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是什么？有时候钟译很想问问自己，也问问别人。
十六岁时他知道那是大人避而不谈的东西，是一种美好又令人上瘾的东西。如今他马上二十一岁了，他又知道禁忌就是身为成年人都不能去打破的一种规则，名为沉沦的规则。
做欲望的奴隶。
这是禁忌的名字。
不光是色欲，还有贪欲，食欲，凌虐欲……过早与过久的克制早已让钟译隐藏许久的名为叛变的种子生根发了芽，甚至迫不及待地开了花坐了果，等待着旁人采摘。所以当扬擎发出邀请时，钟译甚至不用思考就急切迎了上去，没有任何的自责与愧疚。事实上，也不需要自责与愧疚。
扬擎用实际行动教会他：“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及时行乐是成年人的权利，是欲望打败理智占据制高点后，点起通明的烛，歌舞狂欢的盛宴。
游戏规则第二条，永不后悔。
人似乎没有规矩，这个世界就运转不下去，当你选择挣脱一种桎梏，便必然受到另外一种束缚，就像“被捆缚的人”一样。
离不开的。
……
下午五点，扬擎睡醒了，身上有些酸痛，但睡衣床单都已经换上干净的了。垃圾桶里安安静静躺着四五个打了结的小气球，地上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扬擎穿上钟译放在床边的拖鞋，下床时身后还有些许怪异感。
他扶住床头柜缓了一会儿，朝客厅走去。
钟译正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看手机，厨房灶上温着粥。
见扬擎出来，忙起身帮他拉开了凳子：“扬老师……”
扬擎摁住钟译的手，对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扬擎仰头和他接吻。
扬擎很喜欢和亲密的人做一些简单的身体触碰，无关身体的渴求也无关心情的悸动。
只是单纯的，牵手，拥抱，接吻，他很喜欢这样的行为给他带去的安心的感觉，但是平常没有人这么对他。前任忙的满世界乱跑，也从来不把扬擎的亲昵放在眼中，甚至觉得他“太粘人”。
所以要么自己裹着被子将自己卷的紧紧的，感受一下，要么缩在角落里关着灯闭着眼。
好像这样就可以足够安全，足够安心。
钟译搂过扬擎的腰，闭着眼专心的亲着，稳着呼吸。
这仅是一个只想接吻的吻，大概因为累了，两个人吻得轻柔又缓慢。直到扬擎觉得脸上冒了热气，眼角有些湿润时才轻轻拍拍钟译的头，结束了漫长的享受。
钟译轻轻地啄着扬擎的唇瓣，目光温柔缱绻，他真的很喜欢和扬擎接吻，尤其是这种缠绵嬉戏一样的吻。
扬擎也是如此。
“吃饭吧。”扬擎推了推钟译，哄道。
钟译早上来之前喝了点粥，但是扬擎是什么也没吃，体力消耗如此剧烈，他早已饥肠辘辘，钟译忙盛来热气腾腾的粥，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腌了鸡胸肉做的粥，你尝尝？”
扬擎坐下时，身后的异样让他僵了僵，不过没有想太多，毕竟他现在更想吃饭。
窗外明媚，光线朗照进屋子里，客厅一片馨甜。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扬擎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句话，他不记得这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了，也不记得这句话出现在什么样的情境里。他只觉得，这句话里，烟火与温馨，通通是他现在拥有的。有人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有人愿意坐着安安静静等他醒来，有人能和他一起在餐桌上吃着简单的饭菜……没有利欲熏心，没有阴谋诡论，没有恶毒的算计与陷害。
其实扬擎思考的东西真的很少，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厌倦复杂的社会关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所以有人对他不好，他不会在乎，他在乎的人对他不好，他以后也不会在乎。
他只在乎对他好的人。
比如自己。
比如莫叔和白哥。
比如钟译。
扬擎曾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像陆星那样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不断与自我较劲，从自己身上寻找救赎。但是他的生活并没有像《溺亡》里写的那样糟糕，他也没有崩溃到无可救药。他只是暂时无法动笔写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暂时的不能自如调整写作的状态。
他缺少一个媒介。
睡觉可以，但睡觉干不了正事；酒精可以，可他有一个脆弱的胃，经不起折腾。
现在，钟译可以，哪怕钟译可能不会永远属于他，但是只要和他有点联系，甚至只要看见他的脸，看见社交软件上的头像，他都能自我满足到瞬间复活。
钟译可以让他鲜活起来，各种意义上的鲜活。
备忘录里已经攒了十几万字的稿，有的是生活片段，有的是拖欠已久的更新。扬擎需要找合适的时间去整理，然后复更。但现在一切还未完全回到正轨，他还需要点时间，再给他点。
“扬老师，我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我，请让我照顾你！”钟译直视扬擎的眼睛。
他不安了很久，从昨天冲动之下在慌乱的场景中告白，一直到现在，他根本不确定扬擎到底有没有信心去和他在一起。
包括他自以为是的付出与照顾，他不确定扬擎是否也在乐意接受。
果然还是个孩子，一定需要些斩钉截铁的话来满足他的安全感，非要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能安心，偏偏还又要为自己留着面子，留着万一被拒绝后可以退一步的余地。
所以钟译总是认为自己不可以做没有准备的决定，偏偏这次，就算准备不充分，他也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所以留给自己的，是告白后冷静期里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
遇上很糟糕很麻烦的事，他为什么要去给他添堵，他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告白，明明知道对方心情不好情绪不稳定，还要过去烦他。
钟译的心情在那场酣畅淋漓的交融中已经传达给扬擎了，事实上扬擎察觉到了钟译的不安，但是他和钟译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钟译对他的感情。
也是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已经把钟译当做是自己的人了。
所以扬擎不会惯着任何一个人，决定了就不要放弃，做了就别后悔，这是他的态度。
“你看我像残废吗？我不需要照顾。”扬擎笑笑，“事实上你换种说法，我会很开心，谈恋爱这种事并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责任，那样会很累的。”
钟译低下了头，把脸埋在臂弯里。扬擎觉得他这样子，特别像一只耷拉脑袋的小狗。太可爱了，真想摸摸狗头。
客厅里的氛围温暖又宁静，钟译重新斟酌了语言，扬擎也在慢慢等待着。
“扬擎，我喜欢你，我需要你，你可以和我谈恋爱吗？”钟译抓住扬擎放在餐桌上的手，小心地握着。
扬擎愉悦道：“准了，男朋友。”
其实早就答应了，扬擎只会和喜欢的人进一步，可惜钟译并不知道他在这方面的底线。
钟译握紧他的手，激动地抬起头。
“或许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扬擎挑眉看他的动作，“那我喊，老婆？媳妇？”
“老公？”
“喜欢！喜欢！你喊我什么我都喜欢！”
“真就一纯小孩啊你……”
扬擎许久没像现在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钟译也许久没有见到扬擎如此开心的笑。
太久太久没有工作的电视今天被重新启用，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扬擎时不时地看两眼，又习惯性的等待某台的天气预报。
洗衣机轰隆隆地勤劳地工作，扬擎和钟译一起收拾着阳台的衣物。
晚霞异常绚烂，明天会很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