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闻听坐在后座，显得有点紧张，始终抓着车门上的固定把手看窗外。凌云在手机上买电影票，递给他看自己选的座位：“闻听闻听，你看选这两个座位好吗？”
“可以。”闻听点点头，手还是没松开：“再往后一排也可以，后一排没有人。”
“那是情侣座。”凌云指出：“我们又不是情侣。”
“哦哦。”闻听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太去影院，不知道那是……”
开着车的智杰笑出声：“不是情侣就不能坐情侣座了？”
凌云正经地指出：“不是情侣当然不能坐情侣座。”他看了眼闻听抓着把手的手：“智杰哥，你好好开车，别老是开玩笑。”
智杰好脾气地答：“行嘞少爷。你们看看晚上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们吃完回去公费报销。”
“小姨能给你报销？”
“怎么不能，老板可大方了。等会儿我直接就去商场里看货，一家还不一定能买完，可能得多跑几家看看，所以我就不跟着你们了。你们带好手机，随时保持联系，ok？”
“没问题。”
“小听，你就跟着凌云，别走丢了。”
“我们是十七岁，不是七岁。”凌云不满地说：“你就别操心了。”
智杰识趣地转移对象，问凌厉道：“哎，你去网吧？”
“嗯。”
“去一下午啊？那个商场里还有个电玩城，等我对完货以后去玩投篮不？”
“也行。”
“Yes！以前和你们小姨出来的时候，她总嫌弃这是高中生玩的东西，真是不懂。”
四人驾车到了商场，他们兵分三路，各自找到目标。取出票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凌云手捧爆米花，领闻听猫着腰穿过座位，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刚刚落座，他旁边的女生忽然转过脸叫道：“闻听？”
凌云坐在女生和闻听中间，电影已经开场，特效音响盖过了她的声音，闻听没有听见。凌云忙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有女生找他说话。闻听借助电影院里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也惊喜地回道：“班长。”
女生笑着对他摆摆手，随后将食指比到嘴前“嘘”了一声，指指电影屏幕，示意他结束之后再聊。闻听也点点头，靠回椅背上看电影。
这回凌云选的是一部文艺片。他很喜欢这个导演，曾经看过他不少片子，这是导演首次尝试这个新领域。凌云说不出尝试得成功与否，只能说自己绝对不适合看文艺片——因为自半程开始，他就忍不住地犯困。他努力往嘴里塞爆米花保持清醒，一边暗中打量身旁的人。左手边的女生始终目光炯炯，还会随着剧情发展不断变换表情。至于右手边的闻听嘛，虽然表现出强装精神的样子，但还是被凌云抓到好几回正在偷偷打盹。
大灯亮起来的时候凌云还半睡半醒，闻听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和他说：“结束了，自己选的电影，自己还睡觉。”
凌云睁开眼，看见左边的女生也在笑着看自己，顿时清醒过来。女生扎着马尾辫，明朗大方地和他打招呼，典型的好学生长相。“这是乔怡然。”闻听和他介绍：“我的高中同学。”
凌云试图掩饰睡容，一边对她说：“你好，我，我叫凌云。”
乔怡然礼貌地一笑：“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好像没有见过。”
“他是从上海来旅游的，在我家那边的村子里认识。”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你们等会准备去哪里？”
“我想去新华书店看看。”
“不愧是闻听，一有空就往书店跑。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好书？也推荐给我看看。”
“放假以来只读完两本长篇小说。”闻听懊恼地摇头：“作业太多，有点忙不过来。”
影院里的人陆续都走空了，工作人员走进来清理现场的垃圾，乔怡然提议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好。”他们站起身向外走，闻听走到她身边问：“你等会去做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书店看看吧，正好打算去买本教辅。”
“你的作业已经做完了吗？”
“还没有。我数学练习册写了一半，但是觉得难读不太够，就想买本进阶版的教辅来多练练。”
“好厉害……”闻听轻声感叹：“我能把现在的题目做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你的文科好呀。”乔怡然说：“我还想问你写作文有没有什么技巧呢。”
闻听仔细想了一会，苦恼地回答：“我还真的说不出有什么技巧……”
