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唯恐江明御再出去闹事“败坏门风”,把alpha软禁在了老宅里。

  S级alpha的破坏力不容小觑,寻常的房间根本困不住他们。老宅有一间传承近百年的暗室,祖辈花重金打造,专门用来惩戒做错事的不肖子孙。

  特制的建造材料,风吹不透刀凿不破,只开了天窗,室内安装无死角的监控,十个alpha加起来都未必能闯得出去。

  往上数一数,年轻时我行我素的江顺老爷子也曾被关在里头一段时间。暗室已有多年不曾打开,几十年后,江明御成了新的住客。

  镇定剂的效果过去时,江明御已经被关到了暗室里。

  彻底清醒后的alpha尝试离开这间屋子,可金属大门是全自动的,连个把手都没有,他无从使力。室内面积不大,层高近四米,江明御垫了桌子,尝试打破天窗爬出去,但加固的防爆玻璃并非轻易就能被毁坏,更别谈屋内无顺手的坚硬物。

  在江明御第五次企图打破天窗失败后,他不得不接受无法离开这间暗室的事实,气喘汗流靠着墙面坐了下来。

  他的手机不出意外的不在身边,无法联系外界,更无从得知情况发展到什么地步。

  方桥是什么时候和蒋知许认识的?两人又是怎样瞒着他策划离开的计划?

  在他满心欢喜以为方桥肯接纳他,心甘情愿被他标记时,omega只是在采集指控他的证据。

  在他怀着期待布置求婚场地,甚至打算让omega亲手撕毁协议时,方桥却已经成功从医院出逃,做好了与他一刀两断的万全准备。

  像有只布满啮齿的小虫子在江明御的心口里钻来钻去,动一动都是揪心的疼。

  红线摄像头闪着微弱的光,alpha左右环顾,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长辈的眼睛。

  他们是如何在镜头的那一端漠然地看着他无计可施,暗笑他的束手无策?

  原来被监视是这样一种窒息无力的感觉。

  江明御站起来,扬声道:“爷爷,我知道您听得到我说话。这是我和方桥的私事,您放我出去自己处理好吗?”

  回应alpha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那天我说的话冒犯了您,我向您道歉。”江明御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这样更显诚意,他仰高了头却放低了姿态,“方桥对此毫不知情,请您不要为难他。”

  “等我出去后接回方桥,我会好好看着他,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四周寂寥,依旧是空荡荡的回响。

  江明御自然气方桥千方百计想逃离,但除此之外也担忧爷爷会迁怒于omega。江老爷子杀伐果断,如果他真想对方桥出手,就不是小打小闹能收场的了。

  一想到方桥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alpha的语气染上焦灼,“爷爷,方桥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甚至不得不搬出自己都厌恶的病情,“我的病还没有好,我还需要方桥......”

  可无论他说得如何多,摄像头只是安安静静地闪动着。

  得不到应答,江明御焦躁得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他难以冷静道:“我又不是囚犯,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话音一落,当日方桥愤然的质问留声机一般在他耳边循环播放,“江明御,我不是你的仆人,你的奴隶,也不是你养的一只可以随意玩弄的宠物。”

  alpha被打懵了似的僵直站着,再多说不出一个字。

  他如今犹如困兽斗的处境,终于也让他切身地品尝到了方桥在面对他时的孤立无助。

  只有当同样锐利的刀也割破他的皮肉时,他才会明白感同身受四个字的含义。

  江明御颓然地垂下了眼眸,猛地抄起手边的水杯砸向高处的摄像头。

  炸裂的一声,红光扑朔着暗了下去。

  但没了一只眼睛,还会有千千万万只眼睛在盯着他。

  -

  跟江家对抗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蒋知许是林家的旁支亲戚,江林二人会给他留几分薄面,自然不会过于刁难他,只把事情告知远在海外的蒋家,要蒋家人出门制止蒋知许掺和此事。

  幸而蒋知许家庭氛围向来融洽,长辈又很信任他的为人,从他口中得知方桥的遭遇,且知晓方桥是他的命定omega,并未太过阻拦他的做法,只是再三嘱咐alpha要顾全两家颜面,非到必要不要闹得不可开交。

  陆云和律师团就没这么幸运了。

  先是工商局以事务所运营不正规为理由展开调查,再是所里一个律师被挖出陈年往事面临吊销律师证的风险而选择退出团队,而后是陆云在驱车上班的路上被追尾......种种迹象都表明,江家根本就没把方桥找律师起诉这件事看在眼里。

