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始门和白慎言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天下正道们几乎全部齐聚了太始门,嗷嗷叫着要让他们交出凶手白慎言,但先不说这件事根本不是白慎言做的,他们压根就不会交。

  就说没有证据的事,这般当众跑来太始门耍泼算作什么?

  柯蓝气的不行,若不是身份所限,她真想当众把这些人都打一顿扔出去。

  只凭半张模糊的脸就说凶手是白慎言,什么玩意,还凶手,这不是找凶手,这是根本想找个地方发泄吧。

  什么意思?

  当他们太始门是软柿子不成,还是以为所有人一起来就法不责众了?!

  着实气的柯蓝不行,只扔出两个字,没有。

  这事闹闹哄哄的足足折腾了快半月,眼见太始门坚决不交出白慎言,甚至不承认白慎言是凶手,正道们也没办法。

  半张脸的确不能算作证据。

  可就在这事即将落幕的时候,恰巧的,又是一夜之间,四个不同门派的长老被发现死在了丰华城之中各自落脚的客栈房间。

  死因,一如既往。

  一时间,整个丰华城也成了风雨欲来的众矢之的。

  消息传到太始门的时候,柯蓝绷着一张脸,面色阴沉,但心里却着实只想笑。

  死的好。

  让你们逼逼赖赖的。

  韩锦衣无奈了的看了她一眼,自家从小长大的师妹,她还能不了解吗?

  “别笑了,等下明日他们又该上山来了,到时候你可要哭,死的这几个可都是半月来闹最凶的。”

  这下好,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柯蓝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回事,她心里也明白着呢,但她这半个月的压力实在是大,她笑两声,也不在人前笑,嗯,不过分吧?

  这一点也不过分。

  反正明日的事,那就明日再说吧。

  她现在也想破罐子破摔了怎么办。

  这段时间以来,正道各个门派世家死的人不计其数,但太始门可没一个死的,这是一件好事,但在这种情况下而言,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但没办法,这明目张胆的哑巴亏也只能吃了,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众人的怀疑就杀了几个弟子长老们什么的,然后装作是被杀的吧。

  这不纯纯的缺心眼神经病吗。

  两人说了会话,大部分是在说如何应对明□□山一事,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承认,不接受就是了。

  他们要打便打,太始门不带怕的,但绝对不能怂。

  夜里,韩锦衣离开了柯蓝哪。

  临近夏季,风中不见了春的清凉,而涌现了夏季特有的几分闷热,出门的时候,白慎言就坐在门槛上,手拄着下巴,抬头去看天空上皎洁的圆月。

  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干,这倒是有了几分反常。

  韩锦衣推着木椅过去,停在她身边了这人都没看过来,不同于自己的院子特意去了门槛,柯蓝这里是有的。

  她来时是白慎言抬着木椅跨过门槛,可她自己出不来,白慎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这么反常的发了呆。

  “白慎言,怎么了?”

  半晌之后,韩锦衣还是选择问出了声。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让白慎言一瞬间回神,她猛然惊醒,立马回头去看韩锦衣,右眼亮了亮,但很快就又变得迷茫下来。

  “我……”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抓耳挠腮,吭哧吭哧的半天没说话。

  韩锦衣看着她,伸手拨了拨白慎言眼前垂下来的刘海,没说什么,也没逼她。

  过了好一会,白慎言才带了几分迷茫的道;“韩锦衣,我感觉到了,他在哭。”

  “他很难过。”

  “我,我也很难过,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韩锦衣,你知道我该怎么办吗?”

  白慎言说的这话实在有些颠三倒四的味道,韩锦衣一时间没听明白,她定定的看着白慎言。

  看着她眼底的迷茫和难过。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升起几分念头来。

  “白慎言,谁在难过?”

  白慎言舔了舔唇角,可这次的回答就有几分干脆了;“韩锦衣,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但我想去找他行吗?”

  韩锦衣沉默着没说什么,她只是定定看了白慎言一眼,若有所思了半晌;“从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白慎言挠头,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她只记得,那是下了好大好大雪的一日。

  也就是……冬天的时候吗?

  “韩锦衣,我能去找他吗?”

  “你想去找他。”

  “嗯。”

  白慎言很用力的点头;“他在哭,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所以我想去找他,他肯定不开心了。”

  韩锦衣笑了笑;“好,那就去。”

  白慎言一只眼睛唰的就亮了,整个人都从地上蹦起来,开心雀跃的不行,继而双手拄着木椅的把手,她弯下身子,咧着一口小白牙朝韩锦衣笑。

  “真的吗?韩锦衣,你同意我去找他了是不是?”

