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蜘蛛们惦念的库洛洛,此时和伊路米站在一个黑漆漆的长廊一端,脚下是一滩水迹,他们是被水流从上方一个缺口冲下来的,那个缺口此时已经闭合。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味道,像是已经很久很久不见光。

  没等两人做出反应,墙壁上的油灯忽然被一盏盏地点亮,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是在邀请我们,走吧。”库洛洛说。

  “嗯。”

  两人先是走了十分钟,发现仍未看到尽头,便加快了速度,最后来到了一个十分空旷的大厅,刚进去,来时的通道就被一道厚墙堵住了。

  他们没有在意这种如同瓮中捉鳖的机关,走进了大厅,空荡荡的厅中央仅有一个半人高的四方展台,上面有一个已经被打开的宝盒,柔软的天鹅绒内衬上有一个浅浅的凹陷,似乎亟待一颗宝珠置入。

  这暗示不可谓不明显,库洛洛轻轻挑眉,上前将颜之珠放上去,下一刻,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感谢两位将颜之珠送还,王后会为此展颜。”

  这道声音威而不严,甚至称得上温和有礼,却似惊雷一般立刻引起了两人的警惕,他们同时望向头顶,那里是一片平整光滑的岩石天花板,不可能有藏人的空间。

  那么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某种扩音设备吗?还是某种能力?他们并没有被窥视的感觉,这道声音的主人却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是用了一种远程的特殊监视手段吗?

  库洛洛想了想,道:“瓦迪斯瓦夫三世?”

  瓦迪斯瓦夫,意为光荣的统治者,可瓦迪斯瓦夫三世却似乎配不上这个名字,因为他是个亡国之君,传言中正是他造成了塞琉国的覆灭。

  “是,欢迎吾之子民归来,吾将赐予尔等王城的永居权。”

  还真的是瓦迪斯瓦夫三世?库洛洛有些惊讶,居然还活着?以什么方式?

  他前面提到了王后,这也有点奇怪,按道理那颜之珠不是应该送给第一美人菲诺娜吗?

  “你怎么断定我们是你的子民?”库洛洛问。

  “你们带回被背叛者盗走的王城珍宝,有功,有资格成为塞琉的子民。”瓦迪斯瓦夫三世似乎对此有所感激,几乎是有问必答。

  背叛者?能被瓦迪斯瓦夫三世称作背叛者的只能是塞琉国的人,难道这个沉没在海底的国家还有人活着吗?或许不能称作是“活着”,因为极有可能在离开塞琉国的领域后,那位背叛者就彻底消亡了,所以宝箱才会流落到塞亚岛上。

  库洛洛若有所思,接着问:“跟我一起来的人呢?他们与我一起将颜之珠送回,为什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有资格成为你的子民?”

  虽然可以勉强解释成伊路米离他近又抓着他,漩涡没能把他们搅散,但库洛洛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你们之间有着同生共死的契约,他定是你深爱之人,既然你们不愿分开,那吾便恩赐让你与爱人一同永居在此,不好吗。至于其他人……”瓦迪斯瓦夫三世话锋一转,骤然冷了下来,“不过卑劣的偷盗者,将会受到王军的制裁。”

  尽管这位国王陛下对他们的关系有很大的误解,然而……库洛洛再度和伊路米对视,看不出他们身上的制约,却偏偏看出了“同生共死”,这似乎侧面证明了一个他们先前无法去验证的猜测——他们确实性命相连,就是不知那所谓的神泪之戒究竟能不能解除制约。

  这时,厅的一侧出现了一到门,瓦迪斯瓦夫三世恢复了威严而宽和的语气,“去吧,道路的尽头会有内侍官引领你们。”

  两人都没有动,他们当然不会听从这个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话走那道门,永居在此?怕不是永眠在此吧。

  库洛洛手一伸,将那颗还比较中意的颜之珠又给拿了回来,口中道:“劳你厚爱,但我们不想成为你的子民,也不想在这里定居。”

  “可惜……”

  瓦迪斯瓦夫三世淡淡叹息了声,下一刻,整个厅的地面忽然凭空消失!

