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潮风扛着猎到的小鹿,心里想着刚过门的小媳妇儿,脚步不由得加快,冷硬的汉子,不苟言笑,手里拿了一株海棠花。
院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把前方的路照的红通通的,推门进去,一个破板凳飞了出来,要不是他闪躲的快,早砸他脑门上了,屋内随即传来一声暴怒,
“你去哪了呀?这么久不回来! ! !”
潮风不敢怠慢肩上的鹿都没放下扛着大步子进去,
“阿衿……”
墨子衿穿着宽大的黑衣坐在榻上,艳丽的眸子里水雾氤氲,长长的尾巴拖了一地,大红色的被子底下小腹微微的隆起……
潮风上前一步,
“啪——啪——”尾巴如鞭子般抽打在他身上,他咧着嘴角“嘶~”了两声,
“滚开,不准过来!! !”
墨子衿说着掉了一颗颗剔透的玉石。
潮风心口一疼今个给媳妇打死了,他都要上前,
“别抱,我不给你抱! ! !”
墨子衿扬起的尾巴怎么都落不下,两只手使劲的捶着男人,潮风双手紧箍,却时时刻刻的注意着肚子,墨子衿双手抓着他的肩背,像两只含苞待放的白玉兰,张开红肿的嘴狠狠的咬在男人脖子上,潮风轻蹙眉头,随后是无声的笑,这些日子,他这刚过门的小媳妇儿脾气大了不一星半点。
他要稍微走远点,家里能拆得只剩一个房梁,就比如现在,除了榻上的完好无损,屋里没一处能落脚的,桌椅板凳更是惨不忍睹的碎成了沫渣子。
“你! ! !是不是去找那只狐狸精了?! ! !”
墨子衿凶巴巴的问,雪白如玉的脸泪眼连连。
“没有。”
潮风递上折回来的海棠,还沾着露水,娇艳欲滴,跟他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一样。
墨子衿收住了泪儿,把玩着手里的海棠,嗅了嗅,沁脾的清香安抚了躁动不安的恐慌,潮风捧着泪乎乎的小脸,下巴尖了不少,瘦了,大拇指抹掉串串泪珠,
“饿了吗?”
“我……我不知道……”
说着又要抽泣,他不想这样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都怪肚子里的坏东西! ! ! !
潮风又把人搂在怀中,温暖有力的大手轻拍着起起伏伏的薄背,灰暗的眸子里蓄满了柔情,“想吃肉,还是想吃豆花?”
“豆花……可我不想你去狐狸精那儿买……”
村卖豆花的是一只狐狸精,一颦一笑,柔媚似月,自从有了肚子里的小东西,墨子衿脾气大涨,胃口却越来越小,有时三两天不吃不喝,都在发脾气,就麻辣的豆花勉强能下腹。
买多了,不免说上几句话,墨子衿挺着肚子看见了,尾巴一甩,把摊子打翻在地,潮风哄了两天才把人哄好,又趁他睡了,潮风打了一筐肥鱼,去跟狐狸精赔礼道歉,狐狸精也是生过崽子的人,脾气好,不见外。
“那……我做。”
他嘴比以前更挑了,男人捡着他喜欢的学了一些,口味好,还好,口味不好,就是一尾巴! ! !
墨子衿皱眉撇嘴,
“不要! ! !难吃——”
潮风满脸愧疚,要不是他,怀里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遭这些苦。
“那想吃别的吗?”
墨子衿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白细的牙,阴沉沉道,
“我想吃坏兔子——”
隔壁的春哥躺在自家男人怀里打了个寒颤~~~~
潮风凛冽的眉目犯了难,
“要不然,换一个?”
“不要——”
墨子衿恨恨道,晌午那会儿,坏兔子的男人给他买了冰糖葫芦,他故意在院门口走来走去,边走边舔冰糖葫芦!
“好甜~好大~好甜~好大~”
墨子衿双手抓着榻,硬是抓出了三条痕,可那只坏兔子没完没了,
“好甜呀~好甜呀~”
“啪!”的一声大红被子扔在地上,
嗖嗖嗖——两扇门被震的晃了又晃,墨子衿红着眼睛,伸着手飞奔朝兔子杀去,
“啊! ! ! ! !杀兔了,杀兔了,相公,救命啊!”
