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朦胧雨雾, 叶天卉就这么盯着,她看到就在跨过第十三道障碍的时候,他试探着勒了下缰绳, 显然他想减缓速度。

  叶天卉心中略松, 看来他记住了。

  哪怕在这陌生的颠簸中, 他也清楚地数着他到底跨越了几道障碍,他知道在第十三道障碍后必须减缓速度。

  因为他的减缓,他身边的一匹马超过了他,之后又有一匹越过去,他一下子成为了第三名。

  看台上的工作人员全都凝神看着, 大家显然也都在提着心,Jessie更是微张着嘴巴, 大气不敢喘地看着。

  此时, 第一匹马已经抵达那第十四道障碍,显然因为它太过迅疾的速度,它根本来不及起跳了!

  一位训马师低声咒骂了句:“蠢才!”

  这匹马无可救药地跌落,于是马上的少年便翻滚下来。

  紧随其后的另一匹马自然关注到了这情景, 也许是过于紧张,它竟然早早起跳了!

  要知道一匹优秀赛马的速度是六十多公里每小时, 哪怕是在障碍赛的跑道上,哪怕是在这大雨之中,整场比赛也不过几分钟罢了。

  在这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里,要跨越二十几道障碍,还要面对复杂的地形, 这就需要一个骑手拥有超前的预知能力, 拥有冷静到恐惧的镇定,要精准掌握赛马奔跑的节奏, 要凭着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将马匹和自己身体动作全都精准地控制在毫厘之间。

  此时面对这一米一的障碍,要想拿捏好最佳的起跳时间,那是难上加难,而一旦拿捏不好,面对的注定是失败。

  于是叶天卉看到,那障碍物绊住了马前腿,马上少年也瞬间被摔到了障碍物前。

  接二连三的失利让看台上的人神情凝重起来,毕竟大家也都希望挑选到种子选手,希望能找到最有资质的虫仔!

  叶天卉的视线却一直不曾离开那个黑发少年。

  她知道在这种决定命运和将来的筛选中,必然有人残酷地被淘汰出局,还可能受伤,可能丧命,这就是命。

  就像那么多人自怒海而来,有多少人葬身海底,能够顺利抵垒的也不过是少数罢了。

  那个黑发少年身体僵硬地趴俯在马上,湿透了的马毯紧紧裹着他瘦弱的身体,看得出他也很紧张,这对他来说毕竟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不过好在,他的速度再次放慢了一些。

  叶天卉这么看着黑发少年时,其它人也都关注到了,那个挑选了他的秃头训马师也激动起来,低声喊着“加油”。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大家看着他终于抵达了那处转弯,看着他那匹马高高抬起前腿,之后,纵身一跃——

  人们伸直了脖子探头看——

  在那风雨交加中,叶天卉看到了Jessie的低呼:“太棒了!”

  那个秃头训马师也兴奋地大叫:“过去了过去了!”

  黑发少年在越过那道障碍后,显然也放松了,而接下来的九道障碍并没有什么难的,他骑着马轻松跨过,终于第一个抵达了终点。

  他成功了。

  叶天卉的视线扫过那跑道,后面的骑手吸取了黑发少年的教训,有的同样成功了,有的却依然落马。

  于是几家欢笑几家哀嚎。

  那秃头训马师跑过去,伸手扶住了少年。

  经过这么剧烈的运动后,显然少年全部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体也是软的,看上去没有半分力气,手指头都在颤抖。

  那秃头训马师把他抱下马后,又用一块干净的马毯递给了他,给他裹上。

  少年瘫软地坐下来,两手紧紧攥着毛毯,手指都在颤抖。

  有人喂了他两口水,他抿下后,似乎才勉强好一些。

  之后,他侧首,望向了叶天卉方向。

  四目相对间,叶天卉看到他漆黑的眸子仿佛有些失神。

  他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

  就在跑到一旁的三层观赛台上,三楼是贵宾包间,叶文茵和叶文敬坐在包间柔软的沙发上,隔着大落地玻璃看着窗外的情景。

  这次他们过来其实也想趁机看看有潜力的练马师和骑师。

  叶文茵一直拧眉看着场外的情景,她自然看到了雨中的叶天卉,也看到了那些虫仔选拔的场景。

  她这么看着,喃喃地道:“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北妹对一个虫仔说了什么,他们认识吗?”

  叶文敬茫然:“没有吧,我怎么没看到?”

  叶文茵看着叶天卉,看着那得胜归来的虫仔,道:“这个北妹心思好重。”

  对此,叶文敬倒是赞同:“这种人给她一点颜料就能开染坊!”

