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池讪讪将手收回，“那个，我刚刚手有点痒痒，想抬头抓一下。”
旁边的矮个子都没忍住噗呲一声。
“你要是想和人家握手就说啦，这么别扭干什么！”
他转头伸手，“芋湫，认识一下，我叫李修颜，是美食区的up主。”
山芋湫轻轻点头，伸出手短暂地握了一下。
李修颜：“湫湫你手好凉啊，是不是穿得少了？”
山芋湫摇摇头，小声，“不是的，我平时就是这样。”
体温偏低，如果不活动的话手脚都是冰凉的。
李修颜了然，看少年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怜爱。
他早就听说过，这个爱豆一路走来不容易，圈内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等会到屋里就暖和了，我进去给你接杯热水，”他笑笑，“这里我熟，我来带路吧。”
山芋湫一怔，点点头，“那……谢谢修颜哥。”
李修颜：“哎，不用谢！”
他连续好几年被邀请参加字母站的跨年视频录制，对这里就像对家一样熟悉。
作为粉丝量巨大的up主，他也见过不少明星，但没有一人像山芋湫一样有礼。
李修颜的声音都不由自主放轻，“走吧，我们快点过去暖和暖和。”
山芋湫重重点头，“好呀。”
正巧陈艺雅路过，她录完了视频，刚要过来和山芋湫道别。
女人眼神一飘，“咦？何池？你怎么在这里？”
山芋湫一愣，看看陈艺雅，又看看何池。
陈艺雅笑着介绍，“这是我现在公司总裁亲戚家的孩子，我们在公司聊过两句……真巧啊，在这里见面了！”
何池挠挠头，有些头疼，“艺雅姐，别提这个了。”
他的总裁小姑姑一听说他要和山芋湫合作，惊喜到差点把文件划裂。
小姑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给山芋湫介绍自家娱乐公司，能领回来是最好。
山芋湫有些发愣，“那……好巧呀。”
陈艺雅笑呵呵的，“是呀，小池你可得帮我们好好照顾湫湫啊！”
少年被说得有些害羞，脸颊透着粉。
他小声道：“艺雅姐，我不是小孩，能照顾好自己的。”
陈艺雅：“那怎么行呀，你现在是大明星，万一不小心磕磕碰碰，绊倒了怎么办？”
山芋湫更羞了，“我已经练过了，不会平地摔了……！”
太羞耻了呜呜，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他走路会绊倒！
明明上次走秀一点意外都没发生呢！竟然没有为他洗清！
陈艺雅笑了起来，伸手揉揉少年的头，“好啦，快去吧，耳朵都冻红了。”
实际上是害羞到耳朵红的山芋湫：“嗯嗯……！”
他缩着，小声朝李修颜，“那我们快进去吧。”
李修颜点点头，带着两人一起往前走。
何池低头，有些发愣。
他打量着身边的少年。
很瘦很白，一张脸漂亮精致到像建模，眼睛的颜色也很美，长而卷的睫毛下垂。
他的皮肤也很薄，吹弹可破，连嘴唇都十分饱满水润。
这样一个漂亮得不真实的人，脸红时意外地动人。
何池摇摇头。
确实……这样鲜活的偶像爱豆，不管在哪个公司都能出彩的。
他暗暗握拳——得为小姑姑争取一下。
年末了，争取到的话说不定能拿个大红包呢！
而且……他即将到小姑姑的公司实习。
如果山芋湫在的话，他一定会爱上实习工作。
*
顺着后台的电梯上去，就到了大楼内部。
大楼的走廊内贴着不少海报，有好几张二次元动漫图片，员工们之间的氛围十分融洽。
见山芋湫走过去，其中一位员工将腰包一翻，小声尖叫，“卧槽，我没做梦吧？那是山芋湫真人吗！我竟然在自己公司看到我担！”
她的包是两面的，一面二次元，一面则放满了山芋湫的明信片和拍立得。
她旁边的同事也看呆了，“你担怎么比照片还好看啊？这是人能长出来的脸吗！”
两人都震惊了，赶紧拿出手机疯狂和朋友描述，“——你们猜我遇到谁？山芋湫！”
“叮咚——”
电梯门一开，一股暖气铺面而来。
山芋湫眯眯眼睛，像突然被抓进屋内的西伯利亚猫，被暖和到了。
李修颜笑笑，“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暖和了？”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了几个人，前排的两人霍然起身。
“这位是我们的编剧，这位是导演，不要紧张，都是我们网站的up主。”
编剧朝山芋湫点点头，“早就听说山芋湫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剧本还能让明星演！真是死而无憾了！”
听到这话，大家哄笑起来，山芋湫连忙摆手，“没有遗憾就好，但是也不要死啦……”
