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一也说不好心里的感受, 一方面觉得韩肃是恶有恶报,同时因为宋芳逸的关系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两天后,在新闻上看到韩肃脱离了危险后他就没再关注了。
韩肃瘫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宋芳逸觉得天都要塌了。
韩肃的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术后需要休养, 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连翻身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排便了。
照顾病人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哪怕有护工在, 宋芳逸完全不用伸手, 可她还是难以接受。
这些天她看着丈夫被人搬来搬去,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以往韩肃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
宋芳逸从来没有吃过苦, 她天生就会撒娇卖痴,偏又长了一副傲人的容貌, 一直都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哪怕嫁了人也是一样。
童话里, 公主身边陪伴的从来都不是瘫子。
现在丈夫却下肢瘫痪, 毫无知觉。
她的丈夫变成了一个瘫子!
宋芳逸趴在韩肃的病床前失声痛哭, 摇晃着他的肩膀,“阿肃,阿肃, 我要你起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起来好不好?!”
韩肃现在哪里有功夫去想自己的身体, 他更担心的是恒新的情况。
手术醒来,韩霖却不在身边, 不用问都知道是公司出可状况。
只是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还是第一时间去安慰妻子,“芳逸,不要怕,会好起来的,不要怕!”
宋芳逸眼角还挂着泪珠,颤着声音问他:“真的吗?”
韩肃叹息一声,擦掉她眼角的泪珠,“真的!”
守在一旁的护工整个无语到,果然医院里面奇葩事儿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一个半老徐娘能这么……
呃~天真!
……
会所里,几人修身养性地喝着红茶,童越给几个发小的杯子一一添满:“怎么样,这茶味道不错吧!”
茶水的味道对于赵子一来说太过寡淡了些,他真的欣赏不来,喝了两口,然后就往严晗那边推了一下。
严晗端过来一饮而尽。
童越只看他俩牛嚼牡丹的架势就知道他们是不识货,于是将目光转到段白英身上,如果说他们中有谁能和高雅沾的上边,那也只有段白英了。
段白英也很给面子,“茶庄什么时候开业啊,给我留一斤,我们家老爷子肯定喜欢。”
钱鹤好奇问了一句:“你这茶怎么卖啊”
童越:“三千。”
钱鹤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咂咂嘴,觉得还挺解渴的,“三千一斤还挺便宜的嘛,那给我也留两斤,我送人。”
童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是一两!”
钱鹤:“……童越,要不你还是趁早换个路子吧!”
三千一两的茶叶有几个买的?
这个世界上有钱人确实不少,可更多的却还是普通人,虽说他们家里都不差钱,可也不能明知道是会赔本的生意还做啊!
本市的高档茶楼有口皆碑,市场都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想要去人家的盘子里分蛋糕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童越不想与俗人为伍。
他坐到赵子一的另一边,习惯性地去揽他肩膀,只是胳膊刚搭上去就感觉一道目光直直地向他刺来。
童越赶忙收回不安分的爪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钱鹤道:“放心,有子一在呢,绝对赔不了!”
钱鹤这才知道原来背后的金主竟然是赵子一,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赵子一向来不看重金钱。
说句让他眼红的话,钱在赵子一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
早些年他名下的资产就已经比他家里的还多了,现在更是没得比,他们四个人家里的所有产业也比不过人家一个零头。他们谁要是手里有什么项目缺钱,说一声就行。
不过几个人是多年的交情,自然也不会拿赵子一当冤大头,都是差不多的才开口。
赵子一手底下养着一个天使风投,有他们把关,童越至少也能维持个收支平衡。
几个人谈起瑜泽最近的大新闻。“听说了吗?恒新要完了!”
“不是要完,是已经完了,宏达那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这次下手特别狠。”
“韩霖现在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拉投资,昨天还找到了我爸,可也不想想,都这个时候了,谁会接手啊!”