  台下,雨停了,叶天卉跟着Jessie回到了马厩,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干。

  赛马是精贵的,这么淋了一场雨,他们需要给马沐浴,沐浴过后还要擦干,需要仔细照顾好。

  不说别的,只沐浴就是一个复杂的工作,Jessie带着叶天卉领了那两匹马进入沐浴房,沐浴房里开着空调很暖和,且供应二十四小时的温水。

  两个人将沐浴露稀释在水桶中,之后用海绵蘸了涂抹在马身上,再仔细轻柔地擦拭。

  这么擦着的时候,Jessie便不免埋怨起来,他觉得自己的马受了大委屈,又觉得那些人胡来。

  叶天卉记起那黑发少年:“那几个孩子算是通过考核了,以后就会留下来是吗?”

  Jessie点头:“他们通过考核后,留下来,会跟着训马师做训练,如果时机合适,可能参加一些内部赛。”

  叶天卉:“他们挣钱多吗?”

  这时候沐浴露已经涂抹得差不多了,Jessie小心地擦拭着马蹄的底部,随口道:“不多,他们跟着他们的训马师,工钱没多少,比我们少,如果他们赢了比赛,大头也是被马房分,他们自己分不了多少。”

  他耸了耸肩:“不过有一句话叫做聊胜于无,多少也能分一些嘛!”

  说话间,他已经拿起水压枪,准备给赛马冲水了。

  叶天卉站在一旁,准备了干净的毛巾等物,等会冲过后就得赶紧给赛马擦干保暖。

  她想起那黑发少年,想着他应该是通过了。

  通过了的话,至少能有一个生计了。

  ************

  Jessie给她打了一个高分,综合她前面的成绩,她顺利通过了考核,被通知说明天可以来上班了,在她见习期间一个月工钱是一千八百港币。

  并不多,但是已经很好了,其实来香江做工的那些内地人在码头扛一天的货也就是两千港币而已。

  搞掂了工作后,她心情也很好,离开马场,她找了一处公共电话亭,给顾时璋摇电话。

  能拥有一份工作对她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好事,况且还是一份可以近距离接触赛马行业的工作。

  顾时璋帮她介绍了这么一份工作,她觉得应该郑重感谢下。

  她琢磨着,该怎么报答呢?

  其实她明白,顾时璋的经济条件很不错,他在英国拿到的策骑师证书,还曾经去南非参加比赛,这次过来香江,显然他是专门为了那匹拢光来的。

  既然有人专门雇佣了他过来照顾拢光,这种价格应该很高,换言之他是一个身价很高的专业技术人员。

  再说他还住在跑马地,那边都是豪宅。

  他这样的条件,自己请他吃饭,或者送他什么礼物,他都未必看得上。

  至于其它的,她也没什么能帮他的了。

  她这么想着,便听着那边的电话铃声,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

  那边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好,我是顾时璋。”

  叶天卉便笑了:“我是叶天卉。”

  然而相对于她的欣喜和热情,对方却是反应凉淡:“哦,叶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叶天卉意外:“你是不是在忙?那我回头再找你吧。”

  顾时璋:“也不算忙,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叶天卉只好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通过考核了,这马场的待遇还挺好的,环境不错,确实也有助于我了解赛马,我挺满意的。”

  顾时璋:“你喜欢就好。”

  叶天卉:“所以我想着,如果你不忙的话,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她说完这话后,电话那头就没声了。

  如果不是隐约能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自电话筒中传来,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挂掉了。

  她疑惑:“怎么了?你很忙是吗,太忙的话就算了?”

  顾时璋却在这个时候开口,声音很淡很淡:“上次的马票挣钱了?”

  提起这个,叶天卉便笑了:“对,挣了!”

  她声音压低了:“一下子回来四千港币,我现在有六千多港币了,感觉发财了!”

  顾时璋听着她那压也压不住的愉快声调:“这么开心?”

  叶天卉:“那当然了,我看你不太缺钱的样子,你自然不懂没钱的苦,更不懂饿肚子的苦!”

  顾时璋:“哦,是吗,你饿过肚子?”

  叶天卉:“饿过啊……”

  顾时璋:“什么时候?”

  叶天卉便含糊起来:“饿过不少次呢。”

  顾时璋却紧追不放:“你详细说说。”

  叶天卉心里发苦:“你干嘛问这个?”

  顾时璋:“我最近很忙,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

  叶天卉:“?”

  顾时璋:“听听别人饿肚子的故事,心情一好,也许胃口就好了。”

  叶天卉:“??”

  她拧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你怎么这样!”

  顾时璋声音凉凉的:“怎么,不行吗?那就算了。”

  叶天卉听着他那声音,寡淡得很,和以前完全不是一码事,就像变了一个人,又或者仿佛自己得罪他了一样。

  她便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时竟想起许多,比如御书房里,圣人那凉淡的目光。

  有些人他们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你永远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们,偏偏又问不得,谁让君心难测呢!

