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沿着脚下蜿蜒的暗色向前, 乔莫凡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
两人所过之处，有暗色的浮尘扬起，悲悯在沈煜心头升起, 他并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可是这一刻他却似乎能够看到湮没于久远中的那些生物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耗尽最后一滴心血。
乔莫凡站在场地中央, 紧靠在沈煜身侧, 看着石柱上的那些骸骨除了好奇，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要夫君不离开他, 对于其他的事情他根本不关心。
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来到这里之前，他还以为能见到什么宝物。
乔莫凡看向那些幽幽的洞口，也许那些隧道中有什么宝贝也说不定。
沈煜看他东瞧西看, 以为他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指着正对着两人的那具骸骨道：“小乔, 无须伤感, 他们被献祭是出于自愿。”
乔莫凡知道夫君误会了自己, 他自然不会点破, 只当自己真的为这些生物而感伤, 靠的又紧密了几分，好似这样才能驱散他内心的“伤感”。
001将乔莫凡的神色看得分明，那里可没有一点儿为别的生命惋惜的意思：“宿主你难道忘了小乔在商场上的凶残了吗？明明是个小豹子, 你还真把人当猫咪啊！”
沈煜淡然处之，好似没有听到系统的话一般。
001：“……”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高兴就好。
乔莫凡靠在沈煜的肩头, 眯眼看着被锁链缠绕的骨架，单看腿骨和脚掌就知道这生物应是和某种飞禽有关, 只骨架就有八尺，活着的时候定然会更加高大，只不知夫君从哪里看出他是自愿来的。
沈煜；“若非自愿，他们的骨骼定然会扭曲，现在你看，不单单是这一个，其余的骸骨也都是一样的平整，只是不知为何要进行祭祀。”
乔莫凡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其实并不赞同夫君的观点，医者仁心，夫君总是将人往好处想。
试问，谁会心甘情愿地为别个血祭？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不是被什么特殊手段控制住了呢？若是他，简单点就直接将人弄晕过去，还可以药物控制，威胁震慑……总归有办法让他们无法挣扎分毫。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否真的适合做他们的长眠之地。
因着眼前的情境，总归是有些晦气，可若是舍弃了这处天然的宝穴又属实有些可惜。
乔莫凡又打量一圈，想起来时那数不清的岔路，愈发觉得此处难得，“夫君，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吧！”
沈煜：“这里没有，别处就说不定了。”
乔莫凡指着脚下的道道痕迹，对老实待在洞口的青勇几人道：“你们将这里清理出来。”
他倒要看看，被遮掩的地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早在进来的那一刻，系统就已经将这里全部扫描完毕，包括脚下的血槽，这里最有价值的就是石柱上的骸骨和绑缚骸骨的锁链了，其他的真没什么特别的。
在青勇等人忙碌的时候，沈煜也没闲着，有系统在，他直接让系统进行生物建模，原本的骸骨在他脑海里披覆上肌肉皮毛，有两个和之前隧道中见到的蝙蝠人、牛头人相吻合，至于其他的，相信剩余的隧道中会给他答案。
沈煜想象了一下，若是人类能够激活蝙蝠的基因，那么便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个雷达，这种技能若是用在侦查方面简直无往不利。
至于那个牛头人，他不只保留着牛头，连下肢也和动物保持一致，若是被那坚硬的铁蹄踢上一脚，啧啧~
……
“家主，已经清理完毕。”
乔莫凡有些失望，既没有图腾，也没有文字，便是猎奇也会嫌弃这里乏味。
“夫君，看来这里是没什么有用的讯息了。”乔莫凡道。
沈煜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正想说什么，忽然鼻翼翕动，看向青勇几人：“你们有人受伤了！”
青勇对上沈煜的眼睛，说道：“回郎君，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一下，就擦破了一点油皮，已经没再流血了。”
青勇看向郎君变得严肃的脸色，将手扬起道：“您看，刚刚……”
青勇没再说话了，一条血痕因为他的动作向着手腕攀爬，这根本就不是刮破一点油皮儿那么简单。
青勇先是疑惑，目光下移，面色霎时有些发白。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掌长，可脚下的凹槽确实是被血色浸染过的模样，青勇赶忙将指尖缠住。
更让人心惊的事情发生了，青勇体内的血液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指尖的束缚没有起丝毫作用，反而流的更凶了。
他连忙从怀中拿出止血药，这种药粉还是郎君亲手制成，止血效果极好，堪称立竿见影。
药粉撒了上去，很快就又被流血冲散，这明显违背常理的情况让在场几人都有些恐慌。
沈煜在脑海中询问系统：“你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001再次进行扫描，可是结果和之前保持一致，它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可问题却分明摆在眼前。
