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尧一觉睡到自然醒, 惺忪着睡眼看了看两侧,阿满与牧离都不见了,再一看外面天色, 日头挂了老高,少说也过了巳正。她想起上午还得去雷战斋听学, 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 连早饭都赶不及吃, 直接往前院跑去。
可不能让院首逮着小辫子去给阿娘告状!
她刚绕过走廊,还没辨清雷战斋的方向, 就见着前面一大群学生散学归来, 她心中一突, 恰巧撞上牧离一言难尽的眼神。
哦,原来早过了巳时, 到了散学的午正了。
季尧瞬间蔫了,刚入学就旷课半天, 要让阿娘知道了,准跑来书院揍她。
牧离见她神色郁郁, 心头闪过一丝不忍:“明日还有卫先生的课, 我会叫你起床的。”早上若是叫了她, 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季尧垂着头, 闷闷地应了声:“哦。”
这时,幽魂似的陆心盈从两人中间穿过, 季尧看她头发有些乱,伸手薅了一把, 阿满脚步却不见停, 朝着云食斋飘去。
“去云食斋吧,这会儿正好赶上饭点。”牧离说完, 看了眼季尧,示意她跟上。
两人跟在阿满身后来到云食斋,打菜的窗口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季尧揉了揉饿得难受的肚子,莫名怀念嬷嬷将饭菜喂到自己嘴里的时光——虽然那时光昨天还重现过。
季尧已经做好了乖乖排队的准备,不料牧离却绕开队列,说道:“跟上,插队去。”语毕,她直接越过人群朝窗口走去,顺带拖上了无意识的阿满,而排在前面的那些人见她与阿满过来,主动让出一条道,看起来很稀松平常了。
季尧:“……”竟是她看走眼了,本以为牧离是个正直的人,没想到插队插得如此熟练。
虽然唾弃牧离的不道德,但她还是追着牧离去了。刚走没两步,就被人一把揪住了领子,一个腰间别着长剑的少年不悦地盯着她:“谁啊你,居然插队,有没有点道德了?”
季尧默了默,指着驻足回望的牧离:“她都插得,我为何插不得?”
“因为我们都打不过她!”周围学子理所当然地回她。
季尧心里顿时不平衡了,梗着脖子质问道:“说好的道德呢?”
那少年答道:“在绝对实力面前允许缺德。”
季尧扫了他一眼,当即大声告状:“牧离,他骂你缺德!”
少年对她的无耻感到震惊,但震惊的同时又悔恨不已,暗骂自己嘴瓢,他认命地抱头蹲了下来,只希望待会儿牧离不要打他脸。
眼看着群情激奋起来,牧离上前一步,漠然扫视一圈,又揽过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季尧,冷声道:“她是我罩的人,你们有意见直接冲我来。”
嗯,就当是看在糕点的面子上了,毕竟吃人嘴软,还吃了这么多年。
众人:“……不敢不敢,祝三位用餐愉快。”
自此,季尧也在云食斋有了插队的特权。
万法书院有着皇室做靠山,经费充足,伙食还算不错,今日一大早陛下又下旨拨了钱,说是书院学子乃国之栋梁,一日三餐的伙食不能差,只有饮食跟上了才有助于修行,所以云食斋的饭菜质量还须进一步提高。
云食斋的伙食挺合口味的,但有一点季尧很不满,那就是书院早上会为每个学生提供一杯新鲜牛乳,还不允许浪费。
这条规定是季尧入学之日起才有的,她觉得这定是阿娘用来磋磨自己的奸计,否则以前怎么没有,偏偏她来了之后就开始供奶了?她明明最讨厌牛乳了!
第二天清晨的云食斋,季尧对着那杯牛乳发愣已经两刻钟了,眼看着就要到卫先生点名的时辰,一向守时的牧离不由催她道:“赶紧喝掉,别磨蹭了。”
“有毒!”
牧离拧着眉:“……这么多人喝了也没见有毒发身亡的。”
季尧不为所动,依旧苦大仇深地盯着牛乳,似乎盯得越久这牛乳凭空消失的可能性就越大。
牧离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挑食呢,她担心迟到受罚,心一横,在季尧呆滞的目光中端起桌上的牛乳一饮而尽,随后拖着季尧飞速往雷战斋跑去。
“好姐妹,大恩不言谢!”季尧迎着风,发丝微乱,看向牧离的眸色闪闪发光。
牧离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前脚刚到雷战斋,卫先生携着名册后脚就到了。
卫先生乃神台境强者,专门指导外院学生的实战课,他为人铁血冷面,只要有学生犯错必定重罚,是以没有人在他的课上敢迟到早退,更遑论旷课了。
昨日才进书院的季尧不巧撞到了他的手上,他本想着今日课上重重惩罚的,却被院首劝阻了。院首说这位是陛下唯一的骨肉,从小宠到大的,若罚了小公主的事传到陛下耳中,问责起来可如何是好?问责倒还是小事,书院的经费停了就完蛋了!
