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Inescapable>第38章 逃亡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当意识到离开第八部队只是逃亡的起点时,我很快压下新获得自由的喜悦。在抵达诺加森林的另一边之前,他有千万种方式可以抓住我。

  我不知道自己离营地有多远了。即使双脚疲惫得快抬不起来,我还是凭着毅力继续往前奔跑,只想离第八部队更远些。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变成沉重的负担,风吹得我发抖。路上我频频回头,害怕哪次就会有黑影出现在后面。我真想停下来生火取暖,但是不行。我继续奔跑,直到火染红的天空被黑暗吞没,我的双脚开始疼痛为止。

  今夜星星暗淡,云遮蔽了天空,森林里的能见度很差。

  我沿着溪边又跑又走了很长时间,最终脚步慢下来。今晚我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即使弗格斯想分心来抓我,营地里的那些事情应该够他操心到早晨。要是能拖得久一些就更好了。

  我多么希望那把火能够烧掉整个第八部队,毁掉弗格斯的一切。

  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不能一直沿着溪边前行。跟着水源是太显而易见的逃跑路线,没有人不知道水在野外的重要性。可如果我离水源太远就得花更多时间去找水,这会拖累我前进的速度。我想起在溪边看到过不少人的足迹,第八部队的人应该还在森林里执行任务。他们进诺加森林最方便的路线也是沿着小溪,而且不需要避开任何人。那我不能留在溪边。

  天蒙蒙亮时,我喝完水灌满水壶离开溪边准备找个地方小睡一会儿。一天一夜没休息,我迫切需要睡眠。疲惫不堪的四肢即将罢工,逃跑实在消耗了太多精力。我找了一棵足以承受我重量的树爬上去,在树枝上蜷起来很快睡着了。

  风吹下的叶子落在唇边,我闭着眼拿掉叶子,在鸟叫中醒来。太阳挂在天空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脸上,宛如梦一般。

  怎么睡了这么久?

  我几乎是从树上弹起来的。

  不顾腿的酸痛,我立即往高处继续爬,然后转头确认地上的情况。周围没有人,更好的消息是,我发现了附近有池塘。我这才松了口气,从树上下来。

  弗格斯会怎么来抓我?他多久会出现在我身后?我的思绪立即飘到这个问题上。

  开阔的森林处处能躲藏,也处处都是能够抓到我的地方,无尽的可能性等于无尽的恐惧。我无法放松,也不能放松,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的状态不太好,应该说,比平常更糟。醒来我才发现身上多出好几道伤痕,手臂和手掌因为爬树也裂了好几道口子。昨晚吃下的药丸彻底失去了效用,如影随形的头痛又缠上我。跑了一晚上,腿也快站不起来了。要是我的身体素质还跟现役士兵差不多就不会这么疲劳了。我揉了揉头痛的部位,勉强打起精神。不管怎么样,昨晚没遇到野兽也没下雨。

  去池塘的路上,我特地找了几株治外伤的草药,压成泥可以外敷。

  池塘里长了水草,还有动物过来饮水的痕迹。这里的水可以喝,运气不错。森林里动物永远是最聪明的指引者,他们知道生存的资源在哪处。以前父亲经常告诉我,不要因为我们能以打猎为生就看轻它们,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向它们学习。

  重新把水壶灌满,我舀出一些水洗干净身上的伤口,敷上草药。

  我并不想在池塘边待太久,可是糟糕的状态也会影响今天能走的路程。于是我拾来树枝,在池塘边生好火。

  身上的衣服还有点湿,穿着很难受。我用树枝做了个支架烤衣服。有机会的话我更想换一套衣服,法拉军队的红色制服在森林里太明显了。

  等衣服烤干的时间我坐在池塘边削树枝。一根木头的顶部削尖可以当作武器,另一根我做成了拄杖。可惜我逃跑时只拿到两把小刀,只能在林子里碰碰运气了。

  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意直达骨头。我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我看到的景色……很真实。这是个奇怪的形容,可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连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回忆起来都好像在脑中罩了一层纱。突然,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一合眼,两滴眼泪流了下来。

  哪怕此刻的我遍体鳞伤,每时每刻都要操心基础的生存,活着的感觉却如此鲜明。

  我知道,自己再无法忍受回去的生活。

  衣服烤干我就再次上路。刚走出一段路,我发现了进入森林以来的第一具尸体。那人只剩下白骨,看来死去很久了。他手边还放着弓箭,看来也是个猎人。他是因为什么死的呢?我环视周围,似乎没看到任何危险。

  找来石头,我在他旁边摆起一个小小的石塔。好吧,逃跑还浪费时间实在不明智,所以我搭得很快。

  这个人是个怎样的人呢?是喜欢打猎还是为生活所迫呢?

