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是纯儿,你忘了吗?我还在你腹中时,你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你说希望我像古来的圣贤一样,纯性善良,德行完美,你还记得吗?”

  轩辕溟字字泣血,出世后,母亲厌他,父皇恶他。若不是他有半人半妖的极强之体,且仅次于轩辕戟的妖力,可能早就曝尸荒野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体质,轩辕戟忌惮他,猜疑他,又想利用他的妖力统治妖界,在他还是襁褓之中就给他下了子母蛊,若他敢生出异心,捏爆母蛊,他也将跟着体内的子蛊爆裂而亡。

  轩辕戟也不光猜忌轩辕溟一人,众皇子除了轩辕诀都种下了子母蛊,二十多位皇子,到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位,父杀子,子杀父,手足相杀,从轩辕溟记事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他为了活下来,双手满是桖血,只为自保,而母亲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白色月光。可只能看着,伸手触摸,全是疏离冰冷的寒气。

  女人把身子侧了过去,细细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纯儿?不认识……”

  轩辕溟灿然一笑,“母亲,没关系,慢慢的来。以后我每日都来看你,总有一日你会……记住的,我娶了媳妇儿了,等他好了我带他来给你看看,他性子温软,你见了一定喜欢。”

  他再次握住女人的手,女人也不再挣扎,问他,“你渴不渴?”

  轩辕溟摇头,又点了点头。女人抽出一只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柄,倒了一杯茶,端起来递给他,用哄小孩儿的语气,

  “喝吧,喝了就不渴了。”

  轩辕溟眼眶一热,泪眼模糊,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偷跑去人间的时候看到过,羊角小孩儿玩的满身是泥,父母无一责骂,一人打水,一人给他擦脸,哪怕是精于算计的皇子,也能从自己的母妃那得到疼爱,而他,只能躲在角落里偷看。

  女人见他不喝,催促道,“喝呀,快喝呀,喝了就不渴了呀!”

  “好,我喝。”轩辕溟一饮而尽,刚下肚就察觉不对劲,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绞痛,手中的杯子“哐当”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而他也倒在了地上,女人扔掉手中的枕头,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妖!你们都是妖,你们该死!”

  潮风潮雨,察觉不对,飞奔而进,大喊道,“主人!”

  潮雨拉开女人,女人疯狂的拍打着他,“妖,妖,你们都该死!”

  桌上的茶具打翻在地。

  潮风扶起轩辕溟,往他的胸口灌入灵力,可还是止不住,血一口又一口的吐着,大半张脸全是黑血,气息微弱道,“潮雨不要……不要伤到母亲。”

  潮雨松开的女人,女人抱起枕头,疯癫狞笑道,“妖!妖……死了!”

  潮风抓了一块瓷片,搀扶起轩辕溟,“不必再管她,先救主人要紧!”

  两人扶着他刚出牢门,一群从天而降的乌鸦在他们面前落了下来,化成一个个的黑衣人,手持长刀,双目血红。

  潮风眯了眯眸子,“是,死士!”

  死士如鬼魅,风来成形,风化即走,是怨念极深之人或妖,用自己的血肉喂养沾染妖气的乌鸦,使其成为傀儡,化成死士,半邪半妖之物,只需要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屠杀一座城的活物,但操控的人也将被反噬,死士完成任务会化成乌鸦,啄食操纵者身上的血肉,直至化成血骨。

  潮风把轩辕溟推给潮雨,“保护主人,这些交给我!”

  他甩带着红电长鞭,打了过去,死士被打成了两半,可一眨眼的功夫,又融为一体,疯狂的朝他进攻着,长刀一刀刀的砍下,潮风寡不敌众,连连后退,长鞭挥去,死士避开,一前一后蜂拥而上,打斗的声音乒乓响个不停,可除了宫墙上的几只乌鸦,无一人闻声而出。

  几个回合下来,潮风体力透支,渐渐处于弱势,潮雨看的揪心,眼看着有一把长刀要砍在潮风的背上,他一把推开轩辕溟,起跳到半空中,化成一只巨型白毛狼,一手抓起一个死士撕碎,再张开血盆大口,吞了下去。“哐啷”几声,长刀掉落了一地。

  潮雨拱了拱半蹲着的潮风,“大哥,你没事吧?”

  潮风身上有多处的刀伤,破损的口子隐隐的渗着血,“不碍事儿。你没伤着吧?”

  “没啊,除了有点难吃,没事儿。”潮雨叼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两人转过身去,轩辕溟倒在地上,吐了一滩的黑血,昏死了。

  潮雨叼起他,像一阵旋风似的,飞奔而去,只留下了一道白影,行至寝殿门时,轩辕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去偏殿……”

  “是!”潮雨转头去了偏殿。化成人形,扶着他进了殿里,刚在榻上躺下,潮风带着医师来了。

  轩辕溟面如白纸,每隔一会儿就会呕吐黑血,医师一阵手忙脚乱后勉强的给他止住了血,他像是中了毒,又不像是中了毒,医师犯了难,只能先找出症状,才能对症下药。“九殿下喝了什么?”

  潮雨挠头道,“不知道啊!”

  潮风掏出腰间的碎瓷片递上,医师接过。闻了闻,脸色惊恐道,“化妖丹!”

  “什么?!”潮雨一把抢了过来,闻了又闻。

  化妖丹是捉妖师用自己的鲜血为引子炼成的丹,对凡人没什么伤害,可对于妖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只需一颗,一个时辰后不管你是什么妖,都将化为一摊黑血水,一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中,炼制化妖丹的人死的那场战争中,此后化妖丹便失传了。

  潮雨揪着医师的衣领问道,“可有解药!”