  ……

  另一边,旅团众人已经厮杀了好一会,可黑甲士兵数量却未削减多少,被杀死的士兵尸体会消失,然后更多的士兵源源不断地从土里钻出来。

  派克先前抓了一个士兵,这些沉默不语的士兵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可派克依旧靠她的能力提取到了一点信息,充斥着这些如傀儡的士兵们脑中的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入侵者“啧,他们是不是有个亡灵法师在操控啊。”芬克斯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他拧断了一个士兵的脖子然后将其甩出去,又砸飞好几个。

  “有点不对劲。”玛奇说。

  “嗯,虽然很细微,”侠客应道,“但这片土地好像确实在吸收我们的念。”

  念是人生命力场的延伸,如果是普通人,这会被吸收的恐怕就直接是生命力了。

  “是有点邪门,现在要怎么办?”信长一刀居合斩将一排的士兵切成了两半,“没完没了。”

  蚂蚁多了也是很烦的,话虽如此,他的语气还是懒懒散散,并未有半分紧张。

  “解决的办法估计在那座城里吧。”侠客说,他们早就尝试过杀掉看似是头领的将领了,但也无济于事。

  可要去前面的城里,就得先消灭这些士兵,不是没想过绕开他们,可数量实在太多,且兵种齐全,还会举盾摆阵型,一点点推进未免太费时间,念能力消耗也是个问题,而这里距离城墙至少还有数公里。

  众人看向了窝金。

  窝金挠了挠头,“万一把这里弄塌了怎么办?”

  “你收着点啊。”信长说。

  “真麻烦。”窝金嘀咕,活动了下胳膊。

  其余人见状立刻退开,压缩的能量集中在窝金的拳头上,他呼出一口气,一拳砸向地面,刹那间碎石飞溅,岩石断裂,地面凹陷,生生砸出一个直径近百米的深坑!所有在其能量波范围内的士兵被瞬间消灭。

  趁着士兵一时间没法复原,飞坦收起杖剑,第一时间往城邦的方向窜了出去,众人紧随其后。

  城墙很高,但对旅团来说不是问题,飞坦速度最快,踩着微凸的砖石眨眼间就攀上了城墙,然后他停了下来。

  后方的芬克斯有些奇怪,正想出声询问,却在踏上城墙的那一刻失去了语言能力!

  天居然亮了?!

  怎么回事……没等他反应,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喧闹声,城墙背后的世界也展现在他的眼前。

  芬克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城邦,护城河的水面在光照下波光粼粼,码头上有工人正在卸货,农民赶着牛车想要进外城,街上人-流如织,摊贩叫唤不停;内城建筑精美华丽,有士兵在巡逻,贵族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前往王宫的大道上。

  如同穿越了一般,原本死去的城市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可他们在海底啊!

  就在这时,刺耳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城邦,有人在嘶声大喊——

  “敌袭!敌人入侵!全城备战消灭敌人!”

  旅团众:“……”

  ……

  厅里。

  白亮的海底岩浆取代了原本的地面,近乎刺眼的颜色意味着它温度达到了上千摄氏度,极度的高温将空气都烘得扭曲了,靠近岩浆的墙壁被烧得通红。

  不知从哪里来的岩浆仍在涌进来,墙壁烧灼的痕迹在缓缓攀升,空气越来越稀薄,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绝地。

  光滑坚硬的天花板上,伊路米的手变成了手爪,深深插入了岩石,另一只手揽着库洛洛的腰,两人挂在半空中。

  地面消失的一瞬间,伊路米反应极快,捞起库洛洛就上去了。

  “现在怎么办,要往上挖吗。”伊路米问。

  来路已经没有了,下面是岩浆肯定不能去。

  库洛洛却低头看向了岩浆。

  伊路米:“?”

  “这个空间不可能只有一个入口,”库洛洛说,“岩浆还在灌进来,一定有其他的渠道。”

  伊路米沉默了瞬,才一本正经地夸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我们怎么下去?”

  库洛洛叹了口气,右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本书。

  那是本暗红色外壳的书,封面的最上方用通用语写着“盗贼的极意”,下面用另一种古老文字印了一个白底黑字的“極”,除此之外,封面的正中央还覆了一个血手印。

  书是突然显现的,是具现化系?伊路米首先想到,但随即否认纠正,不对,性格不太像,那么只能是特质系了。

  特质系的能力是最难猜的,所以会是什么样的能力呢?伊路米睁着双猫一样的大眼,好奇地盯着看,半点儿都没避讳。

  这是库洛洛自己亮出来的,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难得一见的机会。

  库洛洛打开书,翻到了某一页,口中说道:“‘人鱼的泡泡’,可以生成一个让人在液体中安全生存的泡泡,生存时间和泡泡直径相关,最小1米生存2小时,最大5米生存20分钟,刷新时间为12小时。”

