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昀的到来打破了江明御和方桥这些天微妙的平衡。

  翌日,方桥休假,林霜一早将糕糕送过来让他帮忙带,江明御睡醒打开窗往下看正见omega抱着小孩在小区的绿化里晒太阳。

  今天晴空万里,朝阳落在omega的身上,空气里飞舞的尘埃像是一条条游动的小鱼啄吻着方桥,给他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光,实在是很安宁又美好的画面。

  江明御看得入神,不忍心出声打扰,直至见到容昀拿着个奶瓶从拐角处出现。

  阴魂不散。

  alpha眉宇沉郁,猛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方桥笑吟吟地从容昀手中接过奶瓶,坐下来喂给糕糕,容昀半弯着腰逗小孩儿,明明是很温馨的一幕,却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的手在窗户的栏杆上敲出声响,成功吸引了方桥的目光。

  江明御拍去手上沾染到的栏杆铁锈,挥挥手,“方医生,早上好。”

  方桥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容昀倒是仰面直直地与他对视,在江明御的注视下,更往方桥靠近了些,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方桥垂眸低笑。

  这头白眼狼——alpha磨了磨后槽牙,转身穿戴整齐,马不停蹄地下了楼。

  方桥听见脚步声,微抬了下眼,见到江明御杀气腾腾的神情,把糕糕搂紧了点。

  江明御冲容昀来的,一把擒住容昀的后领,眯起眼,“你这身衣服......”

  容昀坦荡荡地说:“方桥哥的。”

  alpha闻言眼神更凶戾,似是恨不得把容昀刮几片肉下来。他逮着容昀往一旁走,在方桥开口之前微笑道:“我就跟他聊聊,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方桥还在给糕糕喂食,一时之间走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alpha把容昀带走。

  两人走到草丛旁,江明御撒开手,十分嫌弃地将手在衣摆处抹了两下。他瞄了眼不远处的方桥,确认这个动作被对方看见才沉沉地看着容昀,“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跟方桥道别,然后麻溜地滚蛋。”

  容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走?”

  江明御也笑,“不为什么,如果你还想要容家的话。”

  看着容昀脸上的笑淡去,alpha说不出的快意,“当时我们说好,你陪我演戏,我把容家送你,但我也随时可以收回。”

  在暗室时的记忆涌上来。

  alpha擒住omega的后颈,低声,“配合我,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容昀一点就透,还附送alpha个大礼,居然想自毁腺体,虽然并未成功。

  如今容昀是容氏的大股东,但他的出身被人瞧不起,又是个容易受信息素压制的omega,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腺体给摘除了。

  若抛去其余乱七八糟的,江明御其实有几分佩服容昀的狠劲和行动力,但他很难不带私人感情看待容昀,更何况容昀一得势竟妄想跟他争夺方桥。

  最让江明御烦扰的时,方桥似乎看不出容昀“昭然若揭”的意图。

  江明御见容昀半天不说话,乘胜追击,“你就算没了腺体也是个omega,方桥不可能对你有意思,早点死了这条心,哪来的就回哪去。”

  容昀语出惊人,“谁说omega跟omega不能在一起?”他往江明御的痛处踩,“你是alpha,也没见方桥哥让你进他家,穿他的衣服,睡他的床......”

  最后几个字眼蹦出来,江明御果然无法冷静,神色暴戾地抬起了拳头。

  容昀躲都没躲,往一侧看了眼,方桥已然发现这边的异常,站了起来。

  alpha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

  容昀勾唇,“方桥哥在看着我们呢。”

  他的肩膀轻松地落下,“是,我是答应过陪你演戏,但我可没有答应你不见方桥哥,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方桥已经走过来了,“你们在干什么?”

  江明御把拳头放下来,怒视着容昀,“没干什么,聊天而已。”

  方桥不置可否,糕糕在他臂弯里咿咿呀呀伸着手抓阳光,他把小姑娘抱稳了,对容昀说:“能不能帮我到楼上拿婴儿车?”

  容昀听出方桥有意支开自己,尽管不愿,还是笑着说好。

  江明御还在气头上,沉着脸拿手指打圈儿逗糕糕。

  方桥说:“你别这个表情,会吓到糕糕的。”

  alpha往一旁深吐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点笑。

  人是视觉动物,天生对漂亮的长相有好感,不记事的糕糕也不例外,江明御那张脸实在是老少男女通杀,小姑娘见了江明御就咯咯笑。

  alpha本来不喜欢小孩,平时见到这种咋咋呼呼的两脚兽恨不得绕道走。但为了讨方桥开心,朝糕糕挤眉弄眼,见小姑娘眉开眼笑,有了不小的成就感,心里也骤生几分欢喜。

  难得方桥没冷着脸,江明御清清嗓子,“我能抱抱她吗?”

