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禹送去战天宫的信很快得到了回复, 玉清在信中说前些日子玉恒子去卫洲与好友论道有所感悟,回宫后便闭关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若父亲出关,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的。
季禹想到帝昊的梓宫犯了愁, 青铜棺虽能滋养身魂, 但没有地脉阴气的补充, 滋养效果可是大打折扣啊,将棺椁长时间收在御兽环中也不是个办法。
他与宁蒙商量了一下, 在鸣金山脉中择了一处风水相对较好的位置, 暂且将梓宫迁了进去。在迁棺的过程中帝昊似乎不大乐意, 反抗得比较激烈,将季禹好不容易养好的俊俏脸蛋又给砸伤。
待归葬完毕, 季尧拿出了香蜡点在墓前,烧了点纸钱, 恭敬地拜了拜才带着牧离离开。
季禹围观了全程,他疑惑道:“这不是凡人搞的祭祀那一套吗?修士哪有信这个的?”
宁蒙猜测:“大概又是从话本中看到的吧。”
忙完了帝昊梓宫归葬一事, 季尧见时辰还早, 便拉着牧离一道下山去镇子里看望业王。牧离本不情愿, 心想着见面次数越多露馅的几率越大, 但耐不住季尧的央求,还是心软答应了。
业王妃见这两位同时登门, 心想怕不是有大事发生,哆嗦着将人迎了进去。
季尧见状, 特地关切道:“近来天气回寒, 王妃可要注意保暖啊,我那有上好的焐石炭, 回头让牧离给你捎点来。”
业王妃想到焐石炭千金难求,应是姑母的私藏,连忙婉拒了:“不、不必了,家中昨日才新添了红螺炭,品质也是极好的,前辈不必挂心。”
季尧这才没坚持,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格外惋惜——在牧离父母面前刷好感的计划失败了。
业王在内室早就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来的两位都是他的长辈,不敢怠慢,只好裹着小被子出来迎接。
不待他说话,牧离眼中寒芒一闪,快步上前将人搀住,强制性地扶回了里屋。
“天寒,父亲余毒未除,还是不要到室外吹风了。”牧离语气很温婉,可听在业王耳中,却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业王演技太差,她怕露馅。
季尧看着父女两人的互动,感慨道:“牧离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业王妃眼角跳了跳,努力堆起笑容,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阿离是个好孩子,我以前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没有看到她的好,做了些不恰当的事,但愿不要寒了孩子的心。”
季尧对她的迷途知返感到十分欣慰,从兜里掏出两枚玉坠,塞到王妃手里:“这是我给王爷与王妃的见面礼,里面是化境防御阵法,以后遇上神魂就不怕被踹了。这见面礼之前就该送的,但没来得及准备,昨日才刻好,今日特地过来一趟,望二位笑纳。”
化境级别的阵法可遇不可求,王妃也是格外心动,但送礼的是季尧,她担心收了表姨的礼物姑母会不高兴,以姑母近来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会让她双倍返还,到时候她倾家荡产也还不上啊!
“前辈,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业王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玉坠还回去。
“不不不,一点都不贵重,器宗弟子人手一个。”
“……之前的无烬草您都没有收费,要是再收下这两枚玉坠,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季尧特地瞅了瞅里屋,见没动静,才坐正了身子,放在膝上的双手局促地交握起来,显得有些紧张,道:“那……那就当成是聘礼好了。”
业王妃一个没忍住从椅子上滑跪了下来,她攀着椅子沿哆嗦着问:“前辈刚刚说的什么礼?”
季尧脸微红,声音放得更低了:“聘礼,给牧离的聘礼,我想娶她。”
业王妃:“……”乖乖哎,聘礼这种东西她作为晚辈可不敢代收的。
业王妃没吭声,季尧还以为她是不同意,面上不由多了几分黯然。也是,为人父母的总归是希望子女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她虽然修为高,但年纪大啊,少说也比牧离大了千八百岁,不赞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业王妃见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感不妙,正欲补救,却见业王踉跄着从内室跌了出来。
不顾掉落在地的小被子,业王一把扑到季尧面前,哭着一个劲地点头:“答应!怎么能不答应呢!我老早就盼望着阿离能遇到良人,如今有前辈在,我高兴得很!”
