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窗外薄薄天光,华丽的天子寝殿残留着浓夜的气息。

  一盏宫灯照处,季恪站在龙床边,系好明黄色中衣腰带,舒适地动了动脖子,伸了个懒腰。

  龙床上,姜宣整个人缩在金红锦被里,连脸都覆住大半,唯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露在外面,眼周尚有红晕。

  他没想到,昨夜他居然和季恪洞房了!

  季恪都没提前说,忽然就摸他的脸,亲他的眼角,抱住他的腰。

  然后亲鼻尖、脸颊、唇角……和唇心。

  再然后季恪推他,还解了他的衣裳。

  他有点慌,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顺着心底冒出来的念想也亲了季恪一下。

  然后……

  一向稳重的季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急切了,劲儿大了许多,弄得他都有些不能承受,他忍不住喊了出来,季恪就更加……

  忆起前情,姜宣的脸红了,盯着季恪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挪开。

  最后他跟季恪抱着一起睡着了,比一个人睡更沉更舒服!简直像晕过去了一样,直到不久前……

  季恪亲醒了他,他们又一次……

  清晨的季恪好像比昨夜更急切一些。

  龙床边,季恪更衣毕,正了正领口,回头望向姜宣,俯身摸了下他的脑顶,十分温柔地说道:“累了吧?今日就在这里多睡一时,午膳等我回来。”

  姜宣开心地点点头,顺着话头问:“你也累了吧?”

  季恪比他多用力,现在又要去上朝,无法补眠,他关心他。

  然而季恪的脸上却浮出了一丝很微妙的神情:“你在这事上怎么总是对朕如此没信心呢?看来朕还得加倍努力。”

  姜宣:?

  他没太懂,可惜眼下也没时间细问了。

  季恪急着上朝,他带着笑意目送过那宽阔高挑的背影后,骨碌骨碌滚到床里侧,缩到被褥之间闭上了眼睛。

  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天光大亮一室温暖。

  侍从们鱼贯而入,说陛下吩咐,等他醒来要伺候他沐浴更衣,再传太医来请脉,开调理滋补的药方。

  好心细!

  姜宣的心瞬间温暖,开开心心地按照安排一路做过去。

  快午膳的时候,季恪还没等来,竟先等来了赏赐!

  明华宫正殿被摆得满桌满地都是,金银器物、衣料配饰应有尽有,而且除了给他的,侍从们也都有份,甚至还给了他在外镇守的哥哥和哥哥军中的将士们!

  姜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说当了君后以后,吃穿用度就一改往昔,但那都是君后的身份和皇宫的环境带来的,与现在季恪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他的截然不同。

  从昨天到今天,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一个温暖接着一个温暖,他应接不暇,只有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呆呆地、缓缓地消化心中翻涌的情绪。

  像傻了一样。

  “老奴给君上贺喜。”奉旨送赏赐的秦中在一旁躬身。

  小荷也笑着说:“君上,快谢恩!”

  “……嗯?噢噢!”正沉浸的姜宣脑中“叮”地一声,刚欲跪,只见殿门投来一道阴影。

  “君后想必是要等朕来了,当面谢。”

  听着这声音,看着那被帝王常服衬得越发挺拔的身形和越发英俊的面孔,姜宣不由自主想起昨夜,脸上“唰”地羞红。

  众人跪倒,口称万岁,一片脊背和脑袋中,姜宣和季恪站着,周围仿佛背景。

  姜宣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季恪也露出了一点俊朗洒脱的笑容,走过来握住姜宣的手:“你们都下去,一盏茶后再奉午膳。”

  帝后二人要说悄悄话,侍从们心知肚明,行礼称是,带着不宣的笑意弯腰退开,还十足贴心地闭上了殿门。

  终于单独相处,姜宣的羞涩褪了不少,用含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季恪。

  季恪牵着他的手,与他一起看赏赐。

  “都喜欢吗?”

  姜宣使劲儿点了点头,又露出一点点苦恼。

  “怎么了?”

  “唔。”姜宣斟酌道,“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我肯定都喜欢,但是……这些也不是我非要喜欢的东西,穿什么用什么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季恪懂了:“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呢?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珍贵古籍?说出来,朕给你找。”

  姜宣随着季恪说的一个个想去,脸上一片茫然。

  季恪失笑,略无奈道:“每个人多多少少总有点儿什么想要吧?”

  “唔。”姜宣觉得这话有理,从前在师门,大伙儿也总说他像个小孩子似地没心没肺,整日瞎自在。

  可现在他已经是君后了,还已经和季恪……

  他应该有大人的样子了。

  要成熟深沉一点。

  他再次特别特别认真努力地想了一下,很快就满带期望地笑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都能给我么?”

  “当然,朕是天子,富有四海。”

  “噢。”姜宣不疑有他,当即要求道,“那我只要你一直最喜欢我就可以了!”

  说完他就垂下眼帘自顾自地琢磨起来,没能注意到季恪脸上瞬间意外凝固住的表情。

  这些日子以来,从他不是很成熟的内心来看,季恪的确很喜欢他:

  允许他不去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他自作主张或做错了事,哪怕是很大很大的错事,季恪也就是只生一会儿气就会原谅,日常生活也对他呵护有加!

  一直最喜欢他应该不是很难。

  -

  自那以后,姜宣的夜晚不再是单纯睡觉,而是常常与季恪洞房。

  有时哪怕不是晚上,也不是在床上,但只要单独相处,季恪也会亲他,或者拉手摸脸。

  陪他玩的时候也比从前多。

  姜宣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再快乐也没有了,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直到有一天,他巡视九寺五监,在将作监饮茶休息的时候,礼部侍郎求见,说选秀诸事的章程已经写好,请他过目。

  将作监监察也嫌不够似地过来凑热闹,躬身递上一卷卷轴,禀道:“为秀女、侍君入宫面圣所制的服饰图样在此,请君上一并过目。”

  顿时,姜宣笑嘻嘻的轻松表情彻底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