  伊路米看得到书页上的文字说明,和库洛洛说的相差无几,显然是特意给他看的。

  “虽然岩浆也算液体,但高温会严重腐蚀泡泡壁,”库洛洛又道,“我做过测试,1米的泡泡大概只能维持20分钟左右,但也足够了。”

  说完,他便使用了这个念能力,一个直径约两米的透明泡泡包围了两人,泡泡顶部没入了天花板,穿过固体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牢靠。

  库洛洛抬眼,示意伊路米跳下去。

  如果换成别人,伊路米这会会直接松开捞人的手,让对方自个掉下去,自己走其他的路。

  这无关信任,即使是他的家人他也是一样的选择,就算“人鱼的泡泡”可以让人在岩浆里生存,可如果泡泡碎了呢?或者在极端情况下对方为了生存不得不将他驱逐出去呢?那他就会很被动了,他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但面对库洛洛,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两个人性命相连,他死的话库洛洛也会死,所以库洛洛会保护他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

  这个结论让伊路米安心。

  他拔.出了手爪,泡泡没有浮空的能力,两人直直坠落。

  泡泡触到岩浆表面时滞了下,然后缓缓沉入,库洛洛控制着泡泡的大小,将它的直径缩小为一米,两人顺势坐了下来。

  岩浆咕噜噜冒出了气泡,伊路米戳了戳泡泡壁,发现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高温,他感到很神奇。

  即使是捉摸不定的特质系,库洛洛的念能力也非常特别了,他看向依然被库洛洛握在右手的书,嗯,使用时必须拿在手上吗……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问:“你有很多念能力吗?每个系的都有?”

  说话的时候,伊路米依旧没放开库洛洛,手臂环在他的腰上,手心贴着他的腹部。

  库洛洛认为他是不放心,毕竟或许是出于制约的缘故让伊路米考虑后选择了跳下,但这样的致命环境还是会刺激到杀手敏感的神经吧,换成自己也一样,库洛洛对此表示理解,未说什么。

  面对伊路米直白的疑问,库洛洛不禁笑了下,“你是在探听我念能力的情报吗?我不会说的。”

  伊路米也不生气,这事换他来也不会随随便便和人说的,又问:“如果20分钟到了还没找到出口怎么办?”

  库洛洛说:“那就上去找别的出路。”

  伊路米就懂了,库洛洛有别的能力可以让他们离开岩浆。

  即便肯定有不少限制,但……真好用,怪不得爸爸说他的能力很危险,完全无法预测不说,还有其他的风险。

  因为这些能力不可能是他自己拥有的,极有可能是别人那边偷来或者抢来的,这意味着他自己的能力也有被盗的风险……不愧是强盗头子。

  伊路米微微侧过脸,黑深的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库洛洛,作为被“雇佣”来的编外人员,对于探索遗迹这事伊路米一直表现得比较随意,基本都绕在库洛洛身边,他去哪他就去哪,眼下找寻出路他也认为库洛洛一个人足够了。

  不同于他的无所事事,一边操控着泡泡方向一边抓紧时间找出路的库洛洛认真而专注,也因为如此,他好像没注意到此时两人的姿势有多奇怪。

  由于身高差与位置靠后的缘故,伊路米几乎把人搂在了怀里,看着库洛洛漂亮的侧颜,他忽然觉得手又有点痒了,蠢蠢欲动地想要收拢手臂,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后背突然贴上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库洛洛看过来,给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伊路米若无其事地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嗯,再找几分钟吧。”一时间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库洛洛转回头。

  三分多钟后,他们找到了出路,那是一个靠近底部的出入口,两人通过一个向上曲折的短暂通道,进入了一条岩浆构成的河流,泡泡浮出河面,他们上了岸。

  岸上有一段长长的阶梯,尽头是一个门洞,穿过门洞后,里面是一个没有光线的黑漆漆的空间。

  瓦迪斯瓦夫三世的声音在这时再度出现:“没想到你们通过了炼狱的考验,虽然不是吾之子民,但也有资格进行之后的试炼。”

  伊路米还在想什么试炼,就见油灯点亮了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差不多有篮球场那么大的棋盘,上面的石制棋子也有一人高,有王、后、车、象、马和兵,看种类应该是象棋,但除此之外四个角还有四个碉堡一样的东西,估计玩法有变化。

  一旁有一个立起来的小棋盘,是让人在上面控制的。

  “此次试炼仅有一人能参与,你们谁来?”