“其实,他要是真有魄力,这个时候就应该宣告破产,多少还能保住点老本,以后东山再起也不是没可能。”
赵子一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知道这是特意说给他听的,也就没有打断。
不过他也觉得奇怪,不管是韩霖还是韩肃,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如果继续拖下去,韩家恐怕会背上巨额债务。
就在这时,赵子一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着上面的号码,赵子一愣了一下,他犹豫片刻,然后按下了拒绝键。
过了几秒钟,铃声再次响起,赵子一再次挂断。
又过了大概一分钟,屏幕又亮了起来。
他的手指按在屏幕上,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的反常引起了大家的主意,包厢里慢慢没了声音,清越的铃声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在了赵子一的手上,牵动着他的手指移动到了红色的那边。
铃声停止,严晗的声音响起,“不想接就不要接,她如果真的有事儿会发信息过来的。”
果然,两分钟后,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
赵子一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稍稍蹙起。
童越凑过来一点,看赵子一没拒绝,就将目光移到了屏幕上,看清上面的内容,牵了下嘴角。
“越哥~”姚卓也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童越往沙发上一靠,“宋阿姨说韩肃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中风了。又接到通知,让他们从房子里面搬出去,韩霖现在天天忙的不着家,所以想跟子一见个面。”
姚卓怪叫一声:“啥?她不会是想要一哥帮忙吧!”
“你说呢?”
童越觉得自己发小属实倒霉,宋芳逸到底是他妈,这才消停多久啊,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哎~
赵子一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确实有些犹豫,可看到这则短信后,却意外地发现他早已不像原来那样在意了。
宋芳逸对他的影响再不如从前。
看到几个发小担忧的眼神,他下巴轻抬,“我还没叹气呢,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疗养院有的是,正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
童越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了心。
不是他冷血,实在是宋阿姨那人太自私,根本就没有当人母亲的自觉。
虽然子一和宋阿姨那时闹得满城风雨,可此一时彼一时,韩家倒了,作为对方的亲生儿子,就算子一狠得下心,法律上的关系也不可能切断。
子一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心日子,如果再和对方住在一个屋檐下,很快又会回到过去的鸡飞狗跳。
现在花点钱将人就能够将人排除在生活之外,自然最好不过。
几天后,韩霖因为携款潜逃被执法机关扣押,即将面临审判。
兜兜转转,他曾经做的恶终于报复在了自己身上。
在此期间,赵子一对宋芳逸一系列要求视而不见,只是让田锦给她找了一个风景优美的疗养院。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宋芳逸似乎才真正意识到她那个渴求母爱的儿子是真的放下了她这个母亲。
宋芳逸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提出了见面的要求。
严晗没让爱人出面,而是亲自去见她。
宋芳逸看到来人十分失望,对严晗充满了敌意,都是因为这个人,否则崽崽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宋芳逸的脸上散去了天真,徒留怨怼之色。“都怪你,你这个狐狸精!如果不是你,崽崽就不会拒绝合作的要求,阿肃就不会去和宏达的老总合作,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严晗还是第一次被人叫狐狸精,让他有一种诡异的错乱感,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子一和她真的很像,只是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赵子一浑身是刺,内心却十分柔软,可眼前的女人看着柔弱,实则心如寒铁。
想到爱人,严晗有些心疼。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道:“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你真的认为当年子一被构陷入狱是因为你的疏忽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自欺欺人呢?”
谎话说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的。
宋芳逸真的像她表面出来的这般天真愚蠢吗?
只能说她的保护色太好太厚,以至于周围的所有人都被“骗”了过去。
被骗,也只是因为在意而已。
严晗和她接触有限,在有限的时间里尚且识破了她的真面目,朝夕相对的丈夫和儿子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这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利用自身的优势,为自己铸造了一个舒适又华丽的巢穴,享受着公主一般的待遇。
她爱儿子吗?爱!
爱丈夫吗?也爱!
只是,她更爱的是她自己。
在她的世界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她自己。她就像寄生虫一样,牢牢地将可依附的力量吸附在身侧,一个都不想放过,却没想到别人好不好过。
也许也是想过的,只是相比她的舒适生活来说不值一提罢了。
严晗从一开始想要做的就是打破她的舒适圈,唯有这样,赵子一才能走出那道桎梏着他的枷锁。
才能真正的做他自己。
宋芳逸,依然有深爱她的丈夫,只是丈夫从此不良于行。
赵子一也仍然有母亲,只是那层让他进退两难的保护色已然褪去,露出其下的污浊恶臭,再不能轻易牵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