地面带起阵阵滚烫的尘土——
宁静的小村庄,闹得鸡飞兔跳。
冰糖葫芦裹了一层灰,成了黑糖葫芦。
春哥最后被逼到了鸡笼里才算逃过一劫,墨子衿讨厌鸡的味道,一闻到就想吐,可他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坏兔子,一直盘踞在鸡笼的旁边,毒辣的眼睛像毒牙一不留神就能毒死坏兔子!
后边他打盹了,坏兔子也打盹了,一个睡在墙头上,一个睡在鸡笼里。
“他又来惹你了?”男人问。
“对!”
墨子衿气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鼻尖,眼尾还泛着红,这么一看还挺可爱。
潮风眸光璀璨双手捧着,宠着,
“明天我把他抓过来让你揍。”
“不要!我自己抓——”
等他抓着了,就把他皮刨了给男人做毛领子!
“好。”
村子睡着了,怀里的人也睡着了,潮风才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屋子和院子,院墙上又多了几道深深的痕,不用猜,肯定是他媳妇跟隔壁的兔子干仗留下的,这墙修修补补三四次,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
“嗯唔…………相公…………”
潮风丢了手里的罗筐大跨步的回屋,屋里的烛火随着他摇摇晃晃,墨子衿抱着他的衣裳泪眼汪汪地,
“你又去找狐狸精了…………”
“没有…………”
墨子衿把衣裳卷成球扔在他的脸上,气鼓鼓的龇起毒牙,可惜他的毒对男人没用,反而会让男人兽性大增……因为是淫毒……
潮风把头上的衣服拿下来叠好,他这时候最是敏感,易怒,焦虑。
除了那只坏兔子,没谁敢惹他。潮风把人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在大腿上哄,
“没有狐狸精,只有你,小醋精,到了三伏天我们就去山洞里好不好?等肚子里的坏东西出来了,再回来。”
暑季,墨子衿待在阴湿的地方,就不想走了,男人怎么哄都没用,找了一处幽深的洞,铺着盖儿陪他住,住到了冬日里才回,在洞里待的久了,冬日里没那么爱睡了,会陪男人说说话,会捣乱,会跟隔壁的兔子吵架,干架,会跑出去吓人,两只黄眼睛在浓稠的黑夜里亮得瘆人,村里的小崽子们吓得哇哇乱叫,他回来乐颠颠的跟男人说。
第二日,小崽子的大人找上门了,他甩出尾巴,荡起千层的大雪,压的众人四散而逃。
潮风,“…………”
还是冬眠乖一点。
只能等暴脾气的媳妇儿睡着了,再一家一家的去道个歉。
墨子衿抱着汤婆子在门口等他,潮风哑然失笑,
“啪啪啪——”
墨子衿给了他几尾巴,
“砰——”
的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没过多久,墨子衿悍妇名声在村里传的响当当的! ! ! ! !
烛都燃尽了,怀里的人也没吱一声。
潮风垂眸,墨子衿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睡着了——
就这个时候最乖了……
麦香软枕上空空如也,是男人给他安神的,墨子衿就睡了两次,后边儿还是枕在男人臂弯里睡得最香。
潮风看着怀里小辣椒,没忍住,轻轻咬了咬嫩嫩的小嘴,还想再进一步,
“啪! ! !”
怀里的人冷不丁的呼了他一巴掌!
可只是皱皱眉,又没睁眼,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男人也琢磨不透,像是气着了,掐着小巧的下巴,啃了上去,啃肿了,才松开,沾着水珠,跟瓶口插着的海棠花一样好看。
翌日,
饭桌上,墨子衿捧着辣香的豆花,黑亮的凤眼骨碌碌落在男人脸颊上,欲言又止,
“我打的吗?”
潮风绷着嘴角,想着怎么掩盖,可他的演技太过拙劣,眼看媳妇儿要摔碗,他立马点头。
“是……”
粗粗的嗓音里还带了点虚……
“疼不疼……”
墨子衿扭着尾巴凑上去,这么红,肯定疼,都怪他这坏脾气。
“不碍事的,你打我都是应该的,再说了,这村子里哪家相公不挨媳妇儿的打?你对我是最温柔的。”
男人一脸肃杀,一点都不像在诓人。
墨子衿给他夸的不好意思,揽着他的肩膀抱了上去,尾巴尖蹭他的大腿,
“我下次收敛一点……”
潮风抱着嫩滑滑的腰,
“不用收敛。”
他这个时候要是压着了,以后会更伤身体,还不如全发出来,恐怕也只有他觉得媳妇儿发火的时候最好看了! ! ! !