“嗯，天生有才华嘛。”乔怡然对他眨眨眼，开玩笑地说。
他们到了书店，乔怡然去逛教辅区，闻听在文学区看小说，凌云四处闲逛，最终在摄影集前驻足。翻阅了几本册子，又看了一些画册，他收到智杰的消息：在哪呢？我点完货了，去吃晚饭吧。
他看一眼时间，回复道：我和闻听在新华书店。
智杰很快回答：我们就在你们楼上，等一下，我和凌厉来找你们。
好。
凌云放下手里的画册，起身去找闻听。他走到文学区，穿过几个书架都没见到。想了想，又往教辅区走，却发现连乔怡然也不见了。奇怪，闻听要走的话也该和他说一声才是。他在书店里晃了几圈，无措地向外走，这才在门口看见两人的身影。
女生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对闻听说着什么，她翻开书页，闻听就弯下腰凑近了听她说话，不时地认真点头，眼神和平常一样真挚又温柔。过了一会，乔怡然把书塞到闻听的手里，笑着说了几句就对他挥手道别。凌云的视线追随乔怡然离开的背影，抬头看见智杰和凌厉也已经站在书店门外。
“闻听。”凌云忙赶上去，指了指门外，“正在找你呢，他们好了，喊我们去吃晚饭。”
“你等等我，我去把这本小说放掉就来。”闻听把乔怡然给自己的书交到凌云的手里，小跑着去书架前归还原先在翻阅的小说。凌云好奇地看了眼手里拿着的书，是一本数学教辅。
等到闻听出来，智杰早已挂上调侃的笑容问闻听：“那女孩，谁呀？”
“我的高中同学。”
“班长。”凌云默默补充。
“给你送书呀？”
“嗯。”闻听一脸坦荡地回答：“我数学不好，她推荐我做做看这本，说她之前做过觉得会很适合我。”
“这么贴心，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没有！”闻听的耳朵瞬间红了，“我们就是同学，她、她是好心，但我们没什么关系，她家境很好的。”
“家境好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凌云说，“不要扯开话题。”
“不是扯开话题，她家境很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凌云还是没明白，智杰接过话来：“那意思是如果你的家境和她一样，她就喜欢你？还是你就喜欢她？”
闻听的脸颊也被染红，他着急地想要说清，可不知怎么变得什么也说不清，只好重复道：“没有，我没有喜欢，我们就是同学。”
凌云不依不饶：“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嘛？”
没等闻听回答，智杰率先发话：“别光说女生，性别不要卡太死。闻听你放心，我们现在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保证不给你凌熙姐说。你和我们聊聊，我们给你出谋划策。”
闻听又无语又好笑，还带着几分窘迫：“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凌厉突然开口：“吃什么？”
智杰愣了愣：“不是吃火锅吗？”
“哪里有火锅？吃什么火锅？”
“刚才咱俩从电玩城出来的时候，不是都商量好了吃海底捞嘛。”智杰皱起眉头，“合着你压根没听我说话呀？”
“知道了，海底捞。”凌厉的语气很不在意，“刚才突然忘了。”
经过凌厉打岔，他们总算不再追究闻听的感情生活，闻听暗中松了一口气。四点半的火锅店还没有什么人，凌云在座位上坐下，抱怨道：“怎么这么早吃饭？我还没饿呢。”
智杰一边在点单的ipad屏幕上上下滑动，一边回答他：“太晚回去开山路不安全，最好能赶在天黑以前。”
“哦，难怪。那我们要给小姨带点什么回去？”
“楼下的周黑鸭，我都看好了，等会吃完就去买。”
“智杰哥，那你之后就要睡在仓库里吗？”闻听小口小口地喝着酸梅汁，问道。
“是呗。”
“太辛苦了。”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让凌熙住在仓库里吧。”他的语气轻柔了一瞬，很快恢复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要么你俩赶紧撤，就能给我腾地方了。”
“就算我俩走了，小姨肯定也让你睡仓库。”凌云眯着眼睛说。
“靠。”智杰咒骂一声，“还真被你说对了。”
“智杰哥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凌厉问。
“互联网。”
“哇塞。”凌云惊呼一声，“标准打工人啊。”
“那怎么放着正经工作不做，跑到这里来了？”
智杰点菜的手忽地一顿：“怎么说得好像现在不是正经工作似的。”
凌厉用手圈住杯子，看着智杰的表情追问道：“那肯定不一样，对吧？怎么选择换工作了？”
“乐意换就换咯。”智杰的语气依旧轻松，视线却牢牢地黏在屏幕上，不与凌厉对视，“这边的生活简单一点，没那么复杂。”
凌厉一挑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