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陈灼说是要去父母家,其实还是去了公司。

  这家建筑设计院是他和梁泽凯共同创立起来的,他们是库林思彻大学的校友,也是多年的朋友。

  作为设计院的名誉院长,梁泽凯常年在海外,而公司的日常所有事物都是陈灼在处理。

  虽然他是公司的老总,但也是微风和悦项目的负责人,是前期规划的主要设计者。一切建筑外观、平面、立体布局都由他来布置把控,其他项目成员则负责后期施工图。

  本着“绿色建筑,生态节能”的设计理念,这个微风和悦项目应用了很多保温、通风、节电等方面的新技术,也是这次设计方案的重点特色。

  陈灼为了这个项目付出很多心血,也希望凭着这个单体设计,能够去搏一搏国内建筑界的最高奖。

  如果能拿到这个奖项,他们公司的发展必将再上一个新台阶。

  在公司里忙了一下午,陈灼接到母上大人的催促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晚上回去。

  母上大人语气很硬,通知他务必回家吃晚饭,显然是憋着一肚子火气。

  陈灼知道秦思思应该是去过他家,找过他母亲,大概李梦澜的事也已经捅出去了。

  晚上回家,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心里顿时十分厌倦。

  因为和秦思思分手的事,他已经和家里冷战了一个多星期。

  作为父亲三十多年老战友的女儿,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法律专业,又是海城律界有名的大律师,秦思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她一直是他父母眼中的准儿媳。

  陈灼原本对秦思思也是颇多好感,不然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他喜欢她的聪明和智慧,也喜欢她的美丽和优雅。

  但是在一起这两年,秦思思一天比一天焦虑和敏感,说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陈灼不知道她所谓的这种“不安全感”是从何而来,只是越来越厌倦了她那没完没了的询问和动不动就冷战的脾气。

  一个星期之前,因为他比约好的早餐时间迟到十分钟,原因是路上堵车。

  他也道歉了,可秦思思依旧很生气,发了一早上的脾气,说他根本就不在意她。

  陈灼一时心灰意冷,便提了分手。

  秦思思愣在当场,然后气冲冲地说分就分,走得干脆利落。

  然而不到中午,她就闹得两家都知道了。

  陈父将陈灼叫回家,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让他去登门道歉。

  陈灼不愿去,然后便和家里闹翻了。

  想着一会儿到家之后,不知道会吵成什么样,他就一阵头疼。

  回到父母住的军区大院,天色已经黑透了。

  陈灼把车停到二层小楼门口,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将衬衣领口解开的两颗扣子都系上,然后下车落锁。

  这片二层小楼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楼前的小院围墙上爬满蔷薇,翠绿的枝叶间开满浅粉的小花,一簇簇的,在夜风中送来淡淡香气。

  忽然想起他小的时候,母亲和他在院子里种下这几棵蔷薇的情景,依稀如昨日。陈灼慢慢静下心来,缓缓迈步走进院子。

  进门就是客厅,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陈父坐在北边沙发上看报纸。闻声眉头皱了起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爸。”陈灼叫了一声,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陈父手上一抖,将报纸翻了个面,冷哼道:“让你坐下了吗?”

  陈灼坐着没动:“我回自己家,还不能坐坐了?”

  “你还知道回家?”陈父把眼一瞪,“你怎么不等着我八抬大轿去请你?”

  “好了好了,别跟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吵。”正说着,陈母从厨房出来了,打圆场道,“都过来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保姆一看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将盘碗摆上桌,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陈家的传统,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吃得默不作声的,气氛有些沉闷。

  虽然晚饭做的都是那父子俩平日里爱吃的菜色,可谁也没有多吃几口,不一会儿就搁了筷子。

  眼看着保姆收拾好桌子,到厨房洗碗去了,陈母在客厅泡好茶,摆开三堂会审的架势。

  “说说吧,那个叫李梦澜的丫头是怎么回事?”陈母下巴点点旁边沙发,让陈灼坐下,“她为什么会住在你那里?”

  陈灼在沙发上坐下,淡淡道:“我那天喝醉了,和她过了一夜,她怀孕了。”

  抬手将报纸卷成筒,陈父重重地朝他头上砸过去,气得咬牙:“你个混账!”

  报纸再重也不过几张纸,砸在头上轻飘飘的,陈灼没有躲,也没有争辩。

  陈母的嘴角向下撇,语气冷硬道:“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你能确定?”

  “她有验血报告。”陈灼言简意赅。

  “去的哪家医院?”

  “市医院。”

  陈母脸色沉沉,十分难看:“先不说她那报告是真是假,就算她真的怀孕了,你怎么能肯定那是你的种?那么随便的女人,你竟然还让她住到家里去?!”

  “我看他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陈父气得瞪眼,“放着秦思思那么好的姑娘不要,去外边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搅和在一起,你小子能耐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去外面嫖.娼了!”

  这话说的太难听,陈灼一时皱起眉,却还是忍耐着,什么话都没说。

  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陈父气得心脏病快要犯了:“你干下这种蠢事,要我怎么跟秦家交代?我们两家三十多年的交情,都叫你给毁了!你个孽障!”

  一阵剧烈的咳嗽,陈父憋得脸都红了。

  陈母连忙坐过去,帮陈父拍着后背顺气,一边瞪了陈灼一眼:“还不快给你爸认个错!”

  看到陈父咳得厉害,陈灼也有些担心,连忙倒一杯温热的茶水端过去。

  “爸,妈。”他看着父亲鬓角的斑白,终是有一丝不忍,缓声道,“李梦澜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也没在外面胡作非为,那些只是意外。这事我会处理好,你们放心。”

  陈父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你要怎么处理?”陈母眼中满是怀疑,“那女人问你要多少钱?”

  “她没要钱。”

  陈母顿时冷笑起来,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我不管她要多少钱,你马上把她赶走!”陈父沉着脸,“回头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和你一起去秦家道歉!”

  “爸!”陈灼有些心累,“这根本就不是道不道歉的问题,而是我和秦思思根本不合适,你又何必非要强求!”

  “你和秦思思不合适,那你说你和谁合适?和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吗?”陈父气骂道,“你别忘了,你八岁那年,是谁豁出一条胳膊,救了你的命!要不是因为你,你秦叔就能晋升炮兵营正职,而不是退居后勤,郁郁不得志一辈子!”

  又是这一番老生常谈,秦思思的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沉甸甸地压在他头上,怕是永远都过不去了。

  陈灼刚想反驳几句,想了想,却还是忍下了。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陈父见他半天没反应,不由气道,“怎么,陈总现在本事大了,连我都教训不了了?你老子还没入土呢,你这么横,给谁看?”

  “老陈,你这说的什么话!”陈母责备了一句,又给陈灼使眼色。

  陈灼还不及开口,忽然手机响了。

  他摸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李梦澜打来的。

  父母目光紧盯着他,陈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顺手就接了起来。

  “陈总!家里停电了,好黑呀,我害怕……”李梦澜在电话里嗲嗲地撒娇,“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有点怕黑……”

  屋子里静悄悄的,听筒里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很显然,陈父陈母都已经听到了。

  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陈父颤着手指着陈灼,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

  陈灼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一会儿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