  “对。”

  她笑,韩锦衣也跟着笑;“但你要带我去,白慎言,不许自己乱跑,这是你答应我的。”

  白慎言乐颠颠的点头;“好。”

  她摁着木椅的手臂用力,一下就将它连带着其上的韩锦衣整个抬起,眼看着就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白慎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上的力道一松,又将木椅放了下来。

  然后在韩锦衣挑眉看来的目光中,她嘿嘿笑着蹲下身;“韩锦衣,我背你去,这玩意太碍事了。”

  见韩锦衣不动,白慎言又急急的拍胸脯打包票;“我背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摔了的。”

  韩锦衣当然不觉得白慎言会把她摔了,只是眼见这人急切的小模样后,不由得哑然失笑了几分,这才身子前倾,双手搭上白慎言的背。

  接下来就是白慎言用力了,她反手揽住韩锦衣的腰身,又向下一出溜,接着一托,往前窜了窜,立马背好,起身,一气呵成。

  韩锦衣的腿没什么感觉,也使不上力,她就只能双手揽住白慎言的脖子,身子贴上去。

  她忽然闷声笑了笑,问大步流星往前走的白慎言;“沉不沉?”

  “不沉。”

  白慎言赶紧摇头,而后就很认真的又补充了一句;“韩锦衣你放心,就算你再沉,我也能背得动你。”

  “……”韩锦衣。

  她听这话就想笑,所以这到底是沉还是不沉?

  白慎言的背偏瘦,也并不宽,毕竟她这一世的年龄还小呢,但对于此时的韩锦衣而言,这就是她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就像,记忆中一样。

  虽然白慎言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份对她的体贴和在意,却也始终如初,一如既往。

  韩锦衣唇角勾起,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蹭,微微闭眼。

  两人这次下山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心血来潮,白慎言想下,韩锦衣就答应她了。

  仅此而已。

  下山的路上倒是也碰到了几伙负责巡视的太始门弟子们,直到离开了太始门的范围内,也就是到了半山腰,白慎言才加快速度。

  她抱紧韩锦衣,整个人脚下发力,霎时间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山下奔去。

  似乎她一直都认准了一个方向,不曾犹豫。

  而这边去,正是前往丰华城的方向。

  呼呼!

  临近夏季的风不似春季一样带着几分猛烈,可即便这样,那疾驰而过吹在脸上的感觉也仍旧带了几分微弱的痛意。

  韩锦衣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埋进白慎言的脖颈里,风声鹤唳之中,她甚至还能听到白慎言急促的心跳声。

  砰砰的,格外有力。

  白慎言并没说什么,韩锦衣也没问,就只是由着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直到走了一多半的路程,离丰华城也近了的时候,白慎言才停下来,她突兀的停下来,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辨别方向。

  过了两息才继续向前,不过已经改变路线了,韩锦衣一眼就看出来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前面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这方圆之中,虽只有丰华城这一个大城没错,但却也是有数十个村落分布在周遭的。

  当然,叫什么名字韩锦衣就不记得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在两人随着距离越发接近的时候,即便不说五感敏锐的白慎言,就算是韩锦衣后来都察觉到了,那是一股无比浓烈的血腥味道。

  浓烈的铁锈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作呕。

  到了地方,白慎言停下来,但没放开韩锦衣。

  今晚的夜色很亮,但越亮就越映的眼前尸山血海的场景格外清晰。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血流成河,大部分都不是完好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那副场景简直堪比……地狱。

  白慎言抿紧唇角,不知怎的,她竟是觉得这一幕极其熟悉,熟悉到眼前恍惚,呼吸也跟着急促下来,只一瞬间大汗淋漓。

  甚至一时恍惚失了力道,让她几乎连韩锦衣都背不住。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韩锦衣嗓音低沉下来。

  白慎言没说话,她的目光只是定定看着前方那场灭村现场,还有,那个人……

  就在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泊之中,一到身影微微佝偻着身子,就这么站在其中。

  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到来,他慢慢的把头转了过来。

  映着分外明亮的月亮,不说白慎言,便是连韩锦衣,都基本看清了,那是个带着面具的一张脸。

  脸全部被遮盖住,只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木然迷茫中,带着遮盖不住的深深杀意和暴戾,那种眼神,的确像极了白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