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这里是闹市区,走得很慢。

  叶立轩沉默地看着前方,并不曾言语, 叶天卉望着窗外, 想着刚才分开时的种种。

  她可以那么清楚地感觉到顾时璋的不舍, 那是自他眼睛中自他身体的每一个气息流露出的不舍,她清楚地感觉到了。

  其实她也是有些不舍,希望和他在一起,希望沉浸于他的温柔,希望永远沉浸在那种甜蜜的感觉中, 太长地久。

  这么想着时,却听到叶立轩长长地叹了一声。

  叶天卉侧首看过去:“爹地, 你怎么了?”

  叶立轩摇头:“没什么。”

  叶天卉想起自己被打断的甜蜜, 无奈:“你怎么突然来接我了,太早了吧。”

  叶立轩:“……”

  他额角抽动了下,之后,无声地看了眼叶天卉。

  他终于开口:“怎么, 你还想住他那里?”

  住那里?

  叶天卉有些犹豫,之后微微拧眉:“那还是不要了。”

  她想尝试, 她渴望,她好奇,但她觉得有些事不能随便乱来。

  万一两个人真做了夫妻间才做的事,怀孕了怎么办,她可不想要小孩。

  叶立轩给她气笑了:“那不是挺好的吗, 住他们家得了!”

  叶天卉:“爹地, 你是着急想抱外孙外孙女吗?你想抱,我不想生。”

  叶立轩听着, 一时气结,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道:“罢了,罢了,随便你吧。”

  这么说着,他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最近要去一趟美国。”

  叶天卉:“美国?干嘛?”

  叶立轩解释道:“你姑父这次手术很成功,应该要回国休养了,我正好要去美国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到时候看望他,会陪着他们一起回来。”

  叶天卉:“就是说我姑父姑母要回来了?”

  叶立轩颔首:“是。”

  叶天卉:“那敢情好。”

  这么好的姑母,她也想尽快见到,当面感谢姑母。

  叶立轩:“这次他们回来,应该就常住香江了。”

  叶天卉听这话,不知怎么听出几分惆怅的意味。

  她好奇打量着叶立轩:“怎么了,我姑母回来香江,你还不高兴?”

  她很快想到了:“她和我爷爷有矛盾?”

  这么严重吗?

  叶立轩略沉吟了下,才道:“反正一直不太和睦,不过这次老爷子七十大寿,她也不至于太让老爷子下不来台,该做的还是会做。”

  叶天卉越发好奇:“讲讲嘛,想听。”

  叶立轩便笑了下,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和叶天卉说起来当年。

  倒是和叶天卉猜得差不多,果然是和当年姑母夫家的困境有关系,老爷子拒绝了这个女儿的帮助,当时是叶立轩私底下伸出援手。

  叶立轩也提起叶漪白夫妇的种种,讲起他们几次分离最后终究有缘得见,成就一对佳偶。

  叶天卉听着意外,倒是问了许多,关于两个人的爱情,如何青梅竹马,如何两岸分离,当时又有什么周折,最后终究在一起了。

  听了这么半晌,她不免感慨:“这也算是有情人忠诚眷属,这就是爱情吧。”

  叶立轩:“算是吧。”

  叶天卉好奇:“那你和我妈呢,你们又有什么故事吗?”

  叶立轩想了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之后顺理成章有了你,再之后,一念之差,从此生死别离。”

  叶天卉便不说话了。

  她望着窗外,夜空之下,那是璀璨耀眼的大香江,高楼耸立灯火通明,这是人类发展了千年之后的现代文明,谁曾想,就在这万丈红尘声色犬马中,她听到他那么喊自己一声卉卉。

  这时候也会想起那一夜,她艰难地游在怒海之中,当一个浪头打来时她听到的那个声音。

  是他吗?

  叶立轩握住方向盘:“走,回家了。”

  叶天卉却侧首看过去,笑望着叶立轩:“爹地,我突然想做一件事。”

  叶立轩听着女儿的声音,觉得有些异样:“嗯?”