沈煜感知到系统的无措，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要靠自己，这里有古怪，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当务之急，还是青勇的性命重要，若是继续这样放任下去，青勇的血怕是要被这个地方吸干了。
他们正处于祭台范围内，离开这里也许能够阻止血液再流，于是道：“青勇，你先离开这里。”
青勇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他赶忙往来时的隧道跑去，离开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乔莫凡背脊有些发凉，他再不想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停留。拉着沈煜也一并往前，“夫君，我们也先出去。”
沈煜也不是逞个人之勇的人，招呼着大家一起离开。
然后他们就看到跑在前面的青勇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般，整个人直僵僵地摔在地上，就连门牙都摔断了两颗。
两个护卫上前搀扶，结果他们也跟着摔了下去，好巧不巧地两人撞在了一起，一阵鼻酸，转眼间血糊了满脸。
最后一个还站着的护卫看到这一幕，本能地将匕首横在身前，他紧绷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只是，那种神秘的力量再次出现，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调转匕首，他想要松手，却依然死死攥着匕首，缓慢而又坚定地向自己的胸前插去。
“扑通~”
倒地声传来，沈煜循声回望，只看到血色在他身下迅速铺开，沿着清理出来的凹槽向外围延伸。
沈煜：“……这里该不是要将我们所有人都抽干了吧！”
001：“应该，不会~”
系统的话有些弱气，实在是这里的情况太不科学，它从数据库里根本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这虽然是意外，可也是它的失职，刚刚它也在寻求解决的办法，还努力联系主系统，只是主系统大人一直都没有回应。
倒地的护卫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变成了干尸，血槽却并没有被填满，沈煜看向倒地的几人，他不可能看着几人去死，他将乔莫凡抓着自己的手分开，催促道：“小乔，你先去洞口那边。”
乔莫凡哪里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先是气闷，随即又展颜一笑：“我自是要与你待在一处的，大不了就是个死，只要与你一起！”
他才不要生离死别。
沈煜不是感性的人，可现在却觉得整个心都被一种鼓胀的情绪填满了，最后也只笑着道了一声“好”。
待在这里十分危险，可离开这里也未必安全，虽然系统有些没用，可若自己真的发生危险，系统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他现在只需将小乔护好了，其他的随机应变便是。
青勇看着家主和郎君过来扶自己，赶忙道：“不用管我，快走！”
他的命是乔老爷给的，如何能够看着少爷和郎君因为自己而犯险。
沈煜和乔莫凡都没有说话，而是俯身合力将人扶起，两人对视一眼，小心地向前迈出了一步，结果令人十分意外，这一步竟然异常的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就连其余两人也都能再次动作，只是依旧血流不止，血液汇聚在地面，一圈又一圈，有如催命符。
洞口已经近在眼前了，变故忽然发生，随着一阵哗啦声，四周的骸骨忽然纷纷挣脱锁链，向他们袭来，他们旁边柱子上的骸骨也跟着掉落下来，沈煜将青勇推了出去，只来得及将乔莫凡护在身下，自己的肩头却被利爪洞穿。
血液随之喷涌，系统眼见骸骨都向宿主的方向袭来，正准备将储存的能量释放出来，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之前还携着劲风的骸骨忽然像是被按下了休止符，齐齐从空中坠落下来。
骸骨经年累月，早已变成了化石，砸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煜只觉五脏六腑俱都移了位，喉头腥甜，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乔莫凡的脸上低落了一点湿热，他浑身一震，木木地转身，沈煜的双目紧闭，肩头殷红，嘴角还有血迹滴落，这一刹乔莫凡心神巨恸。
“夫君？阿煜？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乔莫凡没有得到回应，想要起身，只是他刚一动作沈煜便再次呕出一口血来。
乔莫凡彻底慌了神。
青勇和两个护卫合力将骸骨移开，手下的重量令人心惊，这样的重量砸在人的身上……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郎君呕血，显然是脏腑受了损伤，当此情形，自然不敢轻易搬动他。
乔莫凡听他们说明此中厉害，再不敢随意起身，此时，唯有对方胸膛的起伏能够给他安慰。
沈煜刚刚是被砸蒙了，有系统的协助，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夫郎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沿着眼角无声无息地往下淌，以往狡黠的、温柔的、霸道的、深情的光俱都沉寂，唯余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