  潮风训斥道,“潮雨,不可无理,放开!”

  “这……这有倒是有,只不过怕是也来不及了。”

  潮袭火急火燎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来不及,快说啊!”

  医师道,“古籍中有记载,岐山之下,有一深谷,长满了紫色的花,外边的花瓣包着里面的花瓣,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叫抱子草,或许可以解掉……”

  “好,我速度快,我这就去,大哥,你看好主人……”耳朵动了一下,竖了起来转过头去,大声呵斥道,

  “谁在那?!出来!”

  殿门后磨磨蹭蹭的伸出一个脑袋,岐灵醒来,听见偏殿有声音,听着声音寻了过来,

  “夫人……”

  岐灵提着衣摆走了进来,医师和潮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夫人,小兔子直直的走向潮雨,在众人的一脸错愕下,抽出他腰间的刀,用手心握着,闭着眼往下一划,鲜血顺着刀刃啪嗒啪嗒,滴落到地毯上。

  小兔子忍着疼,紧握着拳头,爬上榻,把血水滴到男人的嘴里,医师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掰开男人的嘴,血水一滴不漏的滴进了男人嘴里,潮风潮雨二人有些疑虑,小兔子解释道,

  “我……我的血能……能治……不用去岐山了。”

  手心里的血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滴的快了,他急匆匆的下了榻,握着刀刃又是一划,巨大的疼痛感刺激着小兔子的神经,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抖着手,爬上榻把血水喂进男人嘴里,潮风潮雨二人对视一眼,不在疑他,上前帮忙。

  第三次,小兔子为了能让血流的再多一点,闭着眼往手臂上划了一个大口子,滚烫的血液汩汩流出,小兔子红着眼睛掉眼泪,血滴在男人嘴里。泪水滴在男人脸上。

  刹那间,男人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医师惊喜道,“九殿下有反应了!九殿下有反应了!!!”

  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浑身是血的小兔子,小兔子见他醒来了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总算是醒了……不用再割了……好疼……”

  床榻之上红艳艳一片,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男人昏迷着,可他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他抓着小兔子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潮风潮雨二人大喊道,“主人!”

  小兔子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被男人吓着了,倒在男人的胸口上,昏了过去,男人舔干小兔子手臂上的血,抱着他也昏了过去。

  医师看过男人之后,眉开眼笑道,“九殿下脱离危险了!这可真是神奇啊!比抱子草还管用!老夫闻所未闻啊!”

  潮风潮雨,二人松了一口气,

  “你别神神叨叨了,快看看夫人。”潮雨推嚷道。

  “是是是!”医师给小兔子抹了一些止血的药,又包上了纱布,在吩咐二人去准备一些补气血的药材,炖煮之后,喝下,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三人欢喜之余,殿门外有一团黑影,在悄悄的散去,化为一只乌鸦,飞向了高墙之中。

  轩辕溟醒来时,小兔子正趴在他的胸口昏昏沉沉的睡着,自他记事起,除了潮风潮雨还从未有谁像小兔子这般不顾性命的去救他,冰封了许久的心,突然间有了一道裂痕,他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的,有了牵挂更是致命的,连自己都守不了,又怎么去守小兔子呢?

  守在殿外的潮雨,察觉到他醒了,立马推开殿门进来。“主人可有吩咐。”

  轩辕溟虚弱的道,“今天的事太过蹊跷,去查,不管是死士还是……母亲,都去查。切记要大张旗鼓,最好人人皆知。”

  潮雨道,“是!”

  怀里的小兔子动了动,“声音轻一点。”

  潮雨道,“是。”

  “五哥要去军中了,去告诉我们的人。让他们制造混乱,要多乱就有多乱,懂吗?”

  今天这一遭,他算是死里逃生。不管是谁。都不能如了意。

  男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兔子,“再调三千穷奇军驻守麒麟宫,不管是何人,哪怕是王上都不能进。夫人血液的事必须保密,盯紧那个医师如果……”

  一向杀伐果断的他此刻,竟然犹豫了,黑沉沉的眼中射出刺人的冰冷的寒光,“如果他有二心,杀了!”

  潮雨道,“是。”

  “让潮风把岐山的人撤回来,吩咐下去,以后,夫人如我一般,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敢忤逆,杀了!”

  “殿外留十七,你去人间,把你认为好吃的东西通通都给我买回来,但是务必要在夫人醒之前!”

  潮雨道,“是!”

  潮雨捂着肚子,偷着乐出去了,吃了那么多死士,潮风放不下心,让医师给他开了一副药,又黑又臭,喝下去肚子叫的凶,疼的也凶,要不是担心自己没个形象,他都想打滚了。这下好了,总算是可以去人间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了。

  雀跃的拍了拍黑衣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十七好好的看家哦,哥哥我去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十七点头道,“好的,二哥!”

  轩辕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三人是亲兄弟,小十七之前养在军营里,最近才调来殿中,还是个嫩娃娃的模样,潮风让他监视小兔子一举一动,来的第一天,轩辕溟就发现了,明里暗里的敲打潮风,不可僭越,但他也明白潮风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可这么一只爱哭笨兔子又能伤他伤到哪儿了呢?

  满手鲜血的他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或许他也该做些什么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兔子,还有母亲,他都应该去搏一搏。

  他半磕着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他若是败了,小兔子该怎么办?娘亲又该怎么办?他第一次怕了,因为他有了软肋,可像他这样的人,本应该是不能有的。

  不管如何,他都要拼尽所有,把小兔子护在身边,“小兔子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