  叶天卉:“你陪我好不好?”

  叶立轩听她那语气,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叶天卉笑看着他,道:“我想喝酒。”

  ************

  叶立轩当然并不愿意让叶天卉喝酒,他也不想陪她喝酒。

  然而他拗不过叶天卉。

  当他想拒绝叶天卉的时候,叶天卉只需要说一句话“那就给顾时璋打电话,让他来陪我好了”。

  这话一出,叶立轩还能怎么办,上刀山下火海也只能认了。

  于是,他便陪着女儿来到了这里。

  斑驳陆离的老楼挨挨挤挤地立在街道两旁,仿佛要把街道淹没,而就在这么狭窄逼仄的地方,那老楼外墙依然伸展出五花八门的铁架子,铁架子上安放着各式招牌。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管,有桑拿,有酒吧,有夜总会,各种颜色一起绽放,粤语的靡靡之音自各家流淌出来,形成了嘈杂繁华的背景音。

  走在这里,不需要其它,就能想像一些画面。

  叶天卉拉着叶立轩研究了好一番,最后走入了一处霓虹闪烁的酒吧。

  一进去后,却见里面实在是光怪陆离,劲爆的音乐响着,有人在疯狂地跳迪斯科。

  叶天卉叹:“哇!这么有意思!”

  大开眼界呢!

  叶立轩却是顿时皱眉:“太乱了。”

  他是富贵人家蕴养出的翩翩佳公子,自然看不得这些。

  然而叶天卉却觉得有趣:“我觉得人活在世,该经历的都得经历,该见识的都得见识,走走走我们进去看看。”

  叶立轩压低声音:“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人。”

  在他看来,这就是声色犬马,龙蛇混杂。

  叶天卉:“爹地,不用担心,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们。”

  叶立轩:“……”

  他无奈地看了眼女儿:“行,我们找一处坐下。”

  当下叶天卉兴致勃勃地找了一处坐下来,她开始要酒,那些酒名有中文也有繁体,叶天卉哪里懂这些,少不得各样都要了尝尝。

  叶天卉在这里要酒,叶立轩已经过去旁边吧台打了一个电话。

  他当然不放心,马上给家里保镖打电话,派人过来一趟,毕竟这里鱼龙混杂,怕万一有什么不好,带几个保镖终究放心一些。

  等他一个电话打完,回来,却见叶天卉已经喝上了。

  一口气喝光,面不改色。

  他拧眉:“你——”

  叶天卉拿了一个杯子,给叶立轩倒上:“来来来,我们父女干一杯。”

  叶立轩:“……我酒量不佳。”

  叶天卉:“那你就舍命陪女儿嘛。”

  **********

  舍命陪女儿,叶立轩莫名其妙就这么喝了两杯酒,两杯酒下肚后,他的脑子便开始有些朦胧了。

  一时想起刚才的种种,不免悲从中来。

  他主动拿起一杯酒来,边喝边叹:“我怎么能想到,顾时璋竟然和我女儿谈恋爱!”

  叶天卉也叹:“我也没想到呢,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我怎么和他谈恋爱了呢,他是那种能谈恋爱的人吗?他有心吗?他满脑子都是帝王权谋,都是他的万里河山,他怎么可能是谈恋爱的人呢!”

  叶立轩却是满心酸涩:“如果我不来接你,不来接你,他都不舍得放你离开!”

  自己的女儿啊,自己含苞待放的女儿,怎么就被一个顾时璋啃!

  叶天卉饮下一杯酒,一时也是醉眼朦胧。

  她喃喃地道:“爹地,我到底在和谁谈恋爱,你告诉我?”

  叶立轩:“还能有谁!”

  叶天卉摇头:“可是我觉得,我在同时和两个人谈。”

  叶立轩皱眉,他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了:“两个人?”

