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废了许多精力，弄得他都累了。步凌打了个哈欠，大冷天只想着回温暖的床上窝着。
然而他刚到床边，就注意到被褥撑起的幅度。
步凌眼神一寒，掌心蓄力，“谁在里面？”
“大人，奴婢是小妖。”被窝缓缓耸动，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步凌记起来了，这是他接过来的那对双胞胞中的弟弟小妖。
当时他和秦无拘出了宫殿，便让人把他们先安排在宫殿里。
“小妖，你在这里做什么？”步凌依然警惕着，视线微微挪开。
如果他没看错，小妖身上好像没穿衣服。
“大人，小妖在帮您暖床。”小妖眼神楚楚可怜，语气柔弱。
“我不需要，以后不要再做了。”步凌虽然没有洁癖，但也很反感别人未经允许，擅自上他的床。
小妖话音怯怯的：“知道了，大人。那您今夜……”
“既然知道，那就赶紧把衣服穿好。我会让人安排你们的住所……你的姐姐秋水呢？”
步凌说到这里，才发现没有看到秋水的踪迹。
小妖解释：“姐姐她……”
“啊——！”
主殿传来女子的惨叫声，同时伴随的还有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步凌听到响动，连忙赶了过去。
主殿内的烛火闪动着，秦无拘的脸色在灯光下阴沉无比，眼神更是如煞星一般。
“殿下，秋水知道错了……求殿下饶命。”
摔在地上的秋水浑身颤抖，软声哀求着。可摄政王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化，就如同看待死物一般。
她……会死吗？
秦无拘语气森冷：“来人……”
步凌的到来打断了他的后续命令。
屋内的情景让步凌迅速了解事情的原委。
不过他还真没料到，秋水竟然胆子大到敢去爬秦无拘的床。游戏里阅读过秦无忌传记的他深知这一禁忌。
“殿下，您还好吧？”步凌先关注了一下秦无拘的状态。
秦无拘脸色惨白，他的气息不太稳当，半晌才收敛住情绪，道：“……你怎么来了？”
“咱们住的也就隔着一屋子，这点动静我还是听得到的。”就在步凌想着该怎么安慰他时，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姐姐？！”
小妖穿好衣服后，也跟着过来了。他见着姐姐只着里衣，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猜测是惹主子生气了。
他不敢去扶姐姐，而是跪在秋水旁边，磕头向屋内的那位殿下求饶：“求殿下开恩，饶姐姐一命。”
他这响头磕得很重，起身时，额角清晰可见血迹。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再次重重的俯下身继续。
步凌于心不忍：“那个……”
秦无拘揉了揉眉心，心情很是糟糕：“你也要为她求情？”
深知他脾气的步凌改口：“他们做错了事，当然要罚。不过他们身为奴宠，讨好主人也是职责所在。若因不小心冒犯了您丧命，也着实可怜。您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秦无拘沉默半晌，终究如步凌所愿。
“滚出去。”
小妖和秋水皆是抬头，不敢相信上一刻还暴怒的摄政王竟然放过他们了。
“怎么，还要让孤重复第二遍？”
小妖和秋水连忙谢恩。小妖搀扶着姐姐离开时，感激的看了一眼步凌。
秦无拘看在眼里，极为不悦。
凭什么他们简单求饶就能得到宽恕，而自己却只能在那恶心的回忆里沉浮挣扎。
这太不公了。
嘴里的尖牙露出，脑海的疼痛让秦无拘暴躁无比，他恨不得狠狠撕咬他人的血肉。
而就在这时，一双柔嫩的手按在了他的太阳穴。秦无拘宛如被拿捏住后颈的猫儿，浑身动弹不得。
“还疼吗？”步凌一边按，一边柔声询问。
不轻不重，极具规律。
秦无拘顿时觉得他的头不这么痛了，头顶的狼耳朵也缓缓舒展开。
“小雀儿竟有这种技艺，是你的前主人教你的吗？”
“不是，秋水之前刚帮我捏肩按摩，我稍微注意了一下她的手法。”步凌说道。
他不知道为何秦无拘认定他有个主人，不过他现在借用灵兽的身份，也不需要多解释。
“是么……小雀儿挺聪明呢。”秦无拘意味不明的说道。
步凌给他持续按摩了一刻钟，见他情况好转，才慢慢的松开了酸软的手，并且喊人帮秦无拘换了被褥。
秦无拘显然也猜到另一个奴宠也爬上了步凌的床，让仆人顺道把步凌的被褥也换了。
因为这突发事件，折腾了半晌，夜都深了。
“殿下早日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呢。”步凌说完就打算进侧殿睡觉，然而下一刻，手却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勾住。
