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季崽,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一钧这话一出,季尧便知他定没什么好话,直接摆手回绝:“那你还是不要讲了。”
“……就你这引气一层的修为吧, 没人能带得动的,要知道甲字班的学生都是资质不错的, 大家想着在试炼中获得更高的战点以换取修炼资源, 谁敢跟你组队啊。”叛逆使沈一钧喋喋不休, “我打算今年秘境弄二十个战点就好,加上之前攒的, 能换一枚金灵珀, 完成了淬体就可以突破啦, 到时候我就是我们班第四个达到凝魂境的了。”
季尧觉得他看不起人,不过人家说的到底是事实, 但她还是强辩道:“我会好多阵法,你们都打不过我的。”
沈一钧轻嗤:“在这种试炼当中, 阵法师是最没用的了。阿满好歹能用提前准备好的符箓砸人,你这阵法师可以吗?人家都打到面前了你阵还没布好, 就算是顶级阵法又有何用?”
季尧憋红了脸, 动了动嘴唇, 却说不出反驳之辞, 只好低下头,憋屈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出气。
牧离捕捉到了季尧低头时那微微发红的眼眶, 心绪一滞,但沈一钧说得没错, 阵法师在秘境中是最吃亏的, 几乎没有人愿意跟阵法师组队,尤其这阵法师还只有引气一层。
牧离沉默地想, 自己也是常年独闯秘境,其实多带个人也无所谓。季尧找不到人组队肯定会找上她的,若季尧开口找她一起组队,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陆心盈也想起了这茬,当即说道:“要不你跟阿离一起吧,反正她一个人也能打我们全部,带不带你都是一样的。”
甲字班先前四十七人,总得有一人单着,正好牧离不愿与人组队,因此每次试炼都是单独一人。前几年还好,没想到这人去年竟干了一件缺德的事,那便是在试炼结束前堵住秘境出口,再对其他人各个击破,抢走众多灵物,就连陆心盈与顾渊凝联手也被她给击败了,最后她一人收了数千战点入囊中,到现在都没花完,简直是丧心病狂。
牧离的做法过于狠绝,引起了被抢学子的不满,甚至有家长到书院抗议,书院不得不出面安抚,象征性地给牧离记了个过,又为所有被抢的学子无偿赠送十五个战点,才将此事平息下来。
陆心盈想起这事还是心有余悸。
听了阿满的提议,季尧瞄了牧离一眼,随后自暴自弃地道:“不了,她肯定也嫌弃我的,我相信我一个人也苟住的。”
牧离:“……”你倒是问啊,问都没问怎么就知道嫌弃不嫌弃的?
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买了一盒桂花糕、一盒吉祥果、一盒玫瑰酥,钱都是季尧出的,共花了九十文,说是给阿满和牧离赔罪。沈一钧没有经验,闭着眼选了款枣泥糕,他吃了一口,觉得齁甜,就想与季尧她们换着吃,被无情拒绝了。
出了御鑫园,四人就近选了家馄饨小摊解决午饭。店家见他们穿的是万法书院的制式衣裳,又见着其中还有个小矮子,便好心给每人碗里多添了几个馄饨,说是孩子修炼不易,多吃点,长高点。
“大叔,皇城的书院、道院少说几十家,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自万法书院?”小矮子好奇问道。
店家笑了笑,指着她的衣裳道:“整个龙庭就属你们书院的衣裳最丑了,一眼就看得出。”
季尧:“……”
其他三人显然见怪不怪了,埋头吃着馄饨,隔壁桌的几个客人闻言也笑出了声。
陆心盈眼珠子转了转:“小季崽,要不你让你阿爹跟院首提提意见,把书院衣服改改,改好看点。”
季尧听罢,很是苦恼:“阿娘让我修炼到灵台境才准回家,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阿爹了。”
陆心盈:“……你也别气馁,你爹那么疼你,说不定哪天偷偷溜到书院来看你呢?到时候给他提一嘴也是一样的。”
季尧自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日日盼着阿爹来看她,给她带零嘴,给她零花钱,可直到试炼开始的那一日,她才见到了阿爹,还是跟阿娘一起出现的,作为书院的特邀嘉宾。
帝昊正在给外院学子们训话与鼓励,季尧站在队列当中,双颊鼓鼓地,眼神幽怨。
帝昊被盯得心虚,不敢直视闺女的眼睛,只故作镇定地讲完了话,最后宣布试炼开始。
因着皇帝的出席,这次的试炼显得格外隆重,帝昊甚至承诺,试炼前三名还能获得皇室赠与的宝物。
季尧在进入秘境之前还不死心地看了帝昊最后一眼,期待阿爹能给她一句鼓励,谁知帝昊正殷勤地给陆衿递茶点,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季尧哼哼两声,愤然踏进了通往秘境的传送阵。
她一离开,帝昊的脸便垮了下来,他颓然地喃喃自语:“我的小心肝儿啊,是阿爹没用,不能陪你同去,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陆衿闻言,不满地觑他一眼,借着长裙的遮掩,将自己的脚在他脚背,随后狠狠踩下,并且一脸平静地道:“黄级秘境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注意形象,别给我丢人。”