  叶天卉:“一个是顾时璋,另一个是他,一个是表相的他,一个是内里的他。”

  就在今晚,她甚至觉得,隔着如今的那个顾时璋,她和那位深藏不露的帝王进行了一段跨越千年的互诉衷肠。

  他叫她卉卉,他心里想着的是千年前那个踏马平川的叶天卉。

  叶立轩醉意袭来,拉着女儿的手道:“他这个人,最是城府深了,外人眼中的他和实际的他只怕是相差甚远,确实没错!”

  叶天卉听着,不免惆怅:“爹地,你说哪个是真正的他?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从未有一刻,叶天卉可以如此肯定,当自己纵身一跃入深海的时候,那位生在都城的帝王听得这消息,心里也会有惆怅和痛苦。

  穷尽千年,他也一定想知道,她临终前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永远不要想了。

  哪怕过一千年一万年,他也得不到答案。

  有些事,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知道她知道,但却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知道。

  这一层窗户纸是永远不会被捅破的。

  叶天卉闷闷地灌下一杯酒,之后擦了擦唇,冷笑一声:“他休想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一旦问了——”

  她望着那灯红酒绿,看着那炫目的霓虹灯,她喃喃地道:“水晶马车就会消失,一切甜蜜美好便不复存在,而我,也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叶立轩开始醉言醉语:“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反正天底下好男人很多,爹地帮你再找新的……”

  叶天卉不太赞同:“不不不我还是要他,我就要他!”

  叶立轩愁苦:“他有什么好的!”

  叶天卉听着,却是怔了下。

  之后,她用自己已经有些发飘的意识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她终于喃喃地道:“如果他是烈火,那我就当飞蛾,我愿意义无反顾地扑进他的火海中,看到底是他把我烧成灰烬,还是我把他熄灭!”

  叶立轩怔怔地看着女儿,醉生梦死间,他也有点糊涂了。

  这时候,身边突然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却是眼熟的,赫然正是叶家的保镖阿辉。

  那阿辉过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先生。”

  然而,叶立轩看到这阿辉,却是皱眉。

  之后,他仿佛陡然反应过来,对着阿辉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阿辉:???

  叶立轩抬手去推阿辉:“我不认识你,你走开!”

  叶天卉也是惊讶:“爹地,是你把人家叫——”

  她这话刚说完,叶立轩已经一把将叶天卉拽起来:“我们赶紧跑吧,得赶紧跑!走,我一起跑!”

  说完拽着她就跑。

  叶天卉原本也是有些酒意,但她酒量好,此时脑子完全清醒了。

  她看着那目瞪口呆的几个保镖,一时也是没办法,只好冲人家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回吧。”

  等跑出酒吧,却恰好又遇到警察,原来这一代是灯红酒绿之地,素来乌烟瘴气,那些警察时不时要在这里走动。

  叶立轩见到警察,却是又拽着叶天卉掉头就跑。

  叶天卉:“我们在跑什么!”

  叶立轩赶紧道:“不能让他们发现!”

  叶天卉:“为什么,我们又没做贼!”

  叶立轩:“被他们知道,会被拍照,会被记者发现,上报!”

  叶天卉:“可刚才那是我们自家保镖,你又是跑什么!”

  叶立轩:“你爷爷会知道!”

  叶天卉:“……”

  很有道理,但仿佛哪里有些怪。

  叶立轩:“快跑快跑!”

  叶天卉:“好!”

  不管了,反正听爹的吧!

  父女二人当下互相拉扯着就往前跑,谁知道跑着跑着,突然——

  叶立轩脚底一软,直接栽那里了!

  叶天卉赶紧扶着:“爹地,爹地,你怎么了?”

  然而叶立轩却像烂泥一样,醉眼朦胧,嘴里喃喃地道:“别让你爷爷看到,我们赶紧跑……”

  跑?这跑什么跑?

  叶天卉使劲摇叶立轩:“爹地,你醒醒吧!”