潮雨听他这么说,像在听诡诞之说,
“那条长虫会温柔,老天爷都要垮了! ! ! ! !”他说完,挨了一顿潮风的揍。
“不许这么说你大嫂! ! ! !”
暑气还没到,潮风带着他去了山洞里住,走的那天早上晨光还没来,隔壁的坏兔子给了他一竹筐的冰糖葫芦,还有他自己做的酸萝卜。知道他没什么胃口,会偷偷的给他放在墙头,墨子衿故作矜持不去拿,潮风心领神会端进去一口一个的喂他,哪怕是吃了,他也说他是勉强的。
坏兔子也不拆穿他,说等下了崽崽,给他挼一挼就行。
还没到山洞,他趴在男人背上睡着了,嘴里还含着糖葫芦。
洞口浅,潺潺泻着绿蒲,不易被人察觉,洞很深,很大,绿藤布满,虫蛇寄居,可他俩来了之后,都跑的一干二净了,墨子衿总会变成蛇追着它们跑个不停,追着了也不吃,抛着当球玩儿,玩儿累了才放它们走,男人一脸幽怨的盯着,无可奈何。
有了肚子里的小东西才算消停些,可也不爱在他身边待着,洞里有个寒潭,深不见底,一头子扎进去都要大半天才出来,潮风不喜水,守在潭边生闷气。
墨子衿悄悄的潜在水面,看着苦大仇深的男人,突然破出,扑了男人一脸水!
潮风,“…………”
潮风面不改色拂掉脸上冷冽的潭水,
“我生气了。”
墨子衿抬起尾巴蹭了蹭男人的脸,再滑到他腰上卷住,一把把他拽下了潭,
“扑通——”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像揉碎的月光。
墨子衿亲掉男人脸上的水珠,调皮道,
“湿了……”
潭水刺骨,潮风愁他冷着,想拽他上去,可他媳妇儿滑溜溜的,怎么抓都抓不住,他像只落水狗似的,拿他媳妇儿没办法。负气的游到潭边,不理人了。
墨子衿游到他身后,挤进他脖子里,
“生气啦?”
“没有,水寒,不能待太久。”
“那你抱我上去呗!”
潮风知道他肯定又要耍自己,可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果不其然,“噗——”吐了他一口水,跑了……
白霜染尽红林,洞口堆了一地的红枫叶,像二月的红花,
“嗷呜呜呜~嗷呜呜呜呜~~~~”
“嗷呜~~嗷呜~~”
“他们怎么那么爱叫呀?! ! ! !”
墨子衿两手堵着耳朵,别人家的小崽子都是乖乖的,怎么他家的这么爱叫唤。
整个山洞全是他俩的声音,魔音绕洞,还爱哭,特别是夜里,洞里的蝙蝠都给他们俩跑了,他晚上想吃宵夜都没有了! ! ! ! !
潮风把烤好的野鸡用荷叶包好给他,
“骨头都撕下来了,你吃,我哄他们。”
“好~~~~”
潮风一手抱一个,还以为会是跟他媳妇儿一样可爱的蛇崽崽,没想到是两只爱叫的小狼崽。
“狼崽崽不好吗?”墨子衿问。
“好的,你给的都好。”
“嗷呜呜呜~嗷呜呜呜~~~~”
“嗷嗷呜~~~~~”
“名字?”男人晃着手里的两个小肉团轻声询问。
墨子衿舔舔手指,拍拍铺着厚厚棉絮的石床。“过来~”
潮风刚坐下他就靠上来,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睛的嗷嗷叫。
“先出来的叫潮潮,后出来的叫风风。”
男人沉声,“不行。”
肩上的人“哼”了一声,
“那你问我~~~”
这么叫不就是在叫他吗?他只能属于媳妇儿一个人,谁都不能替代!
“不听我的,你自己想去~”
潮风,“…………”
墨子衿在被子里扭来扭去,
“子风……墨潮……行吗?”
“嗷呜呜呜~~嗷呜~~~”
“嗷呜~~~”
“有你,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