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阉臣当道【完结】>第227章 恍然

  不知道为什么,童怜总觉得孟苋所说的“在意”格外的意有所指。他想反驳,可是一时间却又不知应该从何反驳。两人沉默良久,一直到孟苋欠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童怜才终于回神,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呆愣愣地开口:“我只是……将他当成幺弟。”

  其实这话已经过分越矩了,但是孟苋却像是没听见童怜说了什么一样,他朝童怜行了个礼,说:“奴才去给童大人将早膳端来。”

  虽然说是早膳,但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想来过不了过久外出狩猎的那些将军也该回来了。回想着昨日晚膳时的鹿肉,童怜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异常。

  也不知是不是孟苋看出了童怜所想,等将膳食都放在童怜面前的小桌上后,他突然道:“陛下先前特地嘱咐奴才,说晚些午膳的时候童大人在帐中休息便好,陛下特地命人给大人准备了膳食。”

  童怜犹豫片刻又问:“接下来几日……”

  不等童怜将话说完,孟苋便笑着回:“陛下说各位将军那儿他会处理妥当的,童大人只管自己舒服着来便好。”

  “好。”

  正如孟苋先前所说的那样,午膳时并没有人来唤他过去,反倒是孟苋去了小厨房一趟端了些比较清淡的餐食。

  虽然只是些野菜之类的,但是却也能看出来是下了心思的。童怜算不得那些锦衣玉食的贵人,对这样的菜色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用完膳,童怜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本杂书随意翻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童怜的思绪也不由从书页转移到了季越身上。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头抬起问向身边的孟苋:“陛下呢?”

  孟苋虽不知道童怜为何会突然问起季越,但还是如实道:“陛下与诸位将军用过午膳,就随他们一起入林打猎去了。童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与陛下说的?”

  有什么要和季越说么……

  童怜沉默了,似乎是没有的。与其说是要找季越,倒不如说他只是奇怪季越在用膳结束后为什么没来找自己。

  当意识到自己脑中的想法后,童怜却是自嘲一笑。自己是什么身份,季越又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是觉得自己比秋祢还重要么,竟然能让一国之君放下正事来见自己。他可当真是因为季越对自己的感情而迷昏了头。

  童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似乎越发没规矩了。先是觉得季越没大没小、说自己把他当做幺弟,现在更甚。

  他吐出一口浊气,对孟苋道:“是我的问题,孟公公见笑。”

  孟苋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与童怜计较,相反的孟苋反而担心童怜什么也不想,他说:“可要奴才替童大人揉揉?”

  童怜刚想摇头,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正了正坐姿朝着孟苋点头道:“有劳孟公公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孟苋当即笑了:“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能替大人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对此童怜只是笑了一下,没在多说什么。

  孟苋的手艺很好,随着他力道适中的按摩,童怜觉得原本还以为宿醉有些疼的脑袋也舒服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气,问:“孟公公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当也是了解陛下的吧。”

  “奴才愚钝,虽说是了解但更多的还是侍候了这么久的推测罢了。真要论对陛下的了解,哪怕拉上满朝文武,想来也抵不过一个童大人。”

  其实孟苋这话算不上奉承,哪怕是季青和,对季越的了解也比不得童怜。只是听完孟苋的话,童怜却只是苦笑:“了解么?现在我应是最不了解他的人了。”

  孟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童怜说下去。

  然而童怜却不是什么有倾诉欲望的人,他闭着眼,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季越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而这其中想起最多次的便是当初即将面对如巴尔特时,季越与他说的那句“怜怜也试着依靠依靠我吧”。

  童怜恍然。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只靠他自己就能肩负起季家祖辈传下来的江山社稷。

  被过往束缚,久久无法挣脱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原来是我的原因啊……”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连孟苋都没听见他具体说了什么。这个认知让童怜的心猛地揪起,可同样的,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如释重负。

  孟苋小心翼翼地问:“童大人方才是说了什么?”