  她没奈何,只好将叶立轩半拖着,拖到了一旁的公共躺椅上,扶着他坐下来,轻轻拍打他的脸,又按他头顶百会穴:“爹地,咱们得回家了,你赶紧醒!”

  可是……

  一个醉酒的人,仿佛确实醒不来了。

  叶天卉一时也是无言以对,才两杯酒就这样了?

  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没用的爹?

  才两杯酒而已!

  她无奈,围着这醉酒的爹打转一番,又给他揉捏按摩穴位,结果根本是无济于事。

  她长叹一声:“报应,这就是报应,我好好的干嘛带你来喝酒?我找谁不行非找你!”

  就算不想找顾时璋,也可以找别人嘛,全天下这么多男女,还找不到一个酒搭子!

  就算万一那酒搭子醉了,她给他一巴掌,或者一盆冷水泼下去,那不就醒了?

  可这是爹,她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叶天卉一时无计可施,而刚才那阿辉又不见人影,眼看着这边还时不时有警察来往,用怀疑的眼神看过来。

  她没奈何,一咬牙,只好背起来叶立轩。

  “摊上你这种爹,我认了还不行吗?”

  “你也就是命好,生来的大少爷,不然早不知道被折磨了八百遭了!”

  “你还特意来接我?你是来接我还是给我找麻烦?”

  “这么一说最命苦的是我娘,我那亲娘,可怜的亲娘,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

  叶天卉吭哧吭哧背着叶立轩,那叶立轩身形挺拔修长,很有些分量,也幸好她力气还算大,才能勉强背得动。

  不过任凭如此,难免有一肚子牢骚,便好一番叨叨。

  这么叨叨着,那叶立轩还醉言醉语的。

  叶天卉侧耳仔细听,却根本听不到什么,只闻到酒气袭人。

  啊呸,这都什么爹!

  *************

  叶天卉吭哧吭哧背着叶立轩,找到一辆计程车,总算是回到叶家,在抵达大门时,自然被保镖拦下。

  若是以往,她也就罢了,不过如今叶立轩醉酒,她自然不想让叶立轩下车。

  既然这爹不愿意让人知道,觉得丢人现眼,她也只好帮他隐瞒。

  当下,她放下车窗玻璃,透过那窗子,凉凉地看着窗外:“阿辉没和你们提吗?”

  保镖一愣:“不曾提。”

  叶天卉笑了笑,淡声吩咐道:“放行。”

  保镖只觉得叶天卉这两个字,很轻,却有千钧之力道,带着沉沉的威严压下来,竟让人不敢违抗。

  一时那保镖微低首,恭敬地道:“是。”

  叶天卉略颔首,才道:“你父亲的病如何了?”

  那保镖惊讶,陡然看过来。

  透过落下的车窗玻璃,他看到叶天卉依然平淡无波的眼神。

  他有些懵,不过还是道:“做过手术,已经在恢复期了。”

  叶天卉:“恭喜,祝他老人家安好。”

  保镖一时受宠若惊,一个劲点头:“谢谢,谢谢大小姐。”

  一时计程车缓缓驶入,旁边保镖已经凑过来:“阿强,大小姐怎么知道你阿爹的事?”

  阿强茫然:“我也不知道呢。”

  旁边一个道:“她这样的大小姐,竟然关注我们的事呢!”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觉得,挺受宠若惊的。

  另一个却是提起如今叶天卉在马务公司的种种,大家都是贴着跟着的,自然比一般人知道的多,最后大家终于得出结论:这位千金大小姐别看才从大陆回来,可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凡事定是要小心,万万不能得罪。

