情况下,他们做咨询时,都会在意研所里,有专门的咨询室和观察室,还有速写师和观察师的配合,但有的来访者情况特殊,对咨询地点有偏好或要求,他们也会转移阵地,换个地方做咨询。

  这次陈鑫和的父母,就属于特殊情况,像两尊大佛一样请不来,可两尊大佛又掌握着关键信息,所以只有来珺亲自上门去问话。

  不过她出门前,被白木青堵在了办公室里。

  白木青今天起得早,头发没扎起来,长发如瀑,又懒懒散散地披着,颊边的黑发往耳后一别,肩上还扛着个塑料袋子,在办公桌前斜斜一站,一股子放荡狂野风。

  来珺抬眸瞟了她一眼,相当不满,清咳了一声:“请注意工作时的仪容仪表!”

  白木青将塑料袋往桌上一甩,开始往外掏东西,一件件取出来,整齐有序地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户口本,这是毕业证、学生证、学位证、预防接种证、英语四六级证、朗诵比赛二等奖证书、捏泥人优秀奖证书,还有这些,是我的银行卡,这是工行的,这是农行的,最后几张是我的玉照,记录下了我自然又清新的美貌,你一定要好好保存。”

  来珺瞅着摆成一排的各种证件,还有最后几张土拉吧唧的证件照,一时间不明所以。

  她抬头打量白木青,却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便忍不住发问:“请问……你这是准备求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