导演也笑了，“我也没想到呢，这是芋湫第一次演戏吧？”
山芋湫点点头，“是的。”
导演：“别紧张，大家都看过剧本了吧？这个剧本没什么难的，我们几个人排练一下就差不多了，争取今天录完。”
山芋湫找了个位置坐下，乖乖听着导演和编剧说话。
他的角色是里面的公主，剧本虽然叫《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但和原本的剧情完全不同。
公主不小心跌倒，把自己跌进棺材里，昏迷不醒。
这时路过七个小矮人，他们想要帮助公主重新醒来。
山芋湫的任务就是躺在棺材板板里，当一位精致的公主，等着由七个不同区up主饰演的矮人操作完后，再睁眼醒来。
通俗点来讲就是——花瓶。
少年在心里轻轻叹气。
虽然剧本简单，对他这个新手来说很友好。
但只是当花瓶，对于一个上升期的爱豆来讲，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没事，就当这次试试水，明年开春张导的戏就要开拍了，还有演戏的机会呢。
“那我们几位up主先对一下剧本，芋湫来挑衣服？”
山芋湫站起身，点头，“好——”
他声音忽然止住，看着面前的几件衣服，眼神从迷茫转向震撼，最终停留在难以置信。
少年慌张，磕磕绊绊道：“等、等一下，这个，怎么是裙子哇？”
导演捂嘴惊讶，“白雪公主当然要穿裙子了。”
山芋湫：“但是……之前也没说呀！”
导演：“你也没问啊！”
山芋湫呆了：“……”
他懵懵地看着几套裙子被送上来。
编剧笑着展示，“喏，这个是花嫁，好看吧！这件是甜系哥特风的Lolita洋装！这个是日系jk制服……”
山芋湫更懵了，“等，等一下，你们怎么……”
怎么会准备这么细致啊！
而且，为什么公司里会有这种东西！
旁边的李修颜笑了，“芋湫没事，你穿就行！”
另外一位青年也带着笑意开口，“是啊哈哈哈，在座的各位都穿过的！毕竟我们网站的传统就是穿女装嘛！”
“对对，就是要穿女装，每个人到这里都要穿的！我们是为了保持人设，所以不能穿！”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把少年给说得晕头转向。
山芋湫半信半疑：“那，我选了哦？”
他纠结了半天，最终一指，“穿这个好了。”
好像是叫花嫁裙？和婚纱差不多的样子。
剩下的两套都是短裙，他不想露大腿，而且剧本里的公主是绊倒的，那穿长裙子应该更符合一些。
导演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那芋湫你拿着这个过去吧，可以先去换衣服，然后拍拍照片。你不是也有账号嘛，这里可以录素材，到时候发上去就可以了。”
山芋湫觉得有道理，“好，那我先去换衣服。”
他记得粉丝里也有一批人吵着要看他穿裙子……好吧，应该是一大批人。
他能理解，他闲下来的时候也喜欢给阿喵看宠物服饰，就算阿喵是个公公，也想给他买小裙子穿。
大概，是同一种感情？
他艰难抱着裙子，往不远处的更衣室走。
裙子很沉，山芋湫走一段路程就要休息一下。
偶尔有几个员工路过，他便迅速低头，试图挡住脸。
一位员工捂嘴小声：“……他真以为自己看起来很普通吗？”
另一位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就算把全脸挡住，都能看出来他是谁。”
好不容易到了更衣室，山芋湫松了口气。
他将门反锁上，开始脱衣服。
脱到一半，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裴：你哥说你去录视频了？】
【裴：现在在干什么？】
【裴：今晚吃什么？】
山芋湫努力拉拉链的手一顿。
自从回了国，他便有意躲着裴天宜。
不是他不想和对方贴——裴天宜身上暖和，而且很大一只，躺起来很舒服，他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哥哥说得也有道理，有些事情需要多思考。
想到这里，少年小声嘟囔，“我得……先想明白我自己嘛。”
他脑内的思绪乱飞，随手回了条消息。
【湫：穿裙子呢，好难穿】
【湫：吃什么都可以】
【裴：？？】
山芋湫将手机反扣，拉好拉链后便苦恼起来。
……这要怎么出门呀？
他的卷发前一阵子刚刚打理过，没有剪短很多，而是修了修造型。
微长的黑卷发垂下，再加上他的骨架偏小，肩膀没多宽，挡住喉结的话就和高个子的女孩子差不多。
山芋湫将全套饰品都穿戴好，看向镜子，一时间沉默许久。
“这也，太奇怪了……”
他想了想——算了，穿都穿了，先拍一张照片好了。
