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顺着水龙头流出,鹿悠接满一瓶热水,盖好瓶盖,拎着水壶转身的一瞬间,她愣在了原地。

  水房的门被人堵住了。

  一个说认识却没真正见过面,说不认识却又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浓重色彩的人。

  慕亦的视线同样落在她的脸上。

  如小鹿般清澈甜美的女孩。

  眼神慌乱而无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让人想把她捧在手心呵护。

  鹿悠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见过面前这个女人的脸。

  在迟欢办公室那张照片上。

  如果以那张慕亦穿着校服的照片来看,两人足有八分相似。

  可当两人面对面时,却又能让人清晰地感知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如山茶花般清新柔美,一个如青松冷泉般孤傲。

  “你好,我是慕亦,”慕亦率先打破了沉默,“冒昧打扰,不好意思了……”

  “我和迟欢已经分手了。”鹿悠突兀地打断了她。

  慕亦愣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ᒫÑ

  “你放心,我不会再和她联系。”鹿悠道。

  慕亦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迟欢。

  她不会再和迟欢有联系,自然也不想和慕亦有交集。

  “抱歉,我并不是为这个而来,”慕亦却没走,她站在原地,抬眸道,“事实上,我并不关心你和这个迟欢之间的事情。”

  鹿悠有些错愕,她听出慕亦话里意有所指,但她并不关心,并没有追问。

  她静静地看着慕亦:“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慕亦自顾自地开口:“我和迟欢认识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分开过,直到三年前我出了国。”

  鹿悠不为所动,“我并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借过。”

  “直到一个月前我回国,在路上遇到了她,”慕亦自顾自地说道,“她没认出我。”

  鹿悠脚步一顿。

  “三年而已,她不可能认不出我。”

  鹿悠冷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鹿小姐,”慕亦意味深长地道,“我相信你其实也能察觉出她身上的不对劲。”

  鹿悠眼睫微微颤动,清澈的眼眸中,不同情绪交织变幻。

  察觉出……她身上的不对劲?

  迟欢有什么不对劲的?

  一如既往的傲慢,一如既往的自私,一如既往地……

  ……

  悲伤的包子:[我不OO恋,我是Alpha,只是想和姐姐交个朋友,也不可以吗?]

  ……

  一条好友申请骤然跃入脑海。

  鹿悠想起自己手机不断收到诡异ID发来好友申请的那天下午。

  一开始,她以为是别人加错了好友。

  再然后,她猜测是别人在恶作剧,故意骚扰她。

  从头至尾,她没有想过那是迟欢。

  扬言和她只是玩玩的迟欢。

  却花了一下午来加她的微信。

  ——她是想做什么呢?

  慕亦见她神色变换,知晓她应该是回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唇:“如何?”

  鹿悠倏地回过神:“那又如何,人还有抽风的时候,凭你三言两语,就想让我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

  “这事不是靠一张嘴能说的清的,但是事实如何,我想鹿小姐你心里应该有数。”慕亦言尽于此。

  她不可能让鹿悠去见慕浣,甚至都不愿透露慕浣的存在,只能用这样暗示性的话语引鹿悠自己去想。

  人的想象力才是最可怕的利器。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她让开了道路:“很抱歉耽误了你一点时间,再见。”

  鹿悠握着水壶,站在水房中,久久不言。

  ……

  走在回医院的路上,慕亦的助理忍不住小声问:“慕总,这样真的有用吗?根据调查资料来看,那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我们真的能借她来扳倒迟家那位吗?”

  在绝对的资本面前,只是会学习,有点小聪明,可没什么用。

  他觉得慕总这回是走错棋了。

  慕亦道:“当然不可能。”

  迟欢再不济,现在也顶着迟氏继承人的身份,想对付她,最好最快的办法其实是说服容卿。

  可是……她也很清楚,容卿不会信她。

  容卿是个多护犊子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空口白牙去揭穿那人,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无法取信容卿,她就不可能绕过庞大的迟氏去对付假迟欢。

  面对庞大的迟家,鹿悠能做什么呢?

  “那您这是?”助理不解。

  慕亦道:“你好好看看迟欢昨天的花销。”

  助理忙翻出资料,一行行往下看。

  “……超豪华早餐一份,共花费65400元。”

  “……炸鸡一份,共花费23.12元。”

  “……青苹果一颗,共花费2.5元。”

  慕亦:“……”

  “……意外险一份,共花费个十百千万……两百万?!”助理惊呼出声,“这位迟总怎么突然给自己买这么多保险?”

