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冬在江则这里待了许久才回卧仙楼。
进门前他还有些踌躇。
洛长颜应该在里面的吧……
一想到他在里面,闵冬就不大想要进去。
脚步退了几分,他神色犹豫,想着要不要再回到师兄哪儿去。
然后就在这时,洛长颜却满眼带笑的出来,疑惑叫他——
“咦,闵冬你怎么不进来啊?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呢。”
洛长颜弯眉轻笑,模样十分温和,眼中也不见别的不满。
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色银纹的,静静的站在烛光中,身姿修长,容颜俊美,看着十分养眼。
闵冬收回退后的脚步,淡淡点头:“我正要进来。”
洛长颜闻言,眼底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笑容。
闵冬从他身边擦过,进门后便去找自己的佩剑,就没有注意身后的洛长颜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等他察觉时,也只是皱眉疑惑了一下,便没再在意,直接将门关上,抱着自己的剑仔细擦拭上面的灰尘。
擦了没一会儿,门忽然“吱呀”一声响起来。
闵冬闻声抬眼去看,便看到洛长颜略微委屈小意的面容,还有他委屈的声音:“闵冬你怎么把门关上了,我还在外面呢!”
他手上端着一盆温水,是用肩膀开的门。
闵冬看了看他手上端的水,不动声色的敛下眉,没什么诚意的敷衍一句:“我以为你今晚不在这里歇息。”
洛长颜将水盆放在他面前,幽怨的抬起一张脸,说道:“我只是去给你端水洗漱了。”
闵冬看了一眼水盆,又看了一下洛长颜,没什么感情的点头:“不好意思。”
洛长颜叹一口气,自嘲的扯了扯唇,他就知道,还是这样,做什么都很难让闵冬再有多余的情绪分给他。
他如今还能够应他的话,已经是出于十多年的王室教养,不允他如此对待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即便这个人是他厌恶的人。
“没关系,已经很晚了,闵冬你快洗漱睡觉吧。”
洛长颜笑着蹲下身,将洗脸的毛巾浸湿拧干,递给闵冬,闵冬沉默着接过后,他就起身去到旁边继续看案桌上的公文。
看着看着,那边默默洗漱的闵冬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洛长颜,要不就现在,我们淡淡吧。”
洛长颜闻言,身子一顿,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却再看不下去,片刻后,他才慢慢将书放下,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转身去看闵冬。
闵冬坐在另外一边,玉白漂亮的脚正伸在盆里泡着,他人却一脸淡漠又认真的看着洛长颜。
洛长颜点头:“也好。”
他如此配合,闵冬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肉眼可见,他泡在水中的脚也放松了一些。
“我们谈谈这半年吧。”
闵冬冷静道。
洛长颜神色犹豫一下,还是点头:“好。”
他的话落下许久,闵冬就陷入沉默,而洛长颜则是一直等着他先开口,也没说话。
闵冬似乎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这半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说出这句话,洛长颜便惊讶的挑了挑眉,但是听到这未完之意,也没急着开口。
而闵冬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很难再说下去,眉头皱的极深,心里既抗拒又无奈。
最终挣扎许久,他才接上自己的上一句话:
“洛长颜,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放我和我皇叔离开,以后,我便还当你是朋友。若不然,你我便就此撕破脸皮,从此以后,陌路殊途,过去的一切皆不必再念,情绝义断,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说的很绝。
不过以往闵冬说过更多这样的话。
但是那时同这时并不能相提并论,那时闵冬身上没有同他一刀两断的力量,现在,却可能会有。
所以他话音落下后,洛长颜便静了许久。
闵冬也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话。
却是这样一句——
“是什么样的朋友?”
洛长颜这样问。
他声音平缓,听起来甚至有些过轻,过于温和。
面容也是笑的,只是那笑像是隔在水雾中,隔在玻璃里,有些让人探不清,摸不着实地。
难以揣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闵冬也揣测不清。
所以便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是皱眉看他。
洛长颜便含蓄的低头一笑,眼里落下细碎的烛光,看着有些破碎又明亮。
他再次轻轻开口:“闵冬说的朋友是普通朋友,还是和以前那样好的朋友,或者是像道侣一般的朋友?”
他歪着头,似乎在认真请教这个问题。
闵冬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自然是比普通朋友还有低一些的。
就算他和洛长颜说开,日后也肯定不会再和他见面,自己能够忍下这半年的屈辱不同他计较报仇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所以又怎么再会将洛长颜当做普通朋友一般来对待?让他跟洛长颜说话,谈笑,他如今实在做不到。
他能做的就只有避开洛长颜,最好这辈子都不再跟他见面,免得自己一见他就想起来这半年的屈辱经历,还有以往种种,跟他相识相交的回忆。
“你回答不上来了是吧闵冬。”
洛长颜微笑着看着他,神色淡定,眼底却慢慢爬上了阴翳。
他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如果是最后一种,道侣一般的朋友,我倒是十分乐意,不过我猜,闵冬应该是连普通朋友都不想跟我做,只想着离开这里之后,同我老死不相往来,是吗闵冬?“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洛长颜可能比闵冬还要了解他自己。
洛长颜话说完后,被他说中心事的闵冬神色便有些僵硬,视线也没那么有底气的直视他,而是慢慢的面无表情挪开了。
见状,洛长颜也明白了自己确实说中了。
他嘴角笑凝固了一瞬,接着才深叹一口气,神色受伤的说:“闵冬,骗子。”
闵冬听到这句,忽然有了勇气抬头,盯着他冷硬道:“又如何?”
洛长颜眼里一片难过悲伤。
闵冬却没停,继续道:“我确实不打算继续同你深交,这半年来我受你这么多的折辱还不够吗洛长颜?我如今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一幕一幕的想起来那些恶心屈辱的事。”
“所以我做不到彻底原谅你,更做不到和以前一样跟你再好好说话,交谈。如果我离开这里,我便永远不会再和你见面,也不会再找你寻仇,这样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