帝昊:“……好的。”
……
万法书院掌控多个秘境,这次用来试炼的只是其中一个黄级秘境。秘境挺大的,山川河流、花鸟鱼兽皆有,且灵气充沛,生养了不少灵兽灵植,资源十分丰富。
这次试炼是整个外院学子一同参与,外院共有十个班,以天干命名,每班约五十人,其中甲字班的整体实力最强,像癸字班甚至还有引气一层的新晋学子。
传送是随机的,但组队的两人可以凭借石符传送在一起,季尧是单独一人,只能随便传了。一进入秘境,她看了看周围一同被传到这处山谷的几人,发现都不认识,其中两个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手拉手惶恐地打量着这个新的世界。
季尧默默地掏出肉干嚼了起来——听阿爹讲了那么久的废话,她有些饿了。
这时旁边成双成对的学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位淡定到吃零嘴的小姑娘胸口绣了个“甲”,很明显是来自甲字班。而传说去年揍了整个外院学子的煞星就是甲字班的,还常年只身闯秘境……
几人心中一凛,立马作鸟兽散,逃离了这处小山谷。
季尧一头雾水,这些人跑这么快难不成是察觉到了这里有什么危险?这般想着,她急忙将装肉干的袋子收好,随便辨了个方向,也跟着跑了。
那两个癸字班的小师弟闷头跑了老远,好不容易停下喘口气,回头一看,发现煞星竟追了过来,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抱作一团。
“呜,我好怕,我要回家!”
“嘤嘤嘤,阿娘快来救我!”
路过的季尧心想,俩小孩能被吓成这样说明此处危险应当不小,她必须得加快速度逃离了。为了跑快点,她甚至调动了体内微弱的灵力,只见她周身腾起一层无色的光华,外界灵力顿时朝她汇聚而去,化作清风将她托起,凌空飞了起来。
小师弟见她快速消失在视野当中,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修为低,煞星都不屑揍他们。
季尧只飞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因灵力不足急需找个地方降落,她四处瞄了瞄,发现东边有一处河滩,地势开阔,且有不少人聚在那里,正挽着裤脚下到水中,不知在搜寻什么,于是她控制着清风缓缓落下。
陆心盈正百无聊赖地站在人群后面观望,一眼就看到了她,冲她挥挥手:“小季崽,你来了呀。”
其他人见状,纷纷难以置信,尤其是沈一钧,当即嚎道:“是我眼花了吗?她怎么能飞起来?不是要筑成灵台才能飞的吗?”
“我给她的飞行符不行吗?”陆心盈甩给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随后将季尧拉到一旁,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怎么动用了风灵力?”
“遇到危险了。”季尧眼神闪躲,嗫嚅答着,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从小到大,阿爹都告诫她不要轻易动用灵力,尤其是那些特殊属性的灵力,用了,很可能就会丢掉性命。
她的无属性灵根能将灵力转化为不同属性,甚至连一些罕见属性的灵力也能转换,这就意味着她修炼法术没了属性限制,再加上天生元灵之体,称得上是得天独厚了,步入化境是迟早的事。帝昊为了不让女儿过于被关注,对外隐瞒了元灵之体与无属性灵根的事,只宣称她是多属性的杂灵根,修炼资质极差,成不了材。
在风雨飘摇的王朝里,一个资质平庸的帝姬或许能活得更久一些。
帝昊身为王朝的掌控者,知道她已经存在得太久太久了,如同一个迟暮老人,身体各项机能已然腐坏,无力扭转,而它积攒多年的宝藏,也被无数豺狼觊觎着,一旦步入生命的最后时刻,那些豺狼必定奋起而扑,争相夺取它的宝贝。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当初继承皇位也多是不情愿,一旦皇室的最后一位化境供奉老去,他将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失去生命。既然无法顾大家,他就只能尽力地去守护自己的小家,让妻女平安快乐。
而季尧这些年也身体力行地确实证明了“资质极差”这个事实,在外界看来,一个十岁了才引气一层的小公主,在修道之路上注定走不了多远。
但陆衿是不甘心的,她虽是一介凡人,但惯来强势,她在等,等着女儿成为强者的那一天,那样丈夫肩上沉重的担子也能有人一起分担了,不至于在她老去后依旧独自支撑,那样真的太辛苦了。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看季尧成材,因为她知道季尧有那个能力,百年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