  而叶天卉知道那阿强的种种,倒是也没什么。

  她从来到叶家后,便把那些保镖护卫的名单都过了一遍,谁家什么情况,哪个和叶立轸走得近,她都门儿清。

  至于今天叶立轩叫的那阿辉,平日里还算老实,叶立轩对他有过帮衬,是以对叶立轩还算忠诚。

  她一时半刻自然也用不上这些保镖,和叶立轸的种种争端还没走到那一步,不过如有一日真到了那个地步,这些人也不是不能用,是以她如今也是用了心思的。

  她让计程车停在自家小楼下后,便打发那计程车离开,一时自有保镖跟随着陪那计程车出去了叶园。

  叶天卉自己则是没让保镖接近,自己背着叶立轩进去家中上楼。

  其实这些保镖估计大致猜到了,但是猜到是一回事,实打实地背着叶立轩看到他烂醉如泥的狼狈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了维持这老爹的形象,她只能受累继续背他了。

  好在背了这一路,她已经习惯了,酒醒得差不多,甚至觉得更有精神了。

  她这么背着上台阶,台阶并不好走,叶立轩又烂醉的样子,连搂着她肩膀都不懂,她只能用手托着他后面,也是费力。

  谁知道这时候,恰好看到叶文茵下楼,走了一个照面。

  叶文茵看到叶天卉背着叶立轩的情景,一时也是惊讶,显然没法理解。

  毕竟那叶立轩生得颀长,虽不是什么强壮型,但到底是一个男人,身高摆在那里,怎么也得是有些骨架的,而叶天卉身形虽然柔韧,但却纤细,男女体型还是有些差距。

  如今那体型长大的男人就这么罩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倒是仿佛那女孩子背了一座山般,就那么吭哧吭哧一步步上台阶,画面实在是很不协调。

  关键,她怎么能背得动??

  叶天卉正辛苦往上爬,突然看到叶文茵,看着她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却是理都不理她的。

  叶文茵却皱眉道:“这是怎么了?爹地怎么了?”

  叶天卉冷笑一声:“身为女儿,你看到你的爹地烂醉如泥,你就不能赶紧弄点醒酒汤吗?或者扶着点啊,你在这里问,有什么好问的?”

  叶文茵拧眉:“喝酒?爹地怎么可能喝酒,他不喝酒,都是你干的吧?”

  她看着叶天卉,新仇旧恨一起来:“你都做了什么?你暗地里都在安排什么?”

  叶天卉:“喝酒怎么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要赶紧去找叶立轸,去给叶立轸通风报信?屁大点事,嚷嚷什么!”

  叶文茵冷笑:“那你呢,你还真把那个女人给带回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找上我?你让人跟踪我?”

  叶天卉本来背着叶立轩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听这个人瞎叨叨,一时也是懒得搭理。

  她直接道:“好狗不挡道,别在这里瞎掰掰,赶紧给我让开。”

  叶文茵:“你故意的,故意让她破坏我的生活!”

  叶天卉本来喝了酒,未必醉,但脑子肯定不像平时那么冷静,如今背着一个沉重的叶立轩爬楼梯已经够她受的了,结果台阶上面还立着一个叶文茵挡路。

  偏偏这时候,叶立轩还难受地动了下,于是他那沉重的身体就要往下滑。

  叶天卉便不耐烦了,直接一抬手,道:“滚开,去你大爷的吧!”

  叶文茵原本站在那里挡着的,就这么冷不丁地被一推,直接推到了一旁,重重地撞在了一旁大理石护栏上。

  叶文茵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叫:“你——”

  叶天卉根本没搭理,背着叶立轩径自上楼。

  这时候阿蓉也匆忙赶过来了,她见到靠在栏杆上的叶文茵,大惊:“这话,这是怎么了?”