  还能为什么?知道我知道了她的身份,怕我做掉她呗,慕亦面无表情地想。

  她示意道:“你看看受益人的名字。”

  “……鹿悠?”助理疑惑道,“她俩不是分手了吗?据说迟家那位完全就是玩玩,分手之后压根就当没这人……”

  “你看她这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吗?”

  助理诚实地摇了摇头。

  两百万的保险啊,这得赔多少!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钱,她居然敢写前女友的名字!

  要知道这两年杀妻骗保的都不在少数,要是让那位鹿悠知道了,不得天天盼她死啊!

  “所以啊,她其实是在意鹿悠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冒牌货为什么这么在意鹿悠,但是不妨碍她顺手利用一下这段感情。

  “——只有最爱的人亲手造成的伤口才是最痛的!”

  “我一定要把鹿悠拉到我们这边来!”

  不择手段。

  ……

  手握一份威胁信的迟欢还不知道,在她和人吵架时,慕亦已经效率极高地将自己的威胁落到了实处。

  她被来赴宴的别家长辈给拉住了。

  “这不是小欢吗?好久没见你了呀。”容貌雍容的夫人一把挽住了她的手。

  四周几位穿戴奢华的夫人也是一脸的亲热。

  不同品种的贵妇香水萦绕在鼻端,迟欢有些不适应:“您好您好!”

  她也不认识人,只能跟人打哈哈。

  “看这孩子,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呢?”

  “没有客气没有客气!我其实一直这么有礼貌。”迟欢满口跑火车。

  手机里那张图片就如同悬在她脖颈上的狗头铡,她有些急着摆脱这些人,去看看鹿悠那边的情况。

  夫人们笑得花枝乱颤,“小欢真幽默!”

  “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跟你们年轻人聊天了!”

  这几人虽然上了年纪,保养的却好,一笑起来,那风韵比小姑娘还吸引人。

  迟欢却无暇欣赏,只想跑路。

  “我有急事……”

  几位夫人自顾自说的开心,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她们聊的开心,拉着迟欢去了一旁的休息区,刚一坐下,侍者立刻端来饮品甜点,笑容可掬地让她们慢用。

  几人就这么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

  迟欢不知道“迟欢”日常和她们是怎么相处的,也不敢贸然挣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几位夫人聊着聊着,不知为何,话题又回到了迟欢身上,又学了些什么,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喜欢的Omega……

  有位夫人突然提起:“小欢来啊,要说最开心的,不该是顾清吗,怎么都不见人影呢?”

  顾清?慕亦她妈?

  迟欢呼吸一滞。

  坐在迟欢身边的夫人察觉到她的僵硬,顿时想偏了,拍拍迟欢的手,软语安慰道:“小欢还在为小亦出国这事生气呢?”

  迟欢摇摇头:“没有。”

  她说的是实话,却没人信。

  “要说这事确实也是小亦做的不对,你们是未婚夫妻啊,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出了国,回来之后还带那么个……”有夫人叹气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迟欢连忙道:“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傻孩子,谁不知道你伤心呢?”

  迟欢:“……”她真不伤心啊!

  “你喜欢小亦,我们都看在眼里,婚约算什么,你慕伯父和顾伯母可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恰在这时,顾清路过这一桌,立刻被眼尖地叫住了。

  “啊清!”

  顾清转过脸来,是一张和慕亦如出一辙清秀的美人脸,有着岁月积淀后的独特韵味。

  作为主家,在慕亦缺席的情况下,顾清只能到处和宾客寒暄叙旧,帮慕亦遮掩过去。

  慕亦抱着人离开时并没有避讳谁,在场众人看到的不少,却都心照不宣没有去提。

  她看到这一桌人,视线在迟欢身上停了一瞬,熟稔地和几位夫人打了招呼,笑容并没有过分热情,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如清茶般和煦温暖,却不激烈。

  “阿秀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都不跟我说一声,”顾清自然地走过来,“小欢也在呀。”

  迟欢抬眸看向她,“顾伯母。”

  “你这孩子,可好些年没来我家玩了,可是厌烦你顾姨啰嗦了?”她嗔怪地拍了拍迟欢的肩。

  从语气到神态都自然无比。

  就好像,之前她看迟欢时那忌惮和防备的眼神,是迟欢的错觉一样。

  这眼神,可不像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坐车回家了(*'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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