  糕糕不怕生,方桥想了想说好,教alpha抱小孩儿的技巧,把软乎乎的一团送到alpha的怀里。

  江明御显然没有抱过小孩,肢体动作十分紧绷,神态更是严肃得像是在开大会。

  “你刚才没有为难容昀吧?”

  alpha好不容易转晴的心情因为方桥这一句话又变阴,他轻嗤一声,阴阳怪气,“我哪敢啊,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招使得出神入化,到时候跑去跟你告状,白的说成黑的,我洗都洗不清。”

  方桥沉吟片刻,认真道:“明御,回去吧。”

  江明御逗糕糕的动作一顿,明知故问,“你赶我走?”眉头蹙起,“是不是容昀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方桥温润的眼睛望着alpha眼下淡淡的乌青,“明御,你的身体状况不对,留在这里对你无益,不要强撑着了。”

  江明御先是一愣,不知道omega从哪里看出他的不适,接着眉头浮跃欣喜,“你在关心我。”

  方桥没有全然否认,“我只是不想你发病吓到我的家人。”

  江明御急道:“我不会打扰他们的,我......”

  他默然,终究是没有戴在腕上的仪器的真实用途告诉omega。

  “你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方桥肃然道,“我把话说得再清楚点,无论你在这里待多久,我们之间都不可能有任何变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江明御扬声,“为什么你允许容昀接近你,却要想尽办法推开我?”

  糕糕被骤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微微撅起了嘴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江明御浑然不觉,“方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对等,只要你点头,我可以马上让律师过来做财产公证,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糕糕哇的哭出声。

  江明御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方桥从他手中接过孩子安抚,就在这时,容昀和张仪出现在楼梯口。

  中年女人一见到江明御,神色乍然变得难看,大步走上前来,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方桥身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要来祸害我们家小桥!”

  江明御赶忙退后一步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喊了声阿姨。

  糕糕哭个不停,哭声打在方桥耳边尖锐又嘹亮。

  张仪哼声,“受不起,我们这个小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别再来找小桥,你还嫌害他害得不够多吗?”

  方桥把糕糕安置进婴儿车,看了容昀一眼。

  容昀小声说:“阿姨说要下来晒会太阳。”

  方桥点了下脑袋,站起身拉住母亲,“妈,别管他,你跟容昀先上去吧。”

  张仪看敌人似的防备江明御,嘀咕着,“那你呢?”

  “我很快。”他安抚母亲,“没事的。”

  张仪推着婴儿车一步三回头,满眼都是担心。

  方桥对江明御道:“你看见了,我的家人并不欢迎你,你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不痛快。明御,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alpha气傲心高,方桥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跟往他脸上扇巴掌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神情有些难堪,但依旧没有气馁,回道:“我会请叔叔阿姨接纳我的。”

  冥顽不灵。

  方桥低头叹气,转身跟上母亲的步伐。

  回到家,张仪当即就把遇到江明御的事情跟方峰说了,“他要是敢到我们家,我一定拿扫把把他打出去,有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真是欺人太甚了。”

  方峰愁眉苦脸,“小桥,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我们也好商量对策。”

  方桥哄好了糕糕,小姑娘窝在他怀里半睡不睡,闻言低声回:“他没做什么。”

  张仪进厨房洗糕糕的奶瓶,“他敢做什么,我跟他拼了。”

  方桥抱着睡着的糕糕进房间,把小姑娘放在婴儿床上,盖了厚厚的被子,转过身见到欲言又止的容昀。

  “方桥哥,对不起,我没想到......”容昀在方桥沉静的眼神里噤声。

  方桥疲倦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不管容昀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对方都不应该让他的母亲跟江明御碰面,水已经够浑了,容昀此举实在是节外生枝。

  容昀乖乖认错,又说了声对不起。

  到了他换药的时间,方桥转身去拿药膏和纱布,他澄澈的眼神变得灰暗,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唇瓣翕动,“你对江明御......”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那为什么要在家人面前维护他呢?

  身后人说得太小声,方桥没听清,扬起尾调嗯了声。

  容昀乖巧地坐下来说自己伤口有点疼。

  待方桥给他换药时,他半垂着眼,弱声道:“刚才江明御让我离开这里,否则就收走我在容家的股份。方桥哥,我不想走。”

  方桥耳边乍现江明御那句意有所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是不太恰当的比喻,但某种程度上来说,alpha确实算准了容昀的心态。

  方桥头一次用一种略带审视的表情看着容昀。

  十八岁的容昀为了扳倒容征能豁出性命,又干脆利落地摘了腺体,自然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当年年幼孤立无援的容昀也许确实需要他的怜悯,但现在——算了,容昀到底比他小了整整十岁。

  方桥没有戳破对方的小心思,但也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道:“糕糕睡着了,我们出去吧。”

  容昀的眼神暗了一瞬,又露出乖顺的笑容,“好。”

  作者有话说:

  小江(得意):我老婆慧眼识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