  她深吸口气,到底是道:“既然你忙着,那就算了,等回头你有时间,或者有胃口的时候,我再找你吧。”

  顾时璋:“你——”

  他还没说完,叶天卉就直接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叶天卉还是有些气不平:“我想请他吃饭,也是想感谢他,他何必呢,倒像是我欠了他八百块!”

  “虽然我欠了他人情,但我心里也不是不感激,他何必对我这么冷淡?凭什么要我低声下气,我得罪他了吗?”

  叶天卉想起昔日那个天恩难测的帝王,冷哼一声:“你又不是他!我才不怕你!”

  这时候,却听那公用电话铃声响起,显然是有人打过来了。

  这种公用电话是路边行人随便谁都可以打的,这种电话一般都是约定好了才会打回来,没有谁会给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公用电话摇电话,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打回来电话的就是顾时璋了。

  然而,叶天卉还是有些气恼。

  这些气恼并不是只针对眼前顾时璋的,而是针对那让她畏惧臣服的帝王的。

  在圣人面前,她永远会低下头,自小接受的家族教诲让她把对帝王的忠诚刻到了骨子里,让她臣服在天家的威严下,去甘之如饴地忍受天子的喜怒无常。

  但是,她的这种容忍仅限于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不包括任何其它人。

  哪怕顾时璋那么像他,那又如何,不是就是不是!

  叶天卉恼得很,听着那电话铃声,转身就走。

  才不要接他电话!

  她这么走出去一段后,那电话铃声听不到了,她才停下脚步。

  她站在街头,路边一个摊贩卖水果的,摆着一桌子,铺了红格子桌布,上面是红莹莹的葡萄,立了一个牌子,写着珍珠提,十元每磅。

  她盯着那珍珠提,看了半晌。

  其实也不是看珍珠提,就是挺烦闷的,需要一个什么盯着看。

  看了这么好一会后,她到底是轻出了口气,重新走回去。

  回到那公用电话前,那电话机自然是很安静的,并没有铃声响起。

  她看着那电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他确实帮了我不少,教我这个那个的,还帮我介绍工作,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我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人,像我这样开朗大方的性格,何必和他一个小家子气男人一般见识呢!”

  她这么宽慰了自己一番,就要伸出手去拨电话。

  谁知道拨出去后,那边却是忙音,说正在电话中。

  她无奈了,叹了一声,心想看来天意如此。

  那就不要搭理他了!

  她挂上电话,迈腿就走。

  可就在她走出七八步的时候,她听到那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

  她毫不犹豫,立即冲回去拿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不过对面并没有声音,她只听到似有若无的电磁声中传来男人的呼吸声,均匀稳定,一下一下的,仿佛跟着电话线,能喷洒在她脸上。

  她便觉得,心头好像有些异样的感觉,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甚至脸上也有些烫烫的。

  她咬唇,看着远处的街道,没什么好气地道:“怎么会有人故意乱摇电话呢,没人说话那我挂了!”

  说完作势就要挂。

  那边便传来男人清沉的声音:“不要挂。”

  叶天卉:“哦,你谁啊,哪位?”

  顾时璋声音很低,有些磨牙的意味:“别装了!你刚才还说要请我吃饭,怎么,现在不请了?”

  叶天卉望着天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矜持:“那不是恩公你没什么胃口吗,我自然是等你有胃口了再说。”

  恩公……

  顾时璋哑然,之后用一种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的语气道:“什么恩公,这是什么词?”

  叶天卉懒懒散散,很没正形地道:“难道不是吗,你帮了我大忙,这个恩德我铭记在心,一心想着报答你。”

  顾时璋声音认真起来:“我要你报答了吗?”

  叶天卉:“你没要,可做人得知恩图报啊!”

  顾时璋:“我把你当朋友才愿意帮你,你如果非一口一个恩公,那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用找我了。”

  叶天卉:“好吧……我就和你开个玩笑嘛!”

  顾时璋:“你直接叫我名字吧,不要叫我顾先生。”

  叶天卉想了想:“也行。”

  顾时璋:“叫一声,我听听。”

  叶天卉:“顾时璋。”

  顾时璋:“有没有一点礼貌,哪能连名带姓叫你的朋友?”

  叶天卉:“……”

  她想了想,试探着说:“时璋?”

  她这么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一点烫嘴。

  好像一下子变得很亲近。

  电话那头,顾时璋的气息略顿了下,之后才道:“好,就这么叫我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叶天卉的错觉,他的声音很低,发沉发紧。

  叶天卉正疑惑,顾时璋却已经转移话题:“刚才想请我吃什么?”

  叶天卉道:“就街边大排档随便吃吃吧。”

  顾时璋:“哦,就吃这?”

  叶天卉:“我就这种消费档次了。”

  本来应该请他吃好的,甚至叶天卉想着,要不要去一趟上次那家她很钟意的海鲜餐厅,那个高档的,一看就很贵的。

  不过现在这么一闹腾,就请他吃路边摊,大排档,多了是绝对没有了!

