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呆站在海边慢慢上涨的海水没过了脚背,萧念慈对着大海说的话,好像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显得很平静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她看着那抹红色,呆滞看着。
渐渐的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这海上海面被月光笼罩,就像明月坠入了银河璀璨生辉。
她们也被折射的月光照耀,红衣女子的身影是如此的醒目。
耳畔传来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她们走到了尽头,眼前是石砌的堤坝,她们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卫曦转身从马背上取下那件裘衣,走上前拉着萧念慈走到一旁的礁石上,惦着那件裘衣让她坐下自己则蹲在了她的身前,随后她将她的脚轻轻抬起放入怀中捂干擦净,在海水中浸泡许久的双足在月光的笼罩下尤为白皙,但也十分的冰凉“冬日的海水如此刺骨萧姑娘是医者就不怕身子垮了?”
“没那么娇弱。”萧念慈回道。
卫曦将她的双足放在怀中捂热随后又细心的替她穿好鞋袜。
可以这样的举动却更加让她心疑海边她并不常来可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经过。
萧念慈没有去追问,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管什么疑问都有千种的理由来辩解。
卫曦看了一眼海水,“海水马上涨潮,我们得回去了。”穿上鞋袜便将人拉起,拾起裘衣牵着马靠近。
“上马吧。”卫曦道,她拿起裘衣递给萧念慈,“披在前身。”
萧念慈也没有拒绝,跨上马背后便将裘衣披在了胸口。
礁石上面是高耸的堤坝,她们只能原路返回从来时的地方上岸。
就这样,萧念慈骑在马背上,卫曦则在前头牵着马缓缓向前。
二人不说话时,海边很宁静,耳畔只有自然的声音,海风吹拂着海面,卷起一片又一片的浪花,浪花拍打着海岸,没过马蹄,随后又退去。
“我曾听父亲说过,监国的女儿多年前就已离家,是因不满家族的束缚,可大人为什么最后又选择回来了呢?”萧念慈问道。
卫曦牵着缰绳一路向前,她看着脚下的浪花,将身后留下的脚印渐渐磨平,“无法逃避的时候,不如选择坦然面对。”
“没有人喜欢被束缚。”萧念慈又道,“责任也是一种约束。”
“看得出来,你的心中,装满了自由。”卫曦道。
“但自由一件很奢侈的东西。”萧念慈又道,“我向往,但并不是非要不可。”
“何意?”卫曦侧头问道。
“任何东西,在心中都会有一个衡量的价值,我向往自由,但又不想失去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最终所做出的选择,就是有价值的。”萧念慈回道,“也是我最想要的。”
卫曦十分清楚她所说的选择是什么,在自由与爱人之间,毫无疑问,她选择了后者。
卫曦停下脚步,她之所以回来,并非那所谓的因果,仅是因为身后的人而已。
浪花越来越汹,原本只没过马蹄的海水变得越来越深,已经打湿了卫曦的衣摆。
潮水上涨的速度极快,刚刚一路奔跑导致她们远离了海滩的出口,若按现在的速度,定然是上不去岸的。
“涨潮了。”萧念慈道,随后看着正前方的人影,“上马吧,不然今晚就回不去了。”
卫曦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回头跨上了马背,她握起缰绳轻轻夹了一下马肚,“驾!”