麻痒的触感让步凌瞬间怔住。
“额，殿下……请管束一下您的尾巴。”
秦无拘眼眸微暗，明晃晃支持尾巴的挽留：“孤睡不着，留下来好吗？”
不好！他不用睡觉的吗？
步凌心里憋着一把火，可对上他那双可怜的眼神，怒气瞬间消了大半。而且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那条狼尾巴始终没有撤下去，像是亲昵的和他撒娇。
步凌对人可谓是铁血无情，对毛茸茸却是另一副态度。
他小脸一红，正式开口时，语气委婉了不少：“殿下可是头还疼？不如我给殿下讲几个睡前故事？”
秦无拘：“孤以为，你会给孤唱安眠曲。”
“我说过不擅长唱歌，安眠曲也不会。”步凌眯眯笑着，“所以殿下听不听呢？”
秦无拘答案是听。
他按照步凌所说的，脱了外袍，躺在床上。步凌搬来椅子坐在床头，一边给他太阳穴按摩，一边给他讲了几个比较经典的童话故事。
可谁知不但没有把人哄睡，后者反倒更精神了，总是与他讨论着剧情。
“为了爱情喝魔药长出双腿？这倒是和记载中的鲛人相似……可惜鲛人死去后，仍有尸体，不会化成海上的泡沫。”
“大灰狼是灵兽还是魔族？孤不太了解灵兽，但如果是魔族的话，魔狼并不会吃人。”
“皇后的魔镜听起来是一件有趣的法宝。孤听闻人族的一位强者手中有一件镜子法宝，但功效却不是一致……”
步凌忍无可忍：“殿下，这只是我家乡流传哄小孩的睡前故事。请不要细究其中的逻辑好吗？”
听个故事还要动脑筋，你不累我都要累了。
“那小雀儿愿不愿意听孤讲个故事？”秦无拘突然产生了倾诉欲。
步凌心中一紧，这货怕不是要讲自己个的记实篇吧？
他委婉提醒：“……殿下身份尊贵，当存有警惕，以免故事流传出去，被他人做文章。”
“呵，诚恳的建议。不过孤知道小雀儿不会泄露的。”
秦无拘看着他的那双眼睛，诚恳的说道：“不知为何，孤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像是见到重逢的老朋友一般，孤觉得很心安。”
因为小时候的遭遇，他从未饲养过奴宠。可那日，秦危将小雀儿送过来时，他却意外的不反感。
朋友么……
步凌心里泛起一道涟漪。
的确，在游戏里他们是莫逆之交，也曾一起互动，下过棋，荡过秋千，赏过雪景。
“也许是前世有缘分，我也觉得殿下和蔼可亲。”步凌回道。
和蔼？还从没有人这般形容他。
秦无拘脸色越发放松，讲述着他的故事：“有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他的母亲是身份低贱的奴隶，因为长相出色，被贵人看上，这才有了小男孩的出生。”
步凌选择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熟悉秦无拘经历的他知道，小男孩的幼年时期过得并不好。
“她容貌也算出色，靠着荣宠顺利生下了孩子。可惜那位贵人身边有众多侍妾，没过几年，那位贵人就嫌弃她生了孩子，颜色衰老，将她遗忘了。”
“失了恩宠的她吃穿用度都被奴仆恶意克扣，处处受人欺负。她实在无法忍受，终于有一天，她靠攒的钱贿赂到了贵人的侍从，抱着小男孩等在贵人必经之路，祈求贵人能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重新固宠。”
秦无拘说到这里，冷笑一声：“那位贵人果真因孩子停下了脚步。可他却说，这个孩子生得水灵，有几分你年轻时的姿色，如果是个女孩就更好了……母亲曾待在他身边多年，当然知晓他的某些癖好。于是，她……”
唇突然被捂住，步凌很冷静的说道：“不高兴就别说了，不必为往事自寻烦恼，先好好睡上一觉吧。”
秦无拘愣了愣，直到步凌松开手时，他才小声的说道：“你对故事的结局不感兴趣吗？”
“因为我猜到了。小男孩一定反抗过，并且成功打倒了那些欺负过他的坏人。”
步凌柔声安慰他：“至于那些不愉快的过程，没有必要想太多。因为那都不是他的错，不该成为他的负担。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而且即将有新的人生。”
游戏里的秦无拘并未因这段过往被玩家们唾弃，他们怜惜还来不及呢。玩家们甚至多出了一堆妈妈党，整天嗷嗷着心疼我崽。
是么。
秦无拘眼神闪动。
小男孩的确做到了。先是逼疯出卖自己的母后，再是隐忍蛰伏，让自己的父王“被迫”闭关，打压异党……手里满是血腥，最终成为最高的掌权者，魔族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