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说出宗令的时候，萧灵蕴就知道这孩子怕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案，嫁入皇室的王妃确实不好合离，可事在人为，说实话寿王还真不一定有他的儿子在宗室的人缘好。
“你现在七岁，想要长到可以和你父王抗衡的地步，至少要十年，而朕作为可以决定寿王府命运的人，为什么要帮你而不是朕自己的哥哥呢。”
萧灵蕴不想装傻，任何人都愚弄不了她。
萧烨嘉小脸煞白，他刚才就已经有了预料，但还是心存侥幸，希望陛下不要迁怒他母妃，可他怎么也不能应和下当皇太子的话吧！
这下进退维谷，只得再次跪下，祈求陛下宽恕他的罪过，“是侄子鬼迷心窍，妄图利用陛下的善心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侄子罪该万死，还望陛下莫要牵连母妃。”
萧烨嘉确实个聪明的孩子，面对萧灵蕴的死亡发问，他却能另辟蹊径，不要皇太子之位保平安，还能让萧灵蕴对寿王产生恶感，不至于让寿王伤筋动骨，毕竟他好歹是陛下的哥哥，但至少能改善寿王妃的生活。
虽然小心思不少，但还算心诚。
萧灵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她登基以来，寿王礼佛的心就不怎么纯粹了，成天和一群野和尚厮混，佛学有没有进益她不知道，但寿王府的财政东一榔头西一棒锤，拆了西墙补东墙，全靠寿王妃撑着。
整个寿王府外边禅意静心、古朴大气，其实内里早已经腐烂到根子了。
她之前对寿王府的事不感兴趣，只要不谋反，饿死也不关她的事，看萧烨嘉这表现看来她这个七哥还有别的事，以至于让亲生儿子抓住机会给他上眼色。
萧灵蕴眉目沉沉，尽显帝王的高深莫测，看着萧烨嘉惶恐的模样，轻轻笑了笑，“你很聪明，知道朕的问题不管真假都不能应下，所以不如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算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你不会想到朕会察觉吗？你就这么痛恨你父王？”
“……”萧烨嘉再次沉默，片刻后抬头，“陛下可否让两位大监先出去。”
萧灵蕴来了兴趣：“大童小童你们先退下，朕听听烨嘉侄子的理由，小孩子嘛，总有些话是不想告诉大人的。”
两人离开以后，萧烨嘉并未立即开口，他不断的呼吸吐气做心里建设，但额前、鬓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打湿，看得出来他处于一种极度恐慌又紧张的状态，这让萧灵蕴微微坐直，收起了轻视之心。
“三个月前，父王的一个‘大师’醉酒误入后院，直奔母妃院子，欲意不轨，若不是我下学去找母妃，说不定还真能叫他得逞。”
萧灵蕴皱眉：“寿王府有家丁有护卫，寿王妃也有丫鬟嬷嬷，一个和尚如何敢的？”
萧烨嘉惨笑：“若是我父王也是帮凶呢！？”
萧灵蕴愕然失语，第一想法就是寿王禽兽不如，第二个念头就是她这一代人里，竟然有荒唐程度超过她的皇室中人！
可她和她父皇以及前面的皇帝荒唐再过，也没做过禽兽，这样看来寿王倒是不是想萧家血脉了，虽然这家伙确实有着她父皇的血缘，不过也是，毕竟是庶出皇子，这样的家伙当皇帝，估计世界意识早就放弃治疗了。
世人都说娶妻当娶贤，可你也要配得上这份贤啊！
“叔侄”二人相对无言，萧烨嘉低头，泪啪嗒啪嗒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天知道他有多害怕，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母妃请安，下学以后飞快回府，看看母妃有没有被人欺辱，好在寿王妃不是包子，反击寿王一次，把自己的院子经营成铁桶。
寿王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吃了个哑巴亏也没有声张，那位“大师”酒醒以后吓得瑟瑟发抖，他虽有预谋，可也怕事情败露，即便寿王多次劝说也执意离开寿王府，结果在回寺庙的路上再次酗酒，冻死在官道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尸体。
这些事萧烨嘉都告诉萧灵蕴了，反正她自己也能查到，还不如自己坦言相对，父王母妃已经彻底撕破脸皮，寿王府暗流涌动，只是母妃为了自己才隐忍的。
萧烨嘉陷入无限的自我厌弃之中，他一方面厌恶父王和佛家，另一方面，从小到大的礼佛，已经让他习惯在诵经中找到安宁，可一想到这样的安宁来自他那个父王来自那样的肮脏，他就止不住的恶心。
他当然知道这是人的问题，与佛无关，可他自小就把佛学和父王挂上了钩，这是一种斩不断的联系，所以萧烨嘉一起痛恨他父王、佛学和他自己。
萧烨嘉开始磕头，“侄子什么都不要，只求陛下为我母妃做主，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冤屈，她活得太苦了，若是没有我这个拖累，母妃大可和离一走了之，或请宗人府管束我父王，可为了我，母妃次次妥协，甚至还要维护我父王在外仁慈大度的形象。”