马儿感受到主人的命令,于是踏着海水向前奔跑,星河倾泻的月光照耀着二人,从岸上只能看到她们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或许,到海边来是萧念慈有意的,但此刻的卫曦没有再去想其他,只是眼神坚毅的看着正前方,她要确保二人的安全。
感受着马儿奔跑时身侧刮来的寒风,犹如刀割一般,马背上的震动也让披在身上的衣物滑下,寒风凛冽,萧念慈下意识的卷缩了起来,她靠在卫曦的怀里取暖。
便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了回忆,气息、温度与她的感受,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侧头看着驾马的人,但这张脸明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她很纠结,也很矛盾,眼前所见与感觉,她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害怕认错,这样的矛盾让她无比痛苦。
但她的内心,又做出了选择,在这匹马的背上,做出了答案,
两滴泪水顺着风打在了卫曦的脖颈上,这与海水上的雾气有所不同,专注骑马的人感受到后渐渐放缓了速度。
“姑娘为何落泪?”卫曦眼里充满了茫然。
“上一次靠在怀中同乘,已是数年之前了,明明过去了那么久…”萧念慈缓缓道,“我却一点都没有忘记。”
“原来是想起了从前吗?”卫曦道。
“她啊…跟大人真的很像很像。”萧念慈道。
“相由心生。”卫曦又道,“姑娘因为思念,所以才会如此觉得。”
萧念慈看着旁边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海面,“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眼里充满了无尽的神伤。
卫曦听到这句耳熟又充满悲凉的诗词后内心一颤,她看着前方的路,只是专心驾马,再不敢低头去看她。
终于赶在潮水吞没之前二人骑马回到了岸上,此时岸边有不少卫曦的亲卫举着火把四处寻找。
“都督。”
“大人。”
当赵长山正担忧卫曦的安全时,他们在东海岸边找到了同乘的二人。
亲卫与指挥使赵长山都被眼前这一幕所惊,但他们似乎都不意外。
“赵大人,咱们都督竟和人同乘一匹马,这关系是何等的亲近。”
“闭嘴。”赵长山呵斥一句。
滴答滴答,海水顺着卫曦的衣角滴落在地上,赵长山看见之后,连忙提醒道:“大人,您的衣服湿了,夜里凉寒。”
有亲卫让出了自己的马,卫曦只是轻轻点头,但没有要下马换乘的意思,“驾。”
就这样,卫曦骑马带着萧念慈返回金海县城,赵长山与亲卫们在后面紧紧跟随。
“船王萧敬忠派了人来接萧小姐。”赵长山道。
快马一路狂奔,渡过护城河抵达城中,刚进第一条与城门相连的街道时便看见了船王的人马。
萧敬忠拿着拐杖站在马车前,恰好看见了女儿与金海都督同乘的一幕,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卫曦握紧缰绳从马背上跳下,又将萧念慈扶上马,将马背上那件裘衣给了她。
“爹爹。”害怕父亲误会,萧念慈先行解释道:“是女儿要去海边的。”
萧敬忠看了一眼盛装打扮的女儿,随后径直走上前,朝卫曦十分客气的拱手,“多谢都督送小女回来。”
“令爱泡了海水,用生姜沐浴可除寒气。”卫曦提醒道,随后转身一步跨上马背。
“驾!”
卫曦带着人马从城东离开,萧敬忠目送其离开后转过身。
此时萧念慈身上还披着卫曦的裘衣,萧敬忠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回马车道:“回家吧。”
除了几个闹市与苏州河畔,卫曦穿梭的街道在天黑之后都十分安静,她在胡同与巷内尽情纵马,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浮现出适才在海边时的场景。
红色身影映入了她的心房,久久不曾消散,“吁!”
街道另一边,萧念慈随父亲坐在车厢内,马车颠簸摇晃,萧父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爹爹…”
“你与那卫曦…”萧敬忠睁开眼睛,“还记得为父与你说过什么话吗?”
“我知道。”萧念慈紧了紧肩上的裘衣回道,“她与魏清不一样,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女儿必须要为自己与大家谋求一条生路。”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她与父亲这样解释着心里的所想,却并非是全部。
卫宅
回到家中之后,卫曦连打了几个喷嚏,她走进中堂,烛光照耀的地板上印着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旧皮靴因为长时间泡在海水里,早已被海水渗透了,她解开蓝色的外袍扔在太师椅上,随后坐在炭盆前将乌靴脱下,一股带着淡淡腥味的海水从靴子里流了出来。
双脚因为海水的浸泡而有些发白肿胀,赵长山看见之后连忙转头吩咐下人端上一盆泡脚的热姜水。
“大人的鞋湿了怎么还陪同萧姑娘站在海水里呢。”赵长山道,“监国与靖国公要是知道大人这样对自己…”
卫曦抬起手打断,“无妨。”她的脚上还有一些疤痕,这也是赵长山第一次见到。
“长山,去帮我拿一本史书来。”卫曦吩咐道。
“大人要什么书?”赵长山问道。
“仁孝章德皇后·萧皇后本纪。”卫曦道。
“是。”
泡脚的热水刚刚准备好,门口的守卫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大人。”
卫曦放下手中的书,“何事?”
“船王的女儿送了一碗姜茶过来。”守卫道,随后将食盒打开,姜茶里飘着药物的气息,“说是给您驱寒之用。”
“放这儿吧。”卫曦捏著书手微微一紧,随后挥了挥手道。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对于萧姐姐的矛盾,是那种对相认的急切,但又害怕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