  顾时璋声音便略带着几分凉:“是吗?看来我的身价又下跌了。”

  叶天卉:“对!你吃吗,不吃的话,那就下次吧。”

  顾时璋硬声道:“不吃了。”

  叶天卉哼哼了声:“我就知道,你肯定挺有钱的,眼光特别高,和我一起吃大排档,你肯定委屈死了!真是难为你了,屈尊和我这种人交朋友,受了大委屈吧!”

  顾时璋:“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叶天卉:“你没说过,但我可以体会到!”

  顾时璋:“是你自己多想。”

  叶天卉:“那你就吃大拍档呗,你又不吃,我能请你吃饭就不错了,你竟然还嫌弃!”

  顾时璋:“地址。”

  叶天卉没明白:“什么?”

  顾时璋:“这个公用电话机的位置。”

  叶天卉便看了看附近的街道,报给了他。

  顾时璋:“先挂了电话,等我。”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许乱跑。”

  叶天卉拧眉,低声嘟哝道:“我又不是小孩!”

  她话说到一半,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她便站在旁边墙根底下等着,这个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华灯初上,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

  她回想着刚才电话的种种,想着他和自己说话的音调,竟会有种错觉,电话那头的不是顾时璋,而是圣人。

  那分明是圣人的声音才有的质感。

  叶天卉让自己轻靠在一棵金蒲桃树上,微合眸,审视着自己的心思,也回想着刚才自己心底惊起的一丝涟漪。

  她知道这种错觉来自于电话,看不到对方的样子,所以凭着声音,把他想象成了她以为的模样。

  想到自己心底的想法,她后悔起来,觉得不该在一个其实并不太了解的男人面前这么放纵自己的性子,但是她下意识又会这么做。

  这是为什么?

  她和他很熟吗,这个人也不是她很亲近的人。

  于是她看到了一个自己从未意识到过的事实。

  下意识对他信任和亲近,说到底还是因为他长得像圣人。

  因为他长得像圣人。

  这才是让叶天卉不敢相信的。

  那分明是她心里最忌惮和畏惧的人。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怎么站在这里?”

  声音清沉动听,落在叶天卉耳中,她恍惚中只觉自己回到了上一世,回到了御马苑。

  她喜欢马,圣人也喜欢马,圣人的御马苑了收藏了各样名马,她回京后,待其它要事都处理妥当了,圣人都会宣她过去御马苑,陪他一起品鉴那些名马。

  隔了那么一个轮回,她眼前甚至还能浮现出他当时的样子。

  金丝玉冠束起如缎的长发,长身玉立间,矜贵从容,风华无双,耀眼如天上星子。

  再是温煦包容的谈笑风生,也掩不住他久坐高位的威仪。

  她睁开眼睛,缓慢望向眼前的男人。

  属于圣人的幻象消失,她看到的就是顾时璋。

  他穿了一身考究的西装,手揣在裤兜里,竟有几分洒脱的慵懒感。

  他没有笑,墨色瞳仁清冷,带着几分探究地看着她。

  叶天卉胸口便重新萦绕上那层异样,她微抿唇,躲开了视线。

  顾时璋迈步上前,走近了,在距离她只有咫尺的时候停下。

  他很高,颀长的身形立在她面前,犹如孤高的山峰,挡住了远处洒落的夕阳。

  叶天卉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就不曾移开。

  之后,他终于微垂下首来:“你刚刚明明看着我,我却觉得你在看着别人。”

  叶天卉嘴上强自倔强:“没有吧…”

  顾时璋笑了下:“你好像脸红了。”

  叶天卉:“才没有!”

  她摸了摸脸:“是晚霞照的吧。”

  其实她自己都感觉脸烫。

  顾时璋见此,也就放过她,低声笑着问:“想吃什么?”

  叶天卉咬唇,带着几分故意的意味:“云吞面吧。”

  那个便宜,随便街头巷尾都能吃到。

  顾时璋就那么无声地看着她,看了良久,墨黑的眸子终于漾出笑来。

  他用极低的声音,很没办法地道:“你怎么对我这么抠门?”

  叶天卉:“我就抠门怎么了。”

  顾时璋看她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天卉,你就是坏心眼,故意欺负我吧。”

  他喊了她的名字。

  语调是懒散的漫不经心,却又有略带几分亲昵。

  虽然不是更加亲昵的卉卉那两个字,不过叶天卉依然听得心跳加速。

  她抿唇,压下心中感觉,故意用一种理直气壮的语气道:“我就这样,你要是不喜欢,那你就不要和我交朋友了。”

  顾时璋轻笑,笑得云淡风轻。

  她便觉得他看穿了自己心思:“你——”

  顾时璋已经笑道:“走吧,去吃云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