  库洛洛都没问伊路米,自觉地走了上去。

  ……

  旅团众人刚突破最外一层城墙,里面的城邦已完成了改造,所有居民进入外城,护城河上的索桥升起,外城墙上的守城武器露出冰冷狰狞的炮口,护城河外的土地上也出现了一个军团。

  “里面有念能力者。”派克道。

  “这是要打攻城战吗?”侠客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前方的军团,比起外面那些傀儡士兵,这次看起来很像活人,且不仅多了骑兵,就连装备都升级了不少。

  显然难度升级。

  “总算有点有趣的了。”芬克斯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慢慢甩动自己的胳膊,“分配一下对手吧。”

  “要投币决定选择顺序吗?”信长问,军团中I共有12个念能力者,分散在不同队列中。

  “那就每个人自己扔吧,投到正面的进入下一轮。”侠客说。

  在军团进入攻击范围之前,八个人先围在一起投硬币,最后飞坦和芬克斯进入决赛,但这一轮次没能进行。

  “我左边。”话音未落,飞坦已经掠了出去,左翼有三个念能力者!

  “喂!飞坦你卑鄙!居然不守规矩!”芬克斯气得怒骂。

  “游戏罢了,先到先得!”飞坦的声音远远飘来。

  说的有道理,窝金第一个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冲向了中军,那里也有三个念能力者!

  ……

  “砰!”

  白王被黑王将死,碎成了渣,这也说明胜负已分。

  “看不出来,你居然是攻杀凌厉的风格,”瓦迪斯瓦夫三世语调上浮,仿佛很惊喜,“不担心堡垒被全部击破后一无所有吗。”

  “在现实里自然可以先一步准备周全,但下棋不一样,双方起点是一样的。堡垒是烟雾弹,只要专注赢就可以了。”库洛洛淡淡道。

  “不错,你没有被规则迷惑,迷失自己的目标。”瓦迪斯瓦夫三世满意道,“你通过了此次试炼,那么进入下一个吧。”

  棋盘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将近三米的盔甲人从机关口升起来,他们一个手持巨斧,一个握着剑与盾,戴着全覆盖头盔的脑袋缓缓转向了一个方向。

  站在一边默默无声的伊路米:“……?”

  如同锁定了目标一般,在他们眼睛的位置,猩红的暗茫从缝隙中亮起,两个盔甲人同时奔跑起来,冲向了伊路米!

  盔甲人看着笨重,实则速度极快,手持巨斧的盔甲人一马当先,高举斧头重重砸下。

  “咚——!”

  一声沉闷刺耳的巨响后,碎石飞溅,伊路米已不在原地,他向旁跳开,但还未等落地,一柄重剑就向他刺来,若不躲开就是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伊路米硬生生地在半空中腾转翻身,轻巧落地,不等他喘口气,斧头的攻击再次横劈过来,伊路米跃起,他们还穿着潜水服,因而也没有换上鞋,不着履袜的脚看似在斧面轻轻点了下,斧头却像是忽然遭受了不可承受的重量一般“砰”地砸到地上!

  伊路米站在斧面上,任凭盔甲人再如何使劲也无法夺回自己的武器。

  重剑在这时又袭来,以要把人拍扁的气势朝他挥下!

  伊路米踩着斧柄腾跃,他的身影快到让人无法捕捉,下一刻已出现在斧头盔甲人的后背上方,曲腿踢向盔甲人的后颈。

  在紧身潜水服包裹下显得格外纤长的腿,力道却以吨计算,盔甲人被直接踢断了脖子,盔甲出现了恐怖的凹陷,可它居然还没倒下,一个趔趄后就用斧头抵着地面站住了,脑袋诡异地耷拉着,挣扎着还想转向身后落地的伊路米。

  伊路米歪头,思考了下,然后随手扔出两枚钉子,钉子精准地扎入了头盔的缝隙,红色的暗芒消失,盔甲人也失去了动力重重地倒在地上。

  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盔甲人,伊路米准备依样画葫芦,不过这一个有盾牌,他先借用其已经报废的同伴的斧头将碍事的盾牌劈成两半,接着又是两枚钉子丢了出去。

  用了不到五分钟解决了盔甲人,将场地弄得坑坑洼洼的伊路米走到库洛洛身边,后者早就退到了一边。

  “辛苦了。”库洛洛说。

  “不辛苦。”伊路米回道,这种程度的运动连热身都算不上。

  瓦迪斯瓦夫三世在这时说道:“他是你的爱人,你刚刚却选择袖手旁观吗?”