恰巧手头有点紧的卫先生:“……”
所以他点完名之后,只是淡淡瞥了季尧一眼,便移开目光,打算宣布实战抽签开始,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此事揭过。
谁知他那最看中的得意门生竟比他还刚正不阿,当众提起了这事:“先生,季尧昨日旷课未到,按规矩应受到惩罚,念在她是初犯,令她到静室面壁半日即可。”
季尧一目光呆滞地望着身旁那的人,刚刚才说了当好姐妹的,怎么转头就把她卖了?这姐妹情是纸糊的吗?!
牧离回望她一眼,面不改色。
季尧痛心疾首,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错付了一片痴心。
卫先生默了默,再环顾一圈,见其他学生也是同样的义愤填膺,便知这事糊弄不过去了,他暗叹一声,只好板正了脸:“牧离说得对,你昨日旷了课,应是要受罚的,姑且念在你是初入书院,对一切不熟悉,情有可原,那就面壁……面壁一个时辰吧。”
“先生,您记错了,书院行为规范上写的是半日。”
卫先生噎了噎:“……是哦,好久没罚人我都搞忘了,多亏了牧离提醒。”
于是,季尧被带到了静室,临进门前她还狠狠瞪了一眼牧离,浑身散发着幽怨气息。
静室就在斋内的一个小隔间,透过窗便能一眼瞧见外面的情况,但由于阵法的设置,隔断了来自外界的声音,是以季尧一踏进去,立马有种与世隔绝的静谧感。再往前一步,就踏入到了重力阵的范围内,猝不及防受到重力影响,她趔趄之下直接扑倒在地,疼得眼泪花都差点出来。
“混蛋牧离!”她体内灵力稀薄,压根儿无法抵挡这般程度的重力,只得扑在地上暗恨地骂牧离解解恨。
外边的牧离一眼就看到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季尧,不忍地别过脸,抽签去了。
雷战斋进行的是实战教学,卫先生带的学生资质较好,境界最低的都有引气七层,而牧离与陆心盈更是早早突破到了凝魂境,傲视整个外院。
卫先生手下原本有四十七名弟子,按抽签顺序每两人一组进行对战,陆心盈常年处在心境,下手没个轻重,卫先生担心她不小心伤了人,便安排她负责抽签。雷战斋空间较大,一次可容纳八组学生比试,三轮就比完了,之后马上再进行下一轮抽签,直至午正散学,所以一上午的时间每个人差不多要进行三到四次的对战。
阿满双目紧闭地抱着一个木盒坐在角落里,其他学生像往常一样到她跟前排队抽签。牧离排在第一个,莫得感情的抽签工具人在木盒里随机摸出一个签号,手一伸,机械地怼到她面前,差点打到脸。
二号,很好。
牧离平静地来到二号对战处等候,不一会儿,一个可怜兮兮的清秀小姑娘缩着脖子过来了。那小姑娘正要说话,却见她似不耐地蹙了蹙眉,立马抱头蹲下,连挣扎也懒得挣扎了。
“呜,求阿离姐姐下手轻点!”
“你比我大半岁。”漠然说完,牧离迅速解决了第一个对手,完事之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静坐修炼,而是跳下对站台,朝着静室方向走去。
“牧离啊,你那边完得快,过来给其他人登记战点。”卫先生突然叫住了她。
牧离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走向卫先生,一把扯过了名册——心不甘情不愿。
万法书院重实战,每七天便设有两次实战课,学生在对战中胜一局能获得一个战点,每月末可凭借积累的战点在闻道阁兑换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外界少有的,对修炼大有裨益,是以不到万不得已所有学生在实战中都是尽了全力的。
揍完第二个对手之后牧离趁卫先生还没注意到她悄悄来到静室门口。
趴在地上的季尧听到了动静,艰难扭过头,愤愤瞪她一眼,又再度趴好,继续用手指在地上戳戳画画。
牧离见她画得颇有章法,似是阵线,但碍于自己阵道知识浅薄,完全看不明白,不免好奇道:“你在画什么?”
季尧懒得搭理她,只哼哼两声。
没有得到答案,牧离便静静靠坐在门框看她涂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忽然觉得周遭灵力乱了一瞬,正欲仔细感受,却见原本趴在地上的季尧脱离重力束缚,蹭地一下蹦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混蛋,亏我真心把你当姐妹,你却当众背叛我,我咒你天天喝牛乳!”
牧离被骂,并没有丝毫不满,眼睛反而越来越亮,待季尧骂完,她噔噔小跑到卫先生面前,朗声告状:“先生,季尧把静室的阵法弄坏了,我建议立即启用更高级别的阵法,以后的实战课都罚她静坐好了!”
卫先生:“……”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