  这也是方桥一开始决定摘除腺体而不是向律师求助的原因。

  年少时他为替父亲洗脱冤屈四处奔走无果,已然深知普通人要追求“公正”二字道长且艰,时隔多年,那种萦绕在周身的溺毙感又卷土重来。

  虽然陆云不畏强权,一再地保证定不会退缩,但连累对方绝非方桥所愿。

  蒋知许要淡定得多,积极地想应对的策略,不单向海外的律师团队寻求突破口,又加派了保护陆云和方桥的人手,可惜蒋家已多年不在国内发展,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

  为此,蒋知许特地去了趟江家。

  他是年轻一辈的才俊,江老爷子还算给足脸面,亲自跟他碰了面。

  但江顺的态度十分强硬,如果蒋知许执意要插手这件事,那么江家也会硬碰到底。

  蒋知许并未当场表明自己的下一步打算,没能谈拢,遗憾道别。

  方桥如今住在事务所,蒋娜白天会来找他玩儿。

  蒋知许从江家回来时,正见一大一小坐在地毯上搭建乐高。

  蒋娜脆生生喊道:“哥哥,你也一起来玩。”

  方桥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

  蒋知许走过去蹲下来揉揉蒋娜的头发,“娜娜,我和方桥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先到外面等十分钟好吗?”

  蒋娜很听话,抱着布娃娃往外跑,还探出半个脑袋,“我替你们关门。”

  方桥忍俊不禁,撑地站起身,询问地看着对方。

  蒋知许说:“我去过江家了,没见到明御。”

  方桥的心往上提了提。整整三日,江明御销声匿迹,可alpha意识不清被强行带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难以当作若无其事。

  蒋知许看出方桥的心绪,试探地问了句:“你在担心明御?”

  方桥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江家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蒋知许颔首,“嗯,姨母很疼他。其实在此之前,我没想到明御会这样的任性。”他用了个不算太苛责的词,有几分愧疚的,“虽然我和明御很多年未见,但他到底是我的表弟。”

  方桥明白蒋知许的左右为难,如果他事先知晓二人的关系,他不会贸贸然地向蒋知许求援,可世事偏偏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蒋知许沉声道:“方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不会冒犯你。”

  方桥对alpha感激还来不及,自然点头。

  “我回国是为了拓展国内的市场,不会久居,再有二十多天就要离开了。”蒋知许低声,“最好的结果是在我离开之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但目前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我们恐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alpha定定地看着眼前人,“方桥,我和家人都很同情你的遭遇,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命定omega,很支持我向你提供帮助,也对你很好奇。”

  方桥不太明白地说了声谢谢。

  蒋知许失笑,“我不是要你道谢。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自己的命定伴侣,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方桥心里悄悄打着鼓。

  “我想,既然命运安排我们这个时间点相见,我们何不抓住这个机会呢?”蒋知许深邃的眉眼含笑,“不知你愿不愿意试着和我相处,跟我见一见我的家人?”

  方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距离,又察觉自己的动作不太礼貌,连忙说:“我们才认识两个月......”

  他跟蒋知许甚至算不上熟稔。

  “东方人的含蓄刻在骨子里,讲究循序渐进,两个月对你来说或许不长,可我在西方长大,我的许多朋友只是见过两次面就能确定关系,依旧生活美满。”

  蒋知许到底是alpha,再怎么温和也自带侵略性,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一顿,“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方桥倒没那么容易被吓到,摇摇头,正色道:“蒋先生,我很感激您对我伸出援手,但我目前除了解决江家一事,暂时没有其它的打算。”

  蒋知许不经意地蹙了下眉,灰褐色的眼瞳深深望着omega,“难道你不认为高契合的信息素能更好地帮助我们在短时间内了解彼此吗?还是说,你因为江明御是我的表弟才有所顾忌,我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蒋知许似乎很信奉信息素高契合度论。

  对于旁人来说这固然极具吸引力,可方桥是因此才导致今日局面,这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走不出的魔咒。

  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他不敢再冒险。

  可未等他回答,蒋娜敲了门,清脆地说:“哥哥,已经十分钟了,你们说完悄悄话了吗?”

  蒋知许笑着回:“你再数十秒。”

  在蒋娜倒计时的清亮童音里,他又对方桥道:“刚才的谈话你不用有负担,娜娜很喜欢你,你继续陪她玩吧。”

  方桥笑了笑说好。

  可再次搭建乐高却始终无法再心无旁骛。

  蒋知许已经离开了室内,但对方说的那些话却压在他的心头无法散去。

  他对alpha深怀谢忱,可alpha跟他非亲非故,又怎能奢求对方不惜得罪江家毫不求回报地帮他?

  方桥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人不可能只索求而不付出,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免费的午餐。

  作者有话说:

  被关起来的小江(甩手绢):怎么也飞不出,这暗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