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她快速的翻看列表, 没有。
通过备注名找寻，没有。
又通过微信名找寻，没有。
不管怎么搜索都没有。
那个账号, 那个属于顾时秋的账号, 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冬瑶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捏在手机边缘的手指缩紧，眉头皱成川字。
“这是怎么了？”钟喜梅面露忧色, 因为冬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 白了。
冬瑶深吸一口气, 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稀薄了, 就像是深呼吸都无法汲取到氧气。
“妈, ”冬瑶声音中带了几分颤音：“你还记得一个叫顾时秋的人吗。”
冬瑶期许的看着她。
钟喜梅歪头：“什么顾时秋, 你朋友吗？”
冬瑶心蓦的一沉, 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但仍抱着希望：“顾时秋啊，前一段时间还来过我们家, 吃了晚饭的。”
钟喜梅眉头微微皱起：“有吗, 我怎么不记得。”
冬瑶：“有的，你再仔细想想，你一直给她夹菜，你还夸她好看，你还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些, 你都不记得了吗？”
钟喜梅眉头皱得更紧了：“哪有这事, 你怕不是刚刚睡醒，还迷糊着吧, 做梦了？“
梦？
冬瑶手攥紧，现在的状况如果真是梦，那该多好。
冬瑶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立时红了一大块，疼得她直皱眉。
会疼，不是梦。
冬瑶失望垂眸。
钟喜梅嘴唇张合，在说话，但冬瑶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四周仿佛被静音，脑袋轰鸣作响。
冬瑶踉跄一步。
钟喜梅忙上前扶住人：“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舒服吗？”
冬瑶抓着钟喜梅的手臂，抓的很紧：“妈，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顾时秋这个人吗，这个人，真的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吗？”
钟喜梅忧色更重，虽没有回答冬瑶的问题，但表情已经给予了答案。
冬瑶跑回房间，翻箱倒柜。四处翻找。
她想要找到顾时秋送给自己的那个玻璃球，想要找到顾时秋给自己买的小零食。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存在。
冬瑶蓦的红了眼眶。
原来，当时的不安感是真的，原来不拦住离开的小顾时秋，错过幼年时的交集，自己和顾时秋的缘分，将会就此中断改写。
冬瑶坐在床边，抹去眼泪，手略微颤抖的拿出手机，在搜索框输入那早就烂熟于心的名字。
望着那一连串的相关词条，望着她的资料，望着她的照片，人恍惚起来。
她伸手抚了抚照片上顾时秋的脸庞。
顾时秋还是顾时秋，她没有消失。
只是，她不再是自己的顾时秋了。
“滴答”一声。
随后，一声接着一声。
泪水打在屏幕上，模糊了屏幕上的人。
手机从指尖滑落，跌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咚咚咚。”
敲门声后，是钟喜梅的声音：“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上医院去看看。”
冬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调整声音：“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睡懵了，我躺会。”
钟喜梅：“真没事？”
冬瑶：“真的，没事。”
脚步声走远，门外的人走了。
冬瑶早已泪流满面，那强撑的样子，瞬间垮塌。
好像这本就是该有的结局，顾时秋和冬瑶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只是让本该的东西，回归到正轨而已。
两个世界的人，哪会有什么交际。
只是，心口为什么这么闷闷的，呼吸不过，每呼吸一下，都透着彻骨的寒和疼。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了。
冬瑶爬上床，强逼自己闭着眼睛。
泪水打湿了枕头。
*
“今天做了你最爱的红烧肉。”钟喜梅将菜端上桌。
冬瑶扯出一抹笑，一如往常的夸张的闻了一下，夸道：“好香啊。”
话出口，才惊觉声音都哑了。
本以为钟喜梅会追问，但难得的，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有些红肿的眼睛上，然后说：“吃饭吧。”
冬瑶鼻子酸酸的，嗯了一声。
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饭，米饭在口中咀嚼，没滋没味。
吃一口红烧肉，和那米饭一样，没什么味道，甚至腻的很。
想要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但一阵反胃感涌上来，她忙放下筷子，跑去洗手间，抱着洗手台。
“呕……”
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又全都吐了出来。
打开水龙头，冒出来的是热水，冬瑶将水调至冷，用刺骨的冰水洗脸。
冻得人手疼脸也疼。
冬瑶望着镜中的自己，两只眼睛肿肿的，整个人憔悴惨白。
瞧着真是狼狈的很。
