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花弦是从自己床上醒来的,眼睛又酸又疼,嗓子也不舒服,浑身上下像被车碾过似的,一处好地方都没有。
太阳刚刚升起,估摸也就七八点左右,闭上眼睛又躺了一阵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该死的赵御,就不能迟些走?!
赵御在的时候嫌她热,不在了却连个她是觉都没有,花弦顶着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顶着红肿的眼睛,更衣洗漱却内阁议事厅。
里头本来聊的热火朝天,大臣们各抒己见,听到太监通传后,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花弦走到楚渊旁边坐下,露出职业微笑:“众位爱卿,怎地突然不说话了,难不成你们讨论的事哀家不能听?”
太尉连忙道:“太后娘娘哪里的话,您垂帘听政,自然什么都听得。”
花弦看着他奸猾的笑脸,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
先帝缠绵病榻之时,曾借故处理了一批怀有异心的大臣,所以现在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对楚国忠心耿耿的,或者是与皇室牵扯很深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他们虽然对国家忠心,但互相却不服气,事事都要争个第一。
自楚渊登基第一年宸王谋反被赵御以雷霆之势镇压之后,现在朝中分为三个派系,呈三足鼎立之势。
以御史王殷为首的世家大族一系,以丞相应州为首的清廉一系,还有就是以赵御为首的摄政王一系。
王殷和应州经常在朝堂怼来怼去,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看他俩演相声,赵御则如非必要不开口,一旦开口,也不会让人有反驳的机会。
所以经常是世家和清廉在斗,赵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在遇到花弦的事时,才会放下高冷,跟两人争一争。
而太尉周弼,最开始还是个小官的时候,是投靠在赵御这边的,但随着近年擢升,他好像有意脱离赵御,想自成一派。
这点除了御座上的两位,其他人也清楚,所以虽然他官居太尉,王殷和应州照样鄙夷他,不屑对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假以辞色。
赵御就更不会了,她的眼里只有花弦,除此之外,万物皆是尘埃。
花弦不知道他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知道他城府极深,绝对是一个不安分的因子,但既然赵御放任他发展,那便不足为惧。
赵御做事向来心中有成算,既然他没打压周弼,那就代表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就有劳太尉将方才诸位爱卿所言告诉哀家了。”
周弼态度恭敬,将刚才讨论的事说了,末了还加一句:“微臣还是第一次看到御史大人和丞相大人一拍即合,真是难得。”
花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并未参与其中,因为他们讨论的是:削减后宫用度,省下来的钱一部分赈济灾民,一部分充实国库。
花弦没有回答,手放在膝盖上,精心养护的手指白如葱段,指甲上染着蔻丹,再加上她身上的绛紫华服,显得她越发优雅贵气。
殿内气压有些低,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只有王殷和应州板正的站着,并不惧怕花弦责难。
楚渊轻咳一声,打破僵局:“这件事容后再议,众卿还有无事秉奏?”
花弦看向她,笑道:“不需要这么麻烦,哀家同意御史和丞相的提议,从今天起哀家吃穿用度一例减半,不,减至三成吧。”
可以少吃,也可以不做新衣服,但这大夏天的必须得用冰块降温,不然真捱不住。
所以只能减到三分之一,再少自杀!
王殷和应州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有些愕然,花弦调整坐姿,端正身形,道:“哀家是大楚的太后,自然要为臣民着想,你们是不是把哀家想的太坏了?”