“……那你为何要哭呢?”季尧怕业王的鼻涕沾到自己身上,默默地把他推开了。
“我这是太激动了,一想到闺女要出嫁了,我就忍不住想哭,当爹的都这样,不要在意啊。”业王掏出一块小方巾擦了擦鼻涕眼泪,扶腰艰难地站了起来——方才姑母那一脚踢得有些狠。
不过他也终于知道姑母有多恨嫁了。
牧离嗫喏着从内室出来,偷偷地看了季尧一眼,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随后从季尧看不见的角度甩了个眼神给业王妃。
还处在懵逼状态的业王妃突然从姑母微眯的眼睛里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意味,瞬间回过神来,她将业王一把扯到身旁,端正坐姿,摆出当家主母的端庄模样:“婚姻大事本应由父母做主,但如今世风开放,我与王爷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阿离点头,我们自是不会阻拦。”
她朝着牧离招了招手,待后者垂眸走过来,她一脸慈爱地征求意见:“阿离啊,这事就交由你自己做主,你可要想好了,是否愿意与季前辈结为道侣?”
季尧闻言,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裙摆,就怕牧离说出一句“不愿”。
牧离微微偏头,与季尧巴巴的眼神对上,随后羞涩地点点头,轻声道:“阿离愿意。”
听得这温声的肯定答复,季尧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暖意,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但同时也红了脸。
“回头我找个媒婆来说亲,三书六聘都不会少的,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牧离一个隆重的婚礼。”
业王妃神色一变,要真按照季尧说的三书六聘,再选个良辰吉日成婚,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少说也得半年,以姑母恨嫁的心怕是会急得不行,于是好言说道:“咱们修道之人不看重那些规矩的,怎么简单怎么来就行。”
“就是就是,就算你们今晚就成婚也没问题!”业王也在一旁急切帮腔。
但是季尧觉得这样不好,话本里写的那些婚礼一个赛一个地隆重,她虽然没什么钱,但也想给牧离一个正式而难忘的婚礼。
“我先回去与宁蒙商量一番,别人有的我家阿离也要有,我会尽力的。”季尧说的很坚定,业王夫妇虽然担心姑母不乐意,但不好再多说什么。
牧离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至少季尧认真的态度让她很欢欣。
季尧与牧离告辞离开了,业王妃在确认两人气息彻底消失之后,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掏出一道道传音符开始四处传音,将这事与昭宁公主府的众人都发了一遍。
不过一日的时间,裴翦就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业王亲自将人迎了进去。
裴翦也顾不得休息片刻,直接拿出一份册子递给业王妃,叹道:“哎,原本府上早就备了礼的,可惜备的是聘礼,如今殿下嫁得猝不及防,我只好按照聘礼的规格连夜重新拟了一册,烦请王妃帮忙看下合适不合适?”
业王妃没有嫁女的经验,只是看着这长到令人发指的珍宝名单,她疑惑地问了一句:“四爷这是打算将库房给搬空?怎么连昭宁公主府的地契都在上面???”
“可不是吗?再不搬空都让贼给偷了!前几日府上进了贼,还好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造成损失……不过我还是私自做主给下属们留了几坛好酒的,没有搬空。”
业王妃扶了扶额:“行吧,但我不得不提醒一句,表姨她到现在还以为殿下是阿离的姑奶奶,这侄孙女出嫁把姑奶奶的房产都陪嫁了恐怕说不过去吧?”
裴翦恍然,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恼道:“嗐,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住。”
“……没关系,我建议将这礼单分成两份,把可能暴露姑母身份的单独列出来,待表姨恢复记忆之后再添过去。至于剩下的,我与阿琇作为娘家人自然要添礼的,补上去也没问题。”
“你们适当添一些就好,殿下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我们府上的这些老人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裴翦来之前就与梁府尉他们达成了共识,殿下的嫁妆怎么也要有他们的一份。
对着礼单增增减减好一阵,裴翦才动身前往器宗,想将礼单呈给殿下过目。谁知还没见到殿下,就被看守山门的小弟子给拦住了,说是器宗已封山,不接受任何拜访。
“我是昭宁公主府的家令,想见一见牧离,烦请小哥帮忙通传一声。”裴翦想着这是季姑娘的宗门,算是亲家了,于是态度放得很谦和。
“昭宁公主?哪家的公主啊?我可没听过。”
裴翦眼皮跳了跳,继续挣扎道:“昭宁公主是护国殿下的封号,我是奉了护国殿下之命前来拜会的。”
那小弟子睨他一眼,不为所动:“封山懂吗?就算是护国殿下亲自前来,也不让进的。”说完,就关上了大门,顺便启动了老祖新设立的九重护宗大阵,那结界将器宗裹粽子似的裹了起来。
裴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