  叶文茵眼泪都出来了,她哭着说:“她打我。”

  阿蓉:“那,那我叫医生——”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到叶天卉命令道:“阿蓉,过来。”

  阿蓉倏然一惊,忙匆忙扶起叶文茵,之后赶紧跑过去叶天卉那里。

  她是老实人,知道这家里叶天卉不好惹,不敢得罪叶天卉。

  阿蓉跑过去,恰好见叶天卉正背着叶立轩进屋,她更是吓了一跳,忙帮着扶了叶立轩上床。

  把叶立轩放在床上后,帮他脱了鞋,又把他的外套脱下来。

  显然醉酒中的叶立轩也是难受的,他紧紧皱着眉头挣扎着,好像陷入了梦中,时不时难受地伸腿。

  叶天卉见此,皱眉,略犹豫了下。

  本来想帮他把其它衣服也脱下来,不过想想好像也不太合适,这阿蓉四十岁左右,让人家帮年龄相仿的顾时璋人脱衣服仿佛也不合适,只好让这爹自己凑合下了。

  当下把被子给他盖好,又对阿蓉道:“你去熬一些醒酒汤。”

  阿蓉连连点头。

  叶天卉:“这事不要往外说,不然闹腾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你们,我们这里已经换过一个佣人了,你该知道。”

  阿蓉自然没得说:“我明白,我明白,我从来不对外面说什么的。”

  叶天卉很满意:“好,麻烦你,你去忙吧。”

  一时阿蓉赶紧出去,却见叶文茵脸色惨白,冷冷地站在那里。

  她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大夫,叶文茵却摇头。

  她觉得莫名,赶紧过去煲汤了。

  房间内,叶天卉就要出去,谁知道这时,叶立轩突然睁开了眼。

  叶天卉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爹地你醒了啊?”

  叶立轩定定地望着叶天卉,之后,突然,他抓住了叶天卉的胳膊,特别用力。

  叶天卉惊讶:“干嘛?”

  叶立轩眼睛泛红,他定定地看着叶天卉,用一种悲壮的语气道:“天卉,你不要理会她,你才是我的女儿,她不是。如果她欺负你,我一定帮你一起打她!”

  说完,他还作势攥起了拳头。

  叶天卉疑惑:“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立轩:“真的,我发誓!”

  叶天卉便问:“3+4等于几?”

  叶立轩微微拧眉,陷入了困惑:“3+4等于几呢?”

  叶天卉:“3+4等于二,对吧?”

  叶立轩便点头:“是,3+4等于二,对对对,我的女儿真聪明!”

  叶天卉抬起手来,把叶立轩摁在那里,之后,强迫他的脑袋躺在枕头上。

  叶立轩懵懵的,红着眼睛躺在那里看着她。

  叶天卉轻叹了一声,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命令道:“闭上眼睛,睡吧。”

  叶立轩静默地看了她一会,便闭上了眼睛,就此睡去。

  叶天卉站起身,一时只觉得自己诸般不易。

  她轻叹了一声:“摊上这么一个3+4等于2的爹,我还能怎么着,只能认了!”

  一时她走出去,却见楼下来人了。

  二太太带着几个女佣,并叶立轸女儿,以及其他几个儿媳妇,全都到了。

  那二太太皱着眉头,威严地看着叶天卉,而一旁的叶文茵则是红着眼圈站在二太太旁,垂了眉眼,显然委屈巴巴的样子。

  那二太太看着叶天卉走下楼,面无表情地道:“说说吧,这是怎么了?”

  她鄙薄地道:“喝酒,打人,闹事,这是反了天了?”

  叶天卉把叶立轩放下后,不用背着这么沉一个人,也觉得轻松了。

  此时看着这满屋子的人,自是斗志满满。

  她轻笑了声:“二太太,天已经不早了,你还没睡?”

  二太太好笑:“你们闹腾成这样,我怎么睡?”

  叶天卉缓缓走下楼梯,走到二太太跟前:“我想知道,我们叶家这么没规矩吗,这会儿,你老人家年纪大了,早该歇下了,是哪个不长眼的跑过去嚷嚷,倒是把你给薅起来了。”

  她有些无奈地道:“二太太,你看,你眼睛上还有眼屎,这明显是睡到半截脸都没洗吧?”