话是对着王殷和应州说的,两人神色有些尴尬,这才微微低下头去。
坐这么一会儿,花弦感觉腰腰酸腿疼,楚渊看出她身体不适,结束了今天的议事。
大臣们三三两两往外走,王殷和应州落在最后,两人都有些神思不属,没有发现其他人离开了。
“太后此举,难道是想收买人心?”王殷沉思。
应州摸摸胡子,道:“难说,她始终不肯让陛下亲政,心中肯定有盘算,说不定此番只是做做养足。”
说完两人才发现觉出不对来,互相看一眼后跳开,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
应州拂了拂衣袖,冷笑道:“妄议太后,王大人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王殷冷嗤一声,自顾自往前走去:“应大人才更应该当心,你说的不比我少。”
两人相隔数米,并排走出宫门,谁也不让谁。
楚渊又跑到坤仪宫来偷懒,吃饱后躺在花弦腿上,昏昏欲睡。
“渊儿,你该回去处理政事了。”
花弦支着头假寐,两边各放着一个冰桶,饶是如此,额上还是不停冒汗。
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不知道赵御到哪了,这种天气就算是坐马车都很难受,她为了追求速度肯定会骑马,太遭罪了。
一想到赵御现在可能在被骄阳炙烤,花弦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热了。
楚渊翻个身,背对着花弦,“母后,儿臣不想处理政事,不想批阅奏折,也不想听大臣们车轱辘话反复说,儿臣只想像以前一样,每日陪在母后身边,做个什么都不用管的皇子。母后,做皇帝好难。”
近来南北方灾患不断,这孩子也是累得够呛,一放松下来更加不想动弹,明显摆烂了。
“你前几日还说要变强大保护母后,这就忘了?”
楚渊睁开眼睛,然后慢慢爬起来,“没有忘记,儿臣这就去。”
花弦摸过来一个香包递给他,道:“这里面放了很多花草,能够驱防蚊虫,凝神清气,你带在身上,或可缓解疲劳。”
楚渊接过来,开心道:“是母后亲手做的吗?”
花弦:“那倒不是,是小六姐姐帮你做的。”
她一个现代人哪会这些针线活儿啊,就算会,这么热的天气也不可能动手。
楚渊有一瞬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扬起笑脸,“儿臣会好好珍惜的,谢谢母后。”
“嗯,去吧,晚些时候我差人送冰镇莲子汤给你。”
“好!”
看着楚渊高兴离开的身影,花弦心道小孩子就是好哄,这要是赵御,不定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这个念头闪过,花弦才意识到,她想到赵御的次数太多了,从睁眼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赵御这个名字已经在她脑海里出现了不止五次。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身边女人太少了?”
花弦喃喃自问,心告诉她并不是这样。旁边侍候的小福子听了,心思却活泛起来。
晚上准备沐浴,小福子神秘兮兮的,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还把伺候的宫女给带出去了。
花弦想着自己洗也自在些,撩开浴池周围的纱帐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她连忙转过身来,把脱到一半的里衣拉上,“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哀家殿里?”
女人从浴池的那边游过来,趴在池边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女是郭兆之女,奉命入宫伺候娘娘。”
郭兆是王殷一派的,难不成是王殷派人来监视她?
花弦皱眉,问:“奉谁的命?”
少女语塞,回道:“父亲没有明说,只告诉臣女要好好服侍娘娘。”
花弦从一旁的屏风上拿起一件外袍丢给她,“先把衣服穿上。”
“可是……”少女咬着唇,脸颊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强忍着羞耻。
“没什么可是,若你执意要光着身子,那哀家只能让人把你扔出去了。”
花弦自己也罩了件衣服,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少女身量较小,穿花弦的衣服有些宽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花弦一看乐了,问:“你今年多大?”