  总要有人进森林里打猎,有人进去就有人再也出不来。哪怕是最厉害的猎人也可能一去不复返,比如我的父亲。他的家人是不是至今还在盼望着他会回去,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神奇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旁边摆着打猎用的布包和寝具,我从剩下破烂不堪的毯子上割下一片布料包扎好了伤口,再用剩下的布料裹住拄杖保护手。他的弓箭与箭袋我都拿走了,虽然里面只剩下两支箭。也足够了。

  有了新的拄杖走起来确实方便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想起了父亲的缘故,我好像总能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话,指引我前进,就像是从前教导我那般。

  父亲很早就告诉过我他会死在森林里,如果那一天来了让我不要陷入悲伤太久,因为这是猎人的宿命。做猎人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养活自己的方式,也是他的热情。曾经也是我的热情。

  今天我遇到了逃跑以来的第一只怪兽。

  我起初还以为远处的声音是有人追了过来。森林中声音是很重要的信号,有些声音是正常的,有些不正常;听得多了,遇到不正常的声响就能立即警戒,比如说树枝和树叶被踩发出的噼啪声。我爬上树躲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只有那只怪兽。它没注意到我,在与我往相反的方向走,大概是准备往森林边缘去。我等它离开了才下来。

  走了这么久才遇见一只野兽,我几乎确定了诺加森林里没有兽潮。

  走到太阳快落山,我的肚子终于开始抗议,再喝水也压不下去。趁着天还没黑,我挖了几株可以食用的花与草根,生起火,趴在草丛猎兔子。知道怎么做是一回事,克服我不稳的手是另一回事。用掉两支弓箭我都没打中兔子,我重新捡回箭再试了两次我才抓住一只兔子。

  以前我在漆黑的夜晚里都能轻易射中它们,晚上那些一蹦一跳移动着发光的眼睛就是兔子。一箭过去,等到蹦跳的眼睛消失我就知道命中了猎物。现在的我可做不到了。

  烤兔肉的香味很快蔓延开,我吞了吞口水,啃完了草根和花,肚子这才没有继续叫。等兔肉彻底烤熟,我迅速灭掉火,飞快地啃起兔肉。

  难免不会有动物闻到兔肉的味道接近这里。我不想消耗多余的精力对付任何生物。

  我时隔许久才吃上自己烤的东西。虽然普莉玛教过我一些菜的做法,但在做饭上我的天赋远不如打猎。吃得太快,我都没尝出兔肉的味道,还剩了一半。我把剩下的兔肉包起来准备明天吃,能省下找食物的时间。

  我站起来熄灭面前的火堆,继续前进。

  森林里静悄悄的,远处偶尔传来怪兽的嚎叫声。我准备走到累得抬不起脚再休息,今晚还是在树上睡。夜晚不方便前进,但同样,别人也很难发现我的踪迹。睡前我碾碎疗伤的草药,重新在自己的皮肤上裹了一层。

  不到天亮我就从噩梦中惊醒,我的手正捏着腰间的小刀。又是驯兽场的事。这次弗格斯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他嘲弄地看着我被许多双手压着,无法动弹。梦里的我拿起小刀,砍伤所有压住我的人,最后冲向弗格斯。他踢开我手中的刀,反手直接捅进我的胸膛。

  摸了摸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我强行驱散梦中的场景,再次从树上跳下去。

  要离开法拉多远他才不会追上来?我知道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山脉只稍微在我视线里变大了些,还有很长的路程。

  今天的我比昨天还要累,头更痛了。我知道腿脚上的疲劳多走几天就会适应,但混乱和疯狂随时都会回归。昨天的梦就是一种预兆。

  喝了两口水,吃了两块剩下的兔肉,我继续上路。

  深入诺加森林,我注意到周围的动物似乎比之前见到的少了些。沿途我猎了一只兔子。

  今天我遇到了不止一具尸体,野兽的尸体,第八部队士兵的尸体,还有几只成群结队的野兽正在迁移。它们没有攻击的意图,我就离得远远的。我从死掉的士兵那里拿走了弓箭、匕首和他随身携带的包。这些都比我之前用的好。我在他旁边也搭了石塔。

  出发前听了看了那么多关于诺加森林的故事,我没认为这里会有多么安全,遇见的尸体让我更加紧张。我不仅需要注意那些可能会追来的人,还得留意森林中无处不在的危险。

  到了下午,我听见了远处的潺潺水声。我知道自己在往哪边走,按理来这水声不应该是我离开的那条小溪。我小心地靠近水源的方向,走几步路就停下来确认附近有没有异常。

  不远处有什么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只死掉的鹿。应该刚死不久。我本想割下几块鹿肉作为储备,可我注意到它的唇边流着蓝色的汁水。鲜艳的蓝色。我的手停了下来,又看到了旁边的暗紫浆果。

  它身上没有任何可见的伤口,是因为吃了这浆果死的吗?那颜色,我只见过两次。

  我收手,很快到了小溪旁。不像之前那条溪流,这附近只有动物和野兽的脚印。我想,或许是小溪的支流。这更好。

  跪在小溪边,我得偿所愿地用清凉的溪水浇湿洗净我的头和脸,再洗干净自己的手与工具。没来由地,我的头像是反复被针扎着疼。我半跪着撑在地上,手死死捂住脑袋。

  要是现在有人来抓我,我肯定逃不掉。

  破碎的精神,酒瘾,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有太多东西帮弗格斯阻止我继续逃跑,隐形的线在把我往回拽。

  等尖锐的疼痛消失后,我双手撑在溪边,看着小溪里自己双眼通红的倒影。现在我既找不到也没有药可吃,只能靠自己。

  我舀起水,泼花了水中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