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历史军事>绵绵诗魂>第105章 婴儿是自鸣钟

202x年,我五(小虾米)

大家还是叫我小虾米。可我真的不小了,女儿七岁,儿子也已经五岁了。随着年份奔着30去,我们00后的年龄也奔三了,包括小鱼和我。

生儿育女当爸爸,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体验。我想,许多人甚至大多数男人都不习惯甚至拒绝自己成为爸爸,也就是说升了一级,老了一层。可是拒绝只是暗地里的事情,一开头时的事情。象三哥顾城那样拒绝多年,也就是顾城了,一个拒绝长大的人。

一旦习惯了当爸爸,一种新的乐趣就来了,一种新的活泼可爱。简直棒得不可言喻。

女儿和儿子的名字是我和小鱼共同商定的,女儿跟小鱼姓,叫于小虾,儿子跟我姓,叫夏小鱼。多么简单而又深刻。有把融洽和爱一代一代传下去的味道。

可是,这却也容易混淆。当小鱼叫小虾的时候,女儿会答应,我也会回头。当我叫小鱼的时候,小鱼会看过来,说“唉”的却是儿子。本来我们说孩子们的小名要改过来。后来就不改了,只是让他们俩的小名重复一下,成为鱼鱼和虾虾。我们觉得这样多了一些生活的乐趣,岂非更好?

跟许多人不一样的是,我们既有养儿女的乐趣,也有诗的乐趣,有化到诗里去的养儿女的乐趣。在小鱼生女儿的时候,我在产科过道里咏了一首《产科风景》:

男人们在大门口,走廊里\/坐着站着坐下站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它们在一个个圆滚滚的肚子里\/伸胳膊伸腿横卧倒立\/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女人们消失在门帘后面\/眷恋的目光接近了然后穿越了男人\/近也不是远也不是\/\/一声哇鸣响起又是一声\/鸣出男人和女人额头一道新的年轮\/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小鱼后来写了一首诗,叫《孩子的脸》:

古人今人用了许多话来形容:\/如满月,如花朵......\/然而其实无法形容\/一张睡得酣酣的脸\/竟有这样的魔力,让人无法转睛。\/\/这么小,这么光洁\/却又这么丰富,由无数皱褶组成\/感觉刻着千万年的历史,\/镂着星星的世界,永恒与一瞬\/有无数化学的元素,无数无数\/物理的运动。\/\/它似乎是一瞬,\/它似乎是永恒。

在儿子出生之后,我写下了一首《养儿纪事》:

1.群星穿梭,群星爆炸\/阳性的星碎成新的行星\/有阳性的,有阴性\/\/ 2.它把青春带出腹腔\/给那里灌满慈祥\/\/ 3.夜间新行星飞行的空气摩擦声\/有人比喻为田鸡箩打翻\/\/ 4.父母给它一个代号\/但愿下个世纪有人知道\/这个代号的意义

小鱼写的叫《自鸣钟》:

医生说\/婴儿是自鸣钟\/每隔三小时他就啼鸣\/张开小嘴,四处\/寻找乳房\/\/三小时间隔会变成四小时\/然后是彻夜的安静\/\/小嘴会变大\/变大的嘴会变得迟钝\/等到青草包围了钟\/于是难得发出锈涩的声音\/\/等到那嘴停止在时空中的探索\/钟声于是永远消逝在\/大自然的嘴中

除了由我灌输、从小鱼肚子里出来、然后有哭有笑由爬到跑的儿女,我们还用我们的脑子和手生了许多叫“徐霞客咖啡居”的儿女,它们在云南各地呱呱落地,繁殖开来,由两三个增加到十几个了,扩大的趋势在持续着。我们选择的都是那种古镇街道,大一点的房子,可以有咖啡馆,还能住旅客的,已经形成了品牌。我们在商量着向外省扩展了,除了四川、贵州,还要向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几个一线城市伸出徐霞客的触角。而我们村子里的我家那家咖啡居,也换了一块牌子,写上了“全球旗舰店”五个字。小圆子说:还全球?我说:当然了,除了我们开的,哪怕你到澳大利亚、美国、西班牙去,你能找到其他人开的徐霞客咖啡居吗?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

我和小鱼和于小虾、夏小鱼搬进了县城里的新居。这是一栋花园别墅,独栋的。后面就是大山,是无数大山的根源,无数大山从这里往上走,往远处延伸,一直延伸到南面的外国去。

别墅里有一间小房间是我和小鱼最珍惜的。房间很小,却显得空空荡荡的。因为房间里只放了一个象古代人弹琴的或者祭奠用的长案子。长案子上放着师父的骨灰盒,还有我和小鱼从山上山洞里带出来的那个青花瓷花瓶。长案子上方墙上挂着我亲爱的师父给的神钟。我们在这个房间门外门框上方挂上了块牌子,上面写着“三宝堂”。门上了挂了一块小牌子,写着“儿童免入”。我们跟虾虾和鱼鱼都说过,这个房间他们不可以进去。虾虾说:不进就不进。鱼鱼说:谁稀罕。

至于师父的骨灰盒、或者说念珠盒,我们对政府部门说了,师父喜欢清静,不愿受到打扰,安葬的事我们自己做吧。我们把政府拨给的陵墓修建费也退了回去。我和小鱼虽然不时谈到给师父修墓的事,可是就这么一年年拖了下来。我和她都不着急。一方面,我们都盼着师父哪天从哪里冒出来,活的师父。二方面,要安葬,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可我们都忙不过来,家里有虾虾和鱼鱼,家外有做不完的咖啡居业务,应酬不完的应酬。三方面,我们都希望师父就在我们身边,即便只是他的念珠在盒子里躺着。

只要我们在家,只要不是出差到上海北京广州杭州去,我们,我和小鱼都会经常地到这个小房间里来。有时是一个人,更多时候是我们俩同时进入。我们跪在那里,面对师父的遗物,然后每次都把目光往上抬起,盯着那钟看。可是无论是师父还是那钟,都没有任何动静。你盯着看多久都没用。

有一天,我们俩从上海杭州回来,一起进了这个房间。姐姐虾虾和弟弟鱼鱼在楼下花园里,由年轻的保姆带着他们玩。这回,奇迹发生了。小鱼惊讶地叫起来:钟!我说:钟怎么了?小鱼说:我看到它往反方向转了。我也看见了。我看到已经算得上奇迹了,因为这钟已经几年不逆转了,无论我怎么盯着它看,它也总是那么慢条斯理地嘀嗒着往前走,所谓顺时针,说的就是它。小鱼能看见,那就更是奇迹了。因为她从来就看不到这钟的逆转,即使她在我身边,在我看见的时候,她也看不见,她只看得见我笑着哭着地发痴。

钟逆转了很久,也就是说发了很久的蝉鸣声,停了一下,然后开始正转,这回蝉鸣了没多久,就又停了一下,继续正转,这回时间比较长,再停了一下,继续正转。直到蝉鸣声再次变成嘀嗒声,我看见小鱼在一个花园里,我在小鱼身边。其实不是花园,是一片开满各种各样鲜花的平地,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山,高得见不到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