他再早熟也不过是个渴望得到父爱的孩子，可寿王担不起父亲一词，也怪不得萧烨嘉对他心寒意冷。
萧灵蕴现在真的是对萧烨嘉刮目相看了，这孩子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有韧劲，也狠的下心来，明明出身富贵，结果像是悬崖峭壁山缝间生长的野草一样，拼命汲取营养，就算信仰破碎，也努力活着。
能第一时间拒绝诱惑，并为自己牟利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这可太适合给她当工具人皇帝了！
改革太尖锐，萧灵蕴自己动手肯定是可以做到的，但她不想，她本来就是不爱江上只爱美人的大昏君，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到除霍姒以外的事上，所以她需要一个好拿捏且有魄力的继承人。
原本她对萧烨嘉不是那么满意，但现在她越看萧烨嘉就越觉得他适合做那个冤种皇帝。
念及此，萧灵蕴打算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朕可以帮你，甚至削你父王的爵位都可以，但你能付出什么呢？”
萧烨嘉刚要表忠心就被萧灵蕴制止，萧灵蕴起身踱步到萧烨嘉面前，“不如就当好这个皇太子吧！”
萧烨嘉惊诧抬头，之前让他做皇太子的话难道不是试探他的吗？他还以为陛下对父王起了疑心，以为父王有谋逆之心，所以才借故上坡。
他哑声道，“陛下何出此言？侄子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地方可以入陛下的眼，况且这皇太子之位不当留给陛下看重的龙嗣吗？”
萧灵蕴心道她还是霍姒怀里的宝宝呢，要什么孩子，当然是强取豪夺别人已经长大的孩子才香啊，不用出工不用出力，就能得到一个工具人这个样子最好不过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萧灵蕴神情冷淡，完全诠释了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帝的冰冷，“我属意的继承人自然不是你，可我会让你做皇帝，只要你不搞什么小动作，当然到时候也要利落把位子传给她真正的主人。”
萧烨嘉眨眼，这时候的他才有同龄人的模样，他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了，在陛下生出龙子之前的挡箭牌，他现在七岁了，做皇帝也得是十年之后吧，那时候陛下的不孕也治不好吗？
那么难治的吗？不是说太医院来了个非常厉害的神医吗？神医都对陛下的不孕症束手无策吗？怪不得他的一个远方舅舅到现在还在喝药，就是为了求子。
萧灵蕴撇他一眼，这时候她就很烦小孩子早慧了，她分明行得很，这可是得到阿姒官方的强力认证的！
“你若当了这个皇帝，就必须做事。”萧灵蕴让他起身，笑容玩味，“什么事呢？比你现在想扳倒你父王还要千难万难，阻力还要强上千倍百倍，就好像世间所有人都与你为敌，所有人都在反对你，认为你大逆不道走错路，甚至光明正大地刺杀你也不是不可能。”
萧烨嘉被她抑扬顿挫的语气吓到了，他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萧灵蕴会动世家勋贵的蛋糕，还要大力提高女子地位，只是隐隐明白萧灵蕴为什么要选一个不是亲生的太子了，那么危险的事谁舍得自家孩子做啊。
甚至想在他这一朝的时候女子可以入朝为官，要不然她答应林霜降的事就做不到了，给人的赔偿总得钱货两讫，她可不是老赖。
“但这关乎国计民生，甚至可以让大燕的国祚延长三百年，必须有人要去做，但朕不想担这个风险，所以就要有倒霉蛋……咳咳咳，就要有一个还算英明神武的人去做这件事。”萧灵蕴表情坚定，脸上仿佛写满了忧国忧民，简直先帝演技附体。
萧烨嘉并未说什么，只是在思考，比如他到时退位以后会不会被新帝清算，她母妃又如何自处，他蓦然抬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侄子愿意。”
“我和父王那个伪善修佛的人不一样，我不会要自己的子嗣，更不会让沾上我父王血缘的孩子出生脏了皇家血脉，也不会让大燕出现古姜那样的情况，只求到时候我母妃和我尚能平安。”
萧灵蕴挑眉：“朕可以给你承诺。”
她也不是一定要六哥家的小侄女在萧烨嘉后面上位，到时候能者居之，无德者失之，谁能打赢全场谁上位呗。
子孙自有子孙福，没有子孙她享福。
“侄子领旨。”
待萧烨嘉走后，萧灵蕴为什么吐出一口浊气，干完一件大事，她心绪平和，就是异常想念霍姒，再不去见她，心脏都要尖叫到震碎。
踏入凤鸾宫，看到树下之人的时候，萧灵蕴的心忽然安定下来，那些马不停蹄的思念也找到了归处。
霍姒只要站在那，萧灵蕴就会跋山涉水地去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萧灵蕴这个名字，我打成过小老头、修空调，吃了药……
剧情点都是安排好的，不用担心，而且我都快把这个世界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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