  她这话一出,二太太脸色就格外难看起来。

  她冷冷地盯着叶天卉:“天卉,你才来香江,大户人家的规矩可能还不太懂,许多事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教你的——”

  她指着一旁的叶文茵,道:“你刚才打了文茵?是不是?”

  叶天卉淡看了一眼叶文茵:“好像是吧。”

  好像是?

  旁边叶文茵听着,顿时咬唇,抬起手来,轻捂了下脸,面上很有些瑟缩的样子。

  众人看到她这样子,一时不免同情,这显然是受了大委屈。

  二太太见此,深吸口气:“你从内地来的,从小没受过教养,我原本也不指望什么,结果你可倒好,竟然动手打人?”

  旁边叶文萼突然道:“我怎么闻着酒味?”

  这叶文萼素来是和叶文茵要好的,显然是帮着叶文茵说话。

  二太太越发皱眉:“你爹地还喝酒了?你也喝酒了?”

  叶天卉点头,承认:“对,是喝酒了。”

  二太太好笑:“喝酒?你们父女两个竟然在外面喝酒,喝一个烂醉如泥?这样像什么话,让人看到,还不知道闹什么笑话!”

  叶文茵见此,捂着那磕伤,心里谋算着。

  二太太治家一向严厉,只不过叶天卉初来乍到,还不曾管她而已,如今抓住这个把柄,自是要从严处罚,怎么也要给叶天卉一个颜色。

  借着这次她犯了错,先把叶天卉的气势打压下,之后再让叶立轸想办法把那冯素琴处理了,才是正道。

  其实二太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早就有意敲打叶天卉,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至少在叶家内部,叶天卉她必须遵循叶家妇道人家的规矩,必须明白身为一个千金小姐,什么是她该做的,什么是她不该做的。

  二太太这么想着,无奈地道:“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叶家千金就是这德性,在外面酗酒生事,回家打骂姐妹,真是反了天了!”

  叶天卉轻笑了下。

  如果是平时,她就懒得和二太太计较了,毕竟犯不着。

  她的梦想是星辰大海,她的对手是孟逸年周畹兰柯志明,而不是这什么二太太叶文茵。

  不过现在她喝了一点酒。

  她喝了一点酒,结果这些人非要招惹她?

  于是她笑了笑,道:“二奶奶,瞧你说什么呢,你一天到晚待在家里,自然不懂外面的事,生意场上的,赛马场上的,你当然不懂。不懂的话,那就闭嘴,别在这里指指点点,不然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叶家的老人到底年纪大了,只能给晚辈拖后腿惹是生非。”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个晚辈脸色都骤然变了。

  她,她果然是醉了,竟然这么和二奶奶说话??

  那二太太更是脸色铁青:“你喝了酒,打了姐妹,结果你不知悔改,反倒这么说?我,我管不了你,让你爷爷来管你吧。”

  说完,她气得起身,抬腿就走。

  一旁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全都讪讪的,最后也都离开了。

  于是偌大客厅里,只剩下了叶文茵和叶天卉。

  那阿蓉原本站在一旁,见此情景,赶紧躲到厨房去了。

  叶文茵终于放开了捂着的脸,嘲讽地看着叶天卉:“你确实胆子够大,现在爷爷确实也向着你,但是你以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爷爷就会容你了吗?”

  叶天卉:“让我猜猜吧,你想有人替你主持公道,你想把爹地喝酒的事传出去,想让老爷子痛斥爹地,把别人踩下去,就能显着你了,是吧?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当一条狗,冲着你的主人摇尾巴献媚。你投靠二太太,以为她就能帮你什么了吗?”

  就喝点酒而已,这群人闹得仿佛她把天给捅了!

  她冷笑一声:“我等着,等着明天你撺掇你二奶奶帮你告状。”

  事到如今,以为老爷子会帮他们,做梦呢!

  老爷子这人早成精了,千年的狐狸,见风使舵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