  “你既然能看出我们性命相连,那我岂会置自己性命不顾,”库洛洛说道,“不过是向你证明他不是我的弱点。”

  “确实,”瓦迪斯瓦夫三世意有所指,“可他却依然能以此威胁你。”

  “哦,”库洛洛像是被说动了,顺势问道,“那你有办法解除这个契约吗?”

  瓦迪斯瓦夫三世顿了下,“所以你来是为了希芙之泪……你们是恋人吗?”

  如果是,这个契约更像是逼迫之下的产物,可如果不是,据他观察,他们之间的羁绊并不浅。

  “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库洛洛淡笑了下,“你要给我希芙之泪吗?”

  瓦迪斯瓦夫三世还没回答,头顶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好像上面发生了巨大的震荡一样。

  空气静默了片刻,他才接着说:“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

  或许是库洛洛接连通过三个试炼获取了一点认可,瓦迪斯瓦夫三世自然而然地换了更亲切的自称。

  “好像不需要你考虑,我的同伴快把你这里拆了呢。”库洛洛说,意在言外。

  瓦迪斯瓦夫三世不为所动,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威胁,“即便如此,没有我的同意你也得不到,它会消失,你能在大海深处找到它吗?”

  库洛洛想了想,“那你问吧。”

  “问题一,一个国家曾因一件神赐的宝物而强大,可这不是没有代价的,它因吸收了族人上千年的仇恨与执念才有了改天换地的力量。百年过去,它的力量即将被消耗殆尽,若想延续未来永恒的荣光,它必须再次吸收足够多的怨恨,国王选择重新让他的国家生灵涂炭,以牺牲当下换取未来,他有没有做错?”

  原来这才是瓦迪斯瓦夫三世会迷恋美人菲诺娜的真相,库洛洛心想,所有昏庸的行为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不过吸收怨恨才能获取力量,确定不是魔鬼给的?

  “没有错。”他回答。

  “理由呢?”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库洛洛问。

  “不,我说过,你的回答需要让我满意。”

  行吧。库洛洛没多做思考便道:“当一个人成为领袖时,他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团体,他的意志必须为团体整体的利益去考虑,若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即使牺牲再大,也必须去做。”

  瓦迪斯瓦夫三世没有表明库洛洛的答案是否令他满意,沉默了片刻便继续问:“问题二,如果到最后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他会为此后悔吗?同样要说出理由。”

  这问题其实有个陷阱,一般而言,如果第一个问题回答国王没错,那他就不会后悔,如果觉得他错了,那就肯定会后悔。

  可库洛洛却说:“当然后悔,国王后悔自己的贪婪,因为他向神赐之物许愿了永恒,可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如果有那也必然是灾难,没人支付得起代价。”

  瓦迪斯瓦夫三依旧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问题三,如果再来一次,国王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同样是个陷阱,如果认为国王后悔了,再来一次肯定会选择弥补遗憾。

  “我觉得国王会直接毁掉那件宝物,理由么……”库洛洛声音有一丝冰凉,“人如果面对不能掌控的东西,还是毁掉比较好。”

  “即使毁掉后军队失去百战百胜的力量,大地重新变得贫瘠,天气变回恶劣?”

  像是听到很可笑的事情一般,库洛洛嘴角不禁勾起嘲讽的弧度,“即使是那样的条件,你们不也生存了上千年了吗?难道没有宝物你们就活不下去了?何况你们并不是一无所有。”

  瓦迪斯瓦夫三世沉默许久。

  “问题问完了?”库洛洛有点不耐烦了。

  “我也曾考验过其他的闯入者,”瓦迪斯瓦夫三世说道,“可无一例外都答错了,你是唯一一个答对的。”

  其他人难道也经历过那个岩浆绝境吗?库洛洛心道,唔,估计是难度不同或者还有其他通道。

  他现在怀疑瓦迪斯瓦夫三世口中的背叛者是他自己故意放出去的,就是为了让外面的人找到这里,不过他也没有兴趣探究这些细节了。

  “那就给我应得的奖品吧。”

  “如果你把希芙之泪带走,这里就会立刻坍塌毁灭。”瓦迪斯瓦夫三世道。

  “这就不捞操心了,”库洛洛声音淡淡的,“反正这也是你的目的不是吗。”

  不仅仅是毁掉这里,瓦迪斯瓦夫三世想,还要毁掉那个令他后悔与痛苦至今的魔鬼之物,为此他想了无数办法,但他却与魔鬼之物签订了契约,无法离开,也无法摆脱它。

  无奈之下,他与魔鬼之物做了交易,立下誓言会为之找到下任宿主,以此为代价才让最叛逆的孩子脱离了日复一日的时间循环,令他厌烦了这里,生出自由之心,偷盗了他母亲的首饰盒逃离。