截到只剩下衣服的一个小角，馋一馋好这口的粉丝们。
裴天宜的消息框不断弹出。
【裴：穿什么？在哪穿？】
【裴：他们那边的衣服布料能行吗？穿着不舒服的话我给你买一套送过去】
山芋湫发完照片，看着粉丝们尖叫一片，才回了裴天宜。
【湫：不用，已经穿好了】
裴天宜沉默许久，山芋湫准备捂着脸出去时，才弹出一条消息。
【裴：让我看看】
山芋湫随手将照片发了过去，深呼吸两次，一鼓作气冲了出门。
办公室内，裴天宜手一抖，不小心把电脑里的文件删除了一个。
他冷静从回收站恢复，假装什么都没做。
他朝旁边的助理道：“对了，公司名字改一下。”
助理连忙点头，“要叫什么呢？”
裴天宜沉默半晌，开口：“把余改成予。”
他撕了张纸，写下后递给助理，又犹豫几秒。
最终，冲动高过了理智，他拿起手机。
照片里，少年穿着一身纯白的蓬蓬长裙，脑袋上还戴着花环和头纱。
明明是有特殊意义的嫁衣裙，他的表情却毫无羞涩，只是天然地望着镜头。
肩膀圆润可爱，胸前也是可爱的微鼓，腿被藏在裙子里，只露出一点点脚。
裴天宜嘶了一声。
他思考半晌，打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心理医生，“……医生，我的病情似乎有进展。”
医生淡定喝了口水，“你说吧，每次都说有进展，每次都那个死样子。”
男人平静道：“我似乎，对一个人产生了冲动。”
医生一口水喷了出去。
没等他擦干净水，裴天宜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是性的那种冲动。”
*
一路冲回了会议室，山芋湫气喘吁吁。
屋内，正聚堆在一起排练的人们一愣。
何池没忍住，“天啊，芋湫你这个穿着也太合适了……”
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暗暗握拳，一定要把山芋湫请进小姑姑的公司！
导演一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次人请对了！”
“太漂亮了，简直了！放出来不得把大家迷死！”
山芋湫被围着夸，耳朵有些发烫，“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李修颜探出头，“不不，芋湫你不懂你这身装扮的含金量。”
他们这群普通男up主穿裙子都能激起一阵风浪，更何况是这种大火的爱豆！
这次拜年视频播放量肯定要窜好大一截！
他摇头，“果然，爱豆和普通人就是有壁啊。”
导演：“大家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到隔壁开始拍？布景已经做好了。”
隔壁是活动室，已经布置成了剧本里的样子，森林风，周围还放着几根枯木。
昏暗的环境，灯光打在中央的假棺材中。
虽然环境的布置很简陋，但棺材却很精致，是哥特风的漂亮小棺材，旁边用蕾丝和丝带点缀。
虽然漂亮，但确实小，需要人蜷着腿才能躺下的。
山芋湫小心翼翼躺进去，里面软软的，很舒服。
狭小的空间会给人安全感，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少年眨眨眼，偷偷拱了拱。
好想把这个拿回家呀。
“都准备好了吧？摄像师，等下记得多拍几个角度。”
导演和大家嘱咐好后，便示意山芋湫闭眼。
“那么，我们开始——”
啪地一声，其他人便围着开始表演。
“……我说，我要拿我的加农炮让公主醒来！”
“你这是做无用功！要让公主醒来，一定得拿上好的三文鱼！”
剧本中，其他人需要用符合频道区域的道具唤醒公主。
他们在一旁拿着道具，疯狂展示。
山芋湫闭着眼，双手交叉在胸口。
外界吵吵闹闹，小猫独自安静。
今天晚上吃什么呢？刚刚听到了三文鱼，有点想尝尝。
等下给哥哥发消息好了，一起去吃三文鱼。
这里好舒服，又暖又挤……
山芋湫脸上露出安详又舒适的表情。
如果他真的是猫，现在已经开始踩奶了。
摄像师专门拍了好几次特写，导演暗示了好几次才停下迷弟行为。
少年听着耳边的台词，意识逐渐沉入水底。
他呼吸均匀，睫毛颤动两下——睡着了。
大家演到末尾，该到公主睁眼的环节，山芋湫却一直安详闭目。
导演凑上前，观察了一下，“……好像睡了。”
话音刚落，山芋湫呆呆睁眼。
他的一双异瞳里充满茫然，缓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
少年尴尬坐起身，“对不起大家！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整张脸都红了。
旁边的人一愣，发出爽朗的笑声。
