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鸣登机的时候就有很夸张的装备——睡觉用的充气U型枕、耳机、耳套、耳塞、眼罩、风油精、晕机贴、晕机袋,短短两个小时的旅途,他以为自己建的是万里长城,真实却是建了条马奇诺防线,并且同样没有逃过晕机的命运。

  向西艰难地扛起简一鸣的一边手臂,奥莉加自动扛起另一边,高三的学长和林茗就跟着帮忙拉行李,王曦把他那个太自觉的学生赶去拉行李的行列,和向西一起把人拖到酒店去。

  王曦很头疼,他没预料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提前了一天到,明天这个时候,这群孩子就要去抽签,后天就要正式第一轮比赛了,能留给一鸣休息的时间非常有限。

  卫丛听说了之后,立刻定机票过来。

  他也头疼:“估计是听力问题,一鸣听力太好了,飞机上的噪音大,加上机器运作的声音,一下子把他卷了进去。”

  “之前怎么都没发现?”

  “你忘了,他家就在学校附近,平时活动的地方不是步行能到就是骑自行车,公交车不都怎么坐。”

  简单来说,咸鱼简作为鱼本身不擅长游泳,然后他干脆躺平摆烂。

  王曦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简一鸣就喝了点水,睡了整整一天,被卫丛叫了起来去抽签。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晕晕的,像只褪了色的狗狗,无精打采。

  一直到坐车去到比赛现场抽签的时候,简一鸣都脑子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舍友从向西变成了卫丛。

  “不应该啊,我只是晕机晕车,没有吃毒菌,怎么就有幻觉了?”

  卫丛气笑了:“人家还要比赛,你好意思让人照顾你?”

  不过向西因祸得福,本来比赛前很紧张的,现在被简一鸣吓一吓,人的心思都在这病歪歪的狗狗身上了。

  简一鸣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按照顺序摸了张纸条,打开了一点,马上跳出来一个“1”。

  大家知道简一鸣手黑,就是没想到他手这么黑。

  卫丛懒得配合他小把戏,直接拉开后半张,上面写着“11”,比赛地点首都艺术中心。

  大家松了口气,又没完全松掉。

  不能说很黑,但也不是一般的黑了。

  花赛第一轮,持续一周,两个比赛场地,一个点七个人,一天将会轮十四个人,简一鸣轮到了第一天下午的第一个。

  一个不怎么好的顺序。

  在比赛当中,最好的位置通常是中间靠前的时候。

  太前了,评委也没有进入状态,而且不确定比赛选手整体的水平,所以打分会相对保守。当他们听了好几个人,心里有数的时候,人也进入了相应的状态,好的选手此时更容易得到好的分数。

  太后了,评委也进入疲惫期,想着尽快结束,现场的听众的反应也没有那么热烈,在沉闷的环境里弹琴,会大大增加选手的演奏压力,失误率大大增加。

  不要说评委不专业,评委也是人,会兴奋会疲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能把这种状态起伏调整得偏差较小就已经很专业了,将评委当成公平公正没有失误的超人才不正常。

  简一鸣的位置在第一天,有了一个上午选手的表现,下午的人无疑更幸运一点,但是下午第一个就上,位置又没那么好了。

  其他四个同学,向西和奥莉加都在第二天,学长在第三天,林茗在最后一天。

  简一鸣就算了,这家伙手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是没想到林茗居然会在最后一天,并且和她一个时间段一个比赛点的还有路加·刘。

  其他人的表情看起来都比林茗紧张,林茗自己倒是表情镇定。

  王曦作为他们的主心骨,拍拍手掌招呼学生们:“好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就回酒店休息了。”

  因为花赛,本来就人多的首都彻底变成了黄金周的首都,人多到爆炸,路上极其拥堵,幸好王曦订的酒店不算远,他们步行回酒店,叫外卖吃饭。

  简一鸣就喝了一碗粥,倒头大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再次被卫丛叫起来,吃完中饭去比赛现场。

  今天只有他和卫丛两个人过去,卫丛去主要是防止这只晕车狗倒在半路起不来了。

  简一鸣先去彩排,摸一次比赛用的琴,再换衣服,卫丛就呆在后台等他。

  卫丛环视周围,不适地皱紧眉头。

  比赛紧张的学生、比学生还要紧张的家长、指导的老师、比赛的工作人员,如果把这里的场景变成一首曲子,那就是充满了不和谐和弦的现代主义作品。

  他二十年前不喜欢这场的场景,二十年后……依旧不喜欢。

  所以卫丛自己不参赛之后,就连当评委的次数都少,这次本来没想过要来的,但是接到王曦的电话,等卫丛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以简一鸣的身体素质,就算前一天晕机,休息了一天应该状态都恢复了才对。

  ……不过也正因为是这个时候。

  长时间练琴、日夜不休的疲劳、备赛的压力,所有的东西积聚在一起,晕车只是戳破了气球的那根针,让里面的东西一下子爆发出来而已。

  只是第一轮比赛,已经有人开始在赛前崩溃了。

  卫丛望过去,一个估计踩着年龄线报名的小女生受不了赛前的氛围,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她身边围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和女生几分相似的女性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女生趴在她的肩上哭泣。

  卫丛突然想,自己该不会是把简一鸣当成儿子养了吧?

  他的脑内黑洞还没有闭上,简一鸣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十六岁就长得比人高一个头的少年一脸虚弱出来,把自己的脑袋当成啄木鸟的嘴,敲敲他的后背,把换下来衣服的袋子递给他。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这还是卫丛第一次给人当保姆呢。

  他接过袋子,看看时间,快到上场的时候了。

  “人还清醒吗?”卫丛气不过,把他脑袋当成狗狗脑袋揉了几把。

  睡了两天的简一鸣缓缓地点点头。

  “看样子不怎么清醒。”卫丛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薄荷糖,撕开包装纸怼到他嘴边,简一鸣乖巧地吃了进去,然后整张脸皱得像张被揉成团的纸,五官快要离家出走了。“听好了一鸣,打起精神来,前面我们已经走过了九十九步,现在准备踏出最后一步了。你该练的练好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现在打起精神来,准备上场了。”

  “正常演奏不会有问题的,现在能做到吗?”

  简一鸣:“能。”

  “给点气势,能不能做到?”

  “能!”

  “好,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卫丛带着简一鸣到上台的楼梯前,这边还在幕布之后,灯光昏暗,隔着一个楼梯,却是万丈光芒,恍若另一个世界。

  卫丛手掌稍稍用了点力,推了一把上台的简一鸣,看着他踏上楼梯,踏入光的舞台里。

  撑住啊,一鸣。

  这里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只是一个小小的中转站。

  简一鸣的琴声从台上传来。

  有点虚,指尖力量不够,但是该强的地方强了,该弱的地方也弱了。

  节拍没问题,节奏没问题,谱子也没问题。

  声音有点飘,不过足够通过第一轮了。

  卫丛松了口气。

  站在台下的人,真的说不定比站在台上还要紧张,这大概就是所有送考家长的心态吧。

  ……

  “路加,今天还去比赛场地吗?”路加·刘的妈妈稍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昨天也没怎么睡,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吧。”

  路加倔强地摇摇头:“没关系,我先去听听现场。”

  “花赛里应该没有你的对手才对,不用那么紧张的。”

  “没事妈妈,我先过去赛场了。”

  “行吧,你要去哪个比赛点?妈妈待会去找你。”

  “我去首都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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