  瓦迪斯瓦夫三世清楚一旦离开这里,塞琉国的人就会如同泡沫一样消散,可他必须这样做。

  他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才明白的道理,这个人却一开始就看透了,如果他发现戒指无用且有威胁,一定会干脆利落地毁掉它吧。

  库洛洛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从半空掉落的东西,那是一枚黄金打造的指环,中间嵌有一颗水滴状的宝石,剔透的模样神圣而美丽,指环上还刻有铭文,是塞琉国的文字,应是希芙之泪的意思。

  “你的奖品。待你离开这里后,它就会完全属于你。”瓦迪斯瓦夫三世说道,“不过你若想用它解除你身上的契约,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

  “代价吗?”

  “即便你攒够了足够的力量,可作用于灵魂上的契约不同,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牵连至深的纠缠,若想分开,它极有可能会收取你们中一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库洛洛垂眼看着戒指没有说话,许久他才轻轻笑了,喃喃道:“灵魂……还真的有啊……”

  瓦迪斯瓦夫三世认为自己已完成了使命,留下一句“好运”给后来者便不再关注他们,还有一点时间,他可以和亲近之人道个别,然后迎接期待太久的永眠。

  ……

  瓦迪斯瓦夫三世似乎已经离开,空间安静下来,库洛洛抬起眼,从刚刚开始伊路米就一直在看他。

  “怎么了?你放心,出去后我就会毁了这枚戒指。”库洛洛说着开了个玩笑,“不会拿我们的命去赌的。”

  “可你好像很高兴。”伊路米说。

  “因为确认了一件本以为死后才能知道的事。”库洛洛解释。

  伊路米看着他若有所思。

  库洛洛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话,到时候交给你来毁?”

  “没有不放心。”伊路米依旧没有移开视线,目光直勾勾的,黑深的眼中却什么都没透出来。

  那还看我做什么?库洛洛的表情这么问道。

  “你的很多想法跟我不谋而合。”伊路米说。

  想法?库洛洛眨了下眼睛,是指他与瓦迪斯瓦夫三世的问答吗?

  “所以?”

  “没什么,”伊路米缓缓道,“就是觉得这样的话,作为合作者我们会少很多矛盾。”

  确实,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合作都是很顺利的……所以这位大少爷刚刚一直在琢磨这个吗?

  库洛洛有点无奈,他的心思确实很难猜啊。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思的确难以捉摸,伊路米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西索那天来找你,你拒绝了。”

  ……哪天?游轮上?拒绝……西索告诉他的?这两个人什么话题都聊的吗?

  库洛洛没想到伊路米忽然说起这件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骤然得知自己可能成了他与西索的“谈资”,心里莫名升起了些许不悦,一时没有说话。

  伊路米在这时又问:“那如果是我呢?”

  库洛洛:“……?”

  伊路米向前一步,倾身靠近。

  一缕黑色的长发自然垂落到库洛洛的胸膛,伊路米的脸停在距离他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微微侧首,温热的吐息像一团朦胧湿潮的雾吹拂在库洛洛的脸上。

  杀手轻声询问:“如果是和我上.床,你会拒绝吗?”

  *

  当旅团众人终于找到他们的团长时,侠客不禁大吐苦水,说好端端地在玩攻城战,结果突然他们所在的地面变成海水了,他们不得不抢了搜船,硬生生地变成了小型海战,他们玩得倒是开心,就是不停复制船与火力的库哔累得够呛;

  说后面出现了一个什么大祭司,给飞坦玩兴奋了,差点就不分敌我无差别放大了,那没地方逃的他们怕是要直接交代在海底了;

  又说他们找到了王宫里的宝库,守卫已经全部解决了……

  将城邦里发生的事大致交代完后,侠客忽然发现库洛洛好像有点心不在焉,问:“怎么了,团长?你们遇到什么了?”

  库洛洛回神,道:“没什么,戒指拿到了。”

  “哦?怎么样?有用吗?”

  “恐怕不行。”库洛洛简单地答复。

  “好吧,”侠客也没有太意外,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黑发杀手,没发现什么异样,“那我们现在走吗?”

  “12个小时后吧,一旦我们离开,这里会立刻坍塌,以防万一,等‘人鱼的泡泡’刷新后再走,”库洛洛吩咐道,“先把宝库里值钱的宝藏整理下,到时候一起带走。”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