女孩恭敬的跪下去,回道:“臣女今年十五岁。”
这天杀的王殷,十五岁的小女孩都忍心下手,明天一定要狠狠骂一顿。
“地上凉,你先起来。”
女孩站起来,不小心踩到衣服,往前倒去,花弦下意识扶住她,没想到她顺势就往花弦怀里倒去,手按在她胸前,努力做着媚态。
花弦本能的感到厌恶,一把把她推开。
“郭小姐,你长着一张清纯可人的脸,这路数并不适合你。”
郭怡摔倒在地,掩面而泣。
“娘娘饶命,臣女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臣女的母亲一直缠绵病榻,若是再得不到救治,只怕没两年可活了。父亲说,只要臣女能得到娘娘的青睐,他就会请最好的大夫替母亲诊治,请您不要把臣女赶出去,让我留在您身边吧。”
如果被父亲知道她毫无利用价值,那她们母女只有死路一条。
活着很艰难,但她还是想活着,想努力改变现状,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花弦有些唏嘘,看着水灵灵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一段令人叹息的身世。
果然美女的命运都是坎坷的。
“起来吧,既然想救你母亲,就别跪着了。”
花弦不喜欢膝盖软的人,也烦别人动不动就跪她。命运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想要逆天改命,首先就是骨头得硬。
郭怡站起来,花弦问:“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臣女名叫郭怡。”
花弦坐下,手搭在膝盖上,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道:“哀家把你留在身边做近侍,算青睐吗?”
小福子自作主张,肯定是不能用了,那样的话重要职位正好缺一个,不知道这小姑娘能不能胜任。
郭怡有些呆滞,半晌才道:“应、应该算的。”
“那就别哭了,从今往后你就留在坤仪宫吧,你母亲那边哀家会差人去打点的。”
郭怡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看花弦的眼神犹如再生父母。
“去外殿候着,没哀家的传唤不许进来。”
郭怡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花弦钻进浴池,温凉的水浸润全身,她钻进水里,任由自己下沉。
这也算日行一善,就当是为楚国积德了,希望日后她不在了,上天也能庇佑楚渊,至少让他在位期间能国运昌隆,没有战乱。
小福子悄无声息消失从坤仪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得柔弱但做事条理清晰的女官。大家一开始惊讶,讨论两三天也就没声了,反正不管谁当上司也不影响她们每个月拿那点俸禄。
下朝后,花弦单独留了王殷,这让其他朝臣颇感惊讶,纷纷猜测太后是不是要网织党羽了,而在偏殿,王殷正在遭受斥责。
“王大人,好歹您也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的老臣,怎么能做出这等有失身份之事,哀家对你太失望了!”
王殷先是迷茫,而后怒道:“臣对娘娘是有些许不满,往日在朝堂上也说了些顶撞你的话,但你不能无缘无故就骂人啊,臣做什么了?”
“哼!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花弦起身往外走:“王大人,少高些歪门邪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应该也不想晚节不保吧?”
王殷气得脸都绿了,出去看到应州,心情糟上加糟。
“王大人,太后娘娘同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
应州点头。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应州脸色沉了下来,王殷顿觉胸中郁气消减,舒畅不少。
王殷回去调查一番,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把郭兆叫来狠狠骂了一顿,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把消息透露给应州一派的朝臣,等着看戏。
花弦陪楚渊批完奏折回去,郭怡和小六在庭前等她,带她走近,郭怡道:“娘娘,又有人送了姑娘来,不过人奴婢已经扣下了。”
花弦黑人问号,到底是谁闲着没事干,非要往她宫里送人,她看起来很缺女人吗?
“长得漂亮吗?”
这话刚出口,小六就不忍的闭上了眼,郭怡战战兢兢,小声道:“娘娘,奴婢还有话没说,那个……摄政王在殿中等您。”
花弦当场石化,脸上五颜六色,平时看着听机灵,这会儿怎么犯傻了,这话应该第一件事说啊!
脚步声传来,郭怡和小六退到旁边,小心翼翼低着头。
赵御走到花弦面前,利用台阶形成的身高差,微垂着凤眸俯视着她,眼中有淡淡的怒意。
“看来太后这几日过得很是开心啊,本王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太后好事!”
说完冷着脸拂袖离去,花弦迟钝几秒,连忙追上去拉住她。
“你不要生气,我可以解释的。”
“眼见为实,本王不想听你解释!”
花弦见她倔脾气又上来,只能放大招,按着她的脖子亲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御:哼!这事没有三天三夜解决不了!
花弦:救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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