“芋湫是工作太忙累了吧！理解理解！我们也有这种时候！”
“我们在旁边说着话都能睡着，是真的累了吧？回去休息一下！”
山芋湫怔了怔，心里一暖，“谢谢大家……”
李修颜：“不用谢啊，而且你最近压力也不小吧？”
他们都知道山芋湫家庭的变故，互相对视一笑，“好了，起来吧，里面窝着都伸不开腿，多难受啊！”
少年被搀扶着起身，轻快跳出棺材。
编剧凑到导演身边，小声，“那最后一段要不要重新拍？山芋湫没睁眼，而且您也出镜了……”
导演迅速摇头，兴奋道：“不不，不用重拍，直接用这一条！”
他本身是百万粉up主，为了转换赛道特地钻研自媒体短片，知道现在的观众喜欢看什么东西。
一群人围着公主不停开花，结果公主竟然睡了！
——这不比之前设计的情节有趣？
自己这条路走对了，他都能想象到视频发布后观众们的反响！
导演带着笑意，“那我们今天就结束了，辛苦大家了！”
山芋湫扯着裙子走到外面，还惦记着小小的棺材床。
换完衣服，他小心翼翼问：“这个是售卖品吗？我……”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于是抓猫出来背锅，“我想拿回去给我家的猫。”
导演一愣，连连摆手，“不不，不用钱，这个本来就是网站专门定做的，本来想直接送给你，怕你不要。”
虽然是小床，但毕竟做成了棺材的样子，有点忌讳。
山芋湫眼睛亮了亮，“我要的！”
“好，那我找人给你抬下去，等你车到了直接拉回家！”
要不是有外人在，山芋湫都想蹦跶两下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都压不下去。
——开心，得到想要的东西！超级开心！
导演看着明显兴奋的少年，也被感染，发自内心露出微笑。
……
结束后，大家互换了联系方式。
山芋湫要等车过来，于是便坐在后台，守着身边的漂亮小棺材。
他很想和粉丝炫耀，准备回家后好好拍几张。
猫想要，猫得到！怎么会不开心呢！
【湫：哥哥！看这个！是这边网站送的呢！】
【湫：】
【Hugo：喜欢这种吗？等房子差不多收拾完，专门给你挪出几间屋布置布置】
山景庭带着父母买下了一栋别墅，只有三层，没有泳池但有一汪小池，比不过在国外的房子，先过渡住着用。
他想了想，可以腾出一层给自家弟弟做个游戏屋，倒也不错。
山芋湫翘着脚，回了个撒娇的表情。
何池站在一旁，犹豫。
他想了好久，鼓起勇气上前，“那个，我想问问，听说你们公司发生了一点事情，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公司……”
山芋湫闻言疑惑抬头，“什么？”
他正在粉丝群里安抚尖叫的粉丝，被打断后，一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盯着青年。
何池被盯得别扭，他有些忸怩，“我给你发个介绍，是我姑姑的公司，我们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来我们公司看看。”
他找出了自家公司的内部简介，发给了山芋湫。
山芋湫点点头，刚要接收，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的竟然是沈朝日。
那头的声音焦急，“湫湫，我们公司完蛋了！”
山芋湫一愣，下意识道：“……欸？那不是好事吗？”
他听到这个消息更开心了耶！
沈朝日语塞，又低声，“公司破产了！”
山芋湫疑惑，“原来现在才破产嘛……”
他还以为早就破产，只是在强撑着呢。
少年又担忧——破产了，那他告公司要的赔偿还能回来吗？
“……这你就别管了，湫湫，明天你过来一趟拿合同吧，早拿早安心，而且……”
沈朝日小声，“这事闹得很大，你的粉丝明天准备过来维权……你千万小心点，从后门进来。”
山芋湫一怔，手忙脚乱切换app。
就在五分钟前，一则消息登上热门。
“……旭日文化彻底宣布破产，旗下明星何去何从？”
“大势爱豆山芋湫所属公司旭日文化破产，登顶路又一障碍！”
山芋湫看懵了，“……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他又往下翻翻，评论区简直是湫粉团建。
【又是拖飞机又是自己赚资源，我忍旭日很久了！】
【天杀的公司快放我崽自由！】
【我崽今天刚拍了照片孝敬我，转头就被狗公司欺负了，我这个当妈妈的怎么坐得住！】
山芋湫再仔细看看，热评竟然有几万人点赞。
【姐妹们，明天直接去旭日楼下爆破，大家一起给湫湫撑场子！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