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壶茶的功夫,长安便赶了回来,急匆匆喝了两杯茶问道:“现在就去吗?”
“还不急,”应道生结了茶钱,带着长安走入重新热闹起来的街市中:“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等两人终于向“仙娘”家走去时,已然穿戴一新。
长安摆弄着被迫挂在腰间的长剑,很不适应的问道:“这就是更要紧的事情?买衣服?”
应道生换了一身青色绸衣,头戴玉冠、足蹬锦靴,活脱脱一个俊美无俦的贵公子模样。他抖开折扇轻摇几下:“怎么,不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呢。
轻软的衣料松松罩在身上,丝绦一束便显出柔韧的腰肢,这颜色穿在他身上也说不出的好看,像是炎季的一捧甘甜清泉……
长安呆呆点了点头:“好看!”
“那不就行了,还不带路?”应道生看他那呆样忍不住觉得好笑,折扇在长安肩上一敲,便一下子唤回了呆头鹅的神志。
自小便常听人说御兽宗的少宗主生得极好,应道生从未放在心里,甚至有时会觉得随之而来的视线过于扰人。
唯独长安的目光,他从不抗拒。
“走那么快做什么?”
道生只是笑着一问,慌忙走在前面的长安背影便是一顿,随后温润的扇骨便被塞在了手里:“我走不快,牵着些。”
“哦……好。”长安头都不敢回,讷讷的一点头,黑发间露出的耳朵已然通红。
冷清的长街上,黑衣行前、青衫在后,明明同为男儿身,亦步亦趋间却无端端透出萦绕不去的缱绻。
直至两道身影转入巷道不见,窗边人方才收回视线,端起微凉的茶水沾了沾唇,起身也隐入街市中。
“行至此地,可否讨碗水喝、问条明路?”应道生停在一户门前,轻敲了敲朗声问道。
木门很快开了条缝,见只有两个衣着体面的年轻男子,张父这才有些恍惚的开门迎客,张母也转身去屋内准备茶水。
“二位欲往何处去啊?”张父强撑着不露悲意,将两人请到当院坐下,又客气的斟了茶水。
身逢哀事仍不失礼,应道生心中有了些赞许,但还是决定进行最后的试探:“我与好友听闻此地有仙庙十分灵验,便想来敬香添油,为家人求平安。”
提及此时,张父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连客套的笑容也伪装不下去了。
“不过是淫祠野庙哪有什么灵验,近日城中闹了贼人,二位小哥吃了茶还是尽早出城去,以免惹祸上身。”
就连长安都觉得夫妇二人有些可怜时,应道生却又投了一剂猛药:“可我一路行来,听闻今日是上仙纳仙娘,还想着凑一凑热闹呢……”
张父紧攥着的茶杯落在地上跌的粉碎,张母隐忍的哭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你是何人?”张父红着眼睛看向二人:“是城主派你们来的?欢儿已经被你们带走了,还待如何?!”
看着夫妇二人崩溃不已的样子,应道生却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很好。”
一个灰蓝色的布袋子砸过来,长安抬手拦下交到应道生手中,随着两锭银子重见天日,张母悲愤的声音也传来:
“拿着你们的臭钱快滚!张家不卖女儿,若真有仙人就该收了你们!”
应道生将银子颠了颠,约摸有百十两,脸上笑意更加真切了:“这银子我收下了,可帮你们办一件事。”
公子哥一样的俊美青年一翻手,两锭扎扎实实的银子便不见了踪影,指尖轻轻一搓,那布袋子也瞬间燃成了灰烬。
“仙人!”张父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妻子就要往地上跪:“求仙人救救小女!”
“不必行此大礼,我收了银钱的。”
道生轻松一挥手,两人只觉被一股力道拉起,愈发坚信是遇到了真仙:“只要仙人救救小女,我们夫妇所有之物尽可相赠。”
他们既然能为女儿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道生向张家夫妇详细说着计划内容,长安则照例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看见别人有这样好的父母,不知道生会不会在心里偷偷的难过。
出了张家的大门,长安还是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应道生有意吓吓他,故意凑近了突然出声:“想什么呢?”
若是单看长安,也是生得浓眉深目、高鼻薄唇,兼之宽肩窄腰又着武人衣衫,天然生就一身野性十足的冷冽气息。
可被他逗弄,又全然破功显出大狗一般的憨态。
“没什么……不,我只是在想……我会一直对道生好的,你不必羡慕别人。”
长安突然的表白心迹无异于反将一军,应道生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安慰自己,只觉心下一片酸软。
像是一锅汤水煮到沸腾,咕嘟咕嘟冒着甜腻的泡泡。
就在这奇妙的氛围中,两人都沉浸在心事中没有说话,一直到仙庙的后墙近在眼前。
左右环视一圈,应道生自乾坤袋中掏出件平平无奇的灰色斗篷,抖开在两人身上比量着。
可惜这法器设计之初也没考虑过两人同用的情形,无论如何也罩不住并肩而立的他和长安。
“这样就好了。”长安伸臂揽过道生的腰,如同在山洞中一般,将人拥在自己身前,两道身影贴近,共用一双脚印。
斗篷兜头罩在兽人身上,连带着道生一并消失了踪影,这就是“绝影衣”的玄妙之处。
两人大摇大摆的从仙庙正门进入,绕过来往服饰的道童们,直奔后堂黄仙郎住所而去。
“今日法会顺利进行,还要多谢城主鼎力支持,这些法喜自然也要与您共享。”
黄仙郎不似在人前的严肃端正模样,嬉笑着将一个箱子推到对面的中年男人面前,不用想也知道是卖黄纸井水得来的银钱。
应道生耐心的听着两人互相吹捧许久,终于等到黄仙郎送客之际,指挥着长安闪身进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