  心中巨石落地,童怜难得感觉到几分轻快。他笑着朝孟苋摇了摇头,对他说:“无事,你晚些去同陛下说一声,明日秋祢我会参加。”

  虽然不知道童怜为什么突然想参加秋祢,但孟苋却不敢问什么,只是点头应下了。

  晚膳之前孟苋就将童怜的想法告诉了季越,而季越也终于耐不住去见童怜的心,借着这个由头去了童怜居住的营帐。

  彼时童怜正在帐中看书,见季越来了当即放下书册,起身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季越大步上前想赶在童怜跪下之前将他搀起。但是这一次童怜却不如他所想,反而对抗着季越的力道,季越因为担心自己与童怜相对的力度太大反倒伤着童怜,于是在最后稍收了些力度。然而就只是收回的那一点儿力度,却让童怜寻到了机会朝着季越直直拜了下去。

  “朝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其实你并不用这样。”季越说。他不明白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天,怎么他与童怜之间的距离又疏远了不少。

  对季越的话,童怜却只是摇头:“陛下唤错名字了。微臣姓童,单名一个怜字而已。”

  “朝朝……”

  赶在季越把话说完之前,童怜俯身叩拜道:“陛下,还请慎言。罪臣魏元承之子魏朝早已身死,微臣随是陛下臣子,但也请陛下莫要用罪人之名称呼微臣。”

  见童怜这么决绝,季越除去顺着他的话,还能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俯身将童怜扶起:“我知晓了,只是无论有什么事,你先起来说可好?地上凉,你风寒尚未完全痊愈,若要受了寒我今日怕是还要照顾你一宿。”

  原本季越这么说,是打算假借着自己的身体,希望童怜能稍微关心一下自己,可他没想到的是这话一出,童怜却是拜得更严实了:“臣万死!”

  季越怎么也没想到童怜今天大有一副油米不进的模样,他深吸了口气,皱着眉看向与童怜待了一日的孟苋。

  只是孟苋也一脸茫然,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

  季越没从孟苋这儿得到丝毫线索,而童怜显然也是不愿与自己多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也不准备再勉强童怜了,开口问:“明日的秋祢掌印也打算参加么?”

  “是。”童怜说,“臣的身体已无大碍,还请陛下准许。”

  童怜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季越还能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说:“朕知晓了,如此掌印今夜且注意歇息,明日朕……罢了,朕先走了。”

  童怜:“微臣恭送陛下。”

  待从童怜的营帐里出来,季越一声不吭地带着孟苋回了自己的帐子,皱眉道:“今日你都与他说了什么?”

  虽然季越面上并无怒色,但是光是他说话的语气,孟苋就很难说服自己季越没有生气。他当即跪了下去,一字不落地将今日与童怜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给季越。

  只是季越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问:“还有什么漏掉的么?”

  孟苋刚想说自己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可是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并没有听清的那句话。孟苋迟疑片刻,看着季越越发阴沉的脸色,最终还是拜道:“是还有一句。只是奴才并没有听清童大人具体说了什么,是以便没有同陛下禀报。”

  “说。”

  孟苋回忆了会儿,语气略带迟疑:“童大人说的似乎是‘我的原因’什么的,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童大人的声音极轻,奴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还请陛下恕罪。”

  季越暗暗将孟苋转述的那句话念叨了三四遍,可依旧一无所获。他想要直接去问童怜,但是回想起童怜先前对他的态度,他便不由受挫——按照童怜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就算自己搬出帝王的身份,童怜估计也不会将实话告诉他,更何况现在的他其实并不想用身份去压迫童怜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略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挥手道:“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孟苋微微抬了点儿头,低声道:“陛下,那童掌印那边的膳食怎么办?”

  “今日还是让御厨单独给他做一份送去吧,明日的……明日的且等明日再说吧。”季越叹了口气说。

  其实季越这话便是打算想办法让童怜放弃明日入林的想法了,孟苋在原地站了会儿,思考了好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道:“陛下,掌印应当不会放弃的。陛下比奴才认识掌印的时间更久,也更了解掌印,应当也是知道他决定的事儿,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

  “是啊。”季越自嘲一笑,“谁也更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