冬瑶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都难看。
到底在难过什么，明明都是自找的不是吗，其实当时，她预感到了，也挣扎过。
最终做出的选择，是冬瑶自己斟酌后选下的。
她没有去追顾时秋，放任了她的离开，做了选择，就得承担后果，不是吗。
哪怕再来一次，哪怕重新回到选择的那一刻，冬瑶也还是不会追上去，她也还是会选择冬海生。
哪怕明知道救过来的机会渺茫，她也会一次二次三次的不断选择救他。
因为那是她爸爸，那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爸爸。
顾时秋在这两者之间，一比较，好像没有重量。
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喜欢顾时秋。
顾时秋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是自己放弃了她，那还难过什么？
是自己放弃了她，又有什么脸去难过。
冬瑶将脸埋入冷水中。
人不能既要还要。
可为什么冬海生没有回来，而顾时秋也不见了。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因窒息，从冷水中出来，水顺着脸滑落至脖颈，打湿了大半的衣领。
真冷啊。
冬瑶长吐一口浊气，拿干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对着镜子努力勾起一个微笑，然后离开洗手间。
冬瑶坐回座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钟喜梅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冬瑶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钟喜梅：“有什么事，可以和妈说的。”
冬瑶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冬瑶故作轻松的说：“也没什么，就是失恋了。”
钟喜梅表情一顿，平时人都在镇上，前前后后就这些人，她这是和谁恋爱了？
“其实也不叫失恋，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冬瑶又说。
钟喜梅抿唇：“是那小子没福气，不想他了，咱们以后找个好的。”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错了，”冬瑶神情落寞：“也不算是错，只是，我不得不那么做。”
人生本就有很多无奈，不光没有两全其美，甚至于多的是两头都空，一无所有。
“吃肉。”钟喜梅连着夹了好几块肉给她：“多吃点。”
冬瑶嗯了一声，慢慢吃着，没了反胃感，但仍旧没有多少滋味。
这顿饭，可能是她这么久以来，吃得最难吃的一顿饭了。
入夜时，冬瑶又一次的失眠了。
黑漆漆的房间，冬瑶躺在床上，厚被子盖在身上，理应很暖和的，但却怎么也睡不热呼。
脚是冷的，手也是冷的，身体也冷，甚至，心都是冷的。
冬瑶呆呆望着天花板，重重叹了口气。
已经不会再哭了，哭了好几天了，哭累了也就不哭了。
你看，时间真的很有用，一开始哭的死去活来，现在眼泪都掉不出来了，再过一段时间，想必再回想起顾时秋时，都会变得平静无波了。
时间问题而已。
哪有那么刻骨铭心，冬瑶心情有些失落，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那么的喜欢她，也没有到非她不可的程度。
冬瑶苦笑一声，自言自语的喃喃着：“这么一想，顾时秋也算是走运了，还好发生变故了，要是没发生，她不就和一个没那么爱她的人在一起了，到时候，我说不定还会渣她呢，”
“所以啊，她走运了。”
她会遇到更好更爱她的人。
冬瑶裹紧被子：“怎么这么冷啊。”
冬天真烦，赶紧过去吧。
*
“好冷好冷好冷……”林筠一哆哆嗦嗦的推开门，从外进来。
门打开时，带起一股冷风，冬瑶缩了缩脖子。
林筠一取下围脖，凑到烤火炉边坐下，“冬天还是得烤火，离开一下我人都快冻傻了。”
冬瑶：“嗯，确实挺冷的。”
林筠一瞥了她一眼：“怎么焉了吧唧的。”
冬瑶不以为然：“有吗，没有吧。”
“什么没有，我瞧你就跟那霜打的茄子差不多了。”林筠一啧啧了一声。
冬瑶没有反驳，没精打采的头枕在桌上。
林筠一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来这也不为别的，就为了玩手机的时候，旁边有个人陪着。
林筠一因着视频里的搞笑内容，笑的前仰后翻，看到兴致处还推一把冬瑶的肩膀，让她一起看。
冬瑶兴致缺缺。
“行了，啥事值得你这样，来来来，一起看视频，开心开心也就不难过了。”林筠一将手机堆她跟前，非要她一起看。
“搞不搞笑，哈哈哈，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林筠一笑得都快岔气了。
冬瑶一脸寡淡的看着她。
林筠一笑不下去了，撇嘴：“真有你的，说吧，到底什么事。”
“没事。”冬瑶不想再提及，好像也无法提及。
林筠一也没强逼她说，转而道：“那就继续刷视频，刷到你想笑为止。”
冬瑶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但越是不想提及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事情就越是会在无意间出现。
例如现在。
视频刷着刷着，就出现了顾时秋的相关视频。
视频里，顾时秋坐在长椅之上，一袭长裙，美得不可方物，手上握着麦克风，闭目低声浅唱。
冬瑶望着那视频中的人，久违的距离感，再次涌上心头。
还能了解到她的动态，还能看到她，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但却只存在于网络手机和电视里了。
好远啊，顾时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