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头上湿漉漉的，身上也有被雨淋湿的痕迹，抱着户琴的腰，一个劲儿的把户琴往后拉，然后瞪大着眼睛看方珏玉。
好像方珏玉会吃了他们两个一样。
户琴：“小柔？你怎么来了？”
女孩是高柔，户琴和高贺的孩子。
高柔仰着头看户琴，“妈妈！”
要说刚才户琴莫名见到高柔来，可能还有些生气，但被女儿这么一叫，所有的气便就消失了。
她蹲下身，心疼的看着被雨淋湿的女儿，抬手给她擦发上的水，柔声问：“你怎么来了？”
此刻的她一心扑在了女儿身上，好像方珏玉就是个透明人一样。
方珏玉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母女两个，他是不是该走？他在这里算什么呢？
高柔带着哭腔撒娇：“妈妈，爸爸说你要来看你之前的老公！你是不要我了吗？你要他们？”
“怎么会？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妈妈不会不要你的。”户琴对高柔说话时的神情，是方珏玉从未从她那得到过的温柔。
高柔从户琴那得到了安全感，抱住户琴不撒手，然后警惕的看着方珏玉。
“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我不许你说她！！”
孩子的话令方珏玉感到振聋发聩。
他突然就笑了，笑容惨淡、无力，明明是想要释怀，但却总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
仔细想想，虽然是昨天才知道户琴抛弃他的事情，但自己这么多年来不都已经过来了吗？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呢？
终究还是自己太矫情吧？
方珏玉呼出一口气，看着户琴搂抱着高柔明明亲昵，却可能是因为顾及到他的感受，还要装作心疼他。
方珏玉心想，或许自己也应该有资格获得这样的关怀呢？
再看向高柔，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他，不过神色中带着骄傲，似乎抓住了她最在意的东西，在和方珏玉炫耀。
方珏玉心里苦楚，自己都二十几的人了，怎么可能和她争？即使要争，又怎么可能争的过她呢？
他是不配的。
从户琴为了高贺，抛弃了他，就已经断定了自己在户琴心里的重要程度——可有可无。
方珏玉抿起嘴笑，看着高柔说：
“是啊，你有个好妈妈。”
说罢，略过母女二人，目视前方走了。
在方珏玉离开的后脚，早已经和方世环交谈结束，站在门口的陆杰走上前去，站在户琴、高柔母女面前。
户琴抬头看着面前的高个男生，觉得眼熟，仔细去想，才想起来那天在派出所见过……
“你？”
陆杰静静的看着户琴，声色凉淡道：“你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然后往方珏玉离开的方向追去。
户琴怔在原地，短促的呼吸着，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你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这句话一直在她耳畔回响，她似乎很失败……真的很自私？
高柔拉了拉户琴的手腕，小脸担忧的看着户琴，“妈妈？你……没事吧？”
户琴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来，摇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盯着地上的康乃馨发呆，眼神、思绪像是形成了一道漩涡，被吸引进了康乃馨之中。
她抬头望了望402的过道，本来她就在犹豫要不要把花放在护士站，托护士交给方世环，现在她更是没脸亲自送花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亲自送花给方世环。
……
医院住院部旁有一处人工小池塘，旁边建了一个亭子，种了几棵常青树。
挺小的地方，在晴天的时候却有不少病患在这里谈天说地。
方珏玉淡然地淋着雨走到了亭子里，坐在石凳上，从兜里掏出烟，无聊的抽着。
抬头看天，天灰蒙蒙的吓人，但是雨势却比刚才方珏玉淋雨的时候要小了许多。
“针对我是吧？”方珏玉自嘲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吐出烟，托着下巴一直看着天空。
一个想法突然往他脑海里钻。
如果天上的乌云像棉花糖一样砸下来，会不会砸死他呢？
方珏玉低头笑了，说自己幼稚。
抬眼的时候，眼神里撞进了两把雨伞，雨伞下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应该是一对母子。
医院的水泥路上，难得有几个不平的坑，坑里积了雨水，男孩子穿着雨鞋很调皮，一脚一个水坑，一脚一个水坑，水溅到了身上，惹着男孩“咯咯咯”笑着。
男孩的妈妈皱眉看着男孩，开口制止，男孩却越发调皮起来，不知道是觉得真的好玩，还是想吸引妈妈的注意，逗妈妈生气。
最后妈妈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男孩的脑袋，说：“你再这样，妈妈生气了！”
男孩这才嬉皮笑脸的说：“错了错了，不敢了！”
方珏玉想到自己之前似乎也做过这种蠢事。
应该是四年级吧，有一次户琴去接他放学，那天下雨，他就像眼前这个男生一样踩水坑。
或许男生踩水坑是觉得好玩，而方珏玉仅仅只是为了吸引户琴的注意……
可是户琴没有在意他，只是低头玩手机，对着手机痴笑着。
是啊，不被在意的人，无论做什么样的蠢事，都不会引起自己在意的人的注意的。
看着母子两走远，方珏玉嘴角的笑渐渐消失，直至嘴角拉平。
“看什么呢？”
陆杰的声音传来，方珏玉转头去看，就看到湿着发，衣服也满是水渍的陆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陆杰的发被雨水打的有些湿透了，水沿着发梢像珠串一样滴落下来。
方珏玉看一向意气风发的陆杰如此狼狈，嘲笑他道：“落汤鸡。”
陆杰咧嘴笑了笑，抬手开始揉头发，水四散了开来，溅到了方珏玉身上，方珏玉起身往旁边躲。
“诶诶诶！注意点！弄到我身上了！你是狗吗？这样甩水！”
骂完之后，陆杰不甩水了，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托腮看着方珏玉笑。
“你看你身上，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方珏玉撇撇嘴，觉得不爽，直接将手里的烟蒂弹到了陆杰的肩头上，烟蒂掉在了地上，陆杰弹了弹肩头，弯腰捡起烟蒂，然后起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逗道：“不爱护环境。”
方珏玉走过去，站在陆杰的身旁，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陆杰，然后掏出火机给陆杰点上。
他自己也叼了跟烟在嘴里，正要用火机点，陆杰抬手捧住了他的后脑勺，微微歪着脑袋凑近，眼帘低垂看着方珏玉的唇，烟头对烟头，将方珏玉叼着的烟点燃。
方珏玉睁大眼睛看着陆杰，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等陆杰松了手，重新站好，方珏玉看着他的侧颜，这人怎么这么坦然？跟没事人一样？
他抬手夹住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对陆杰道：
“你好骚啊！”
陆杰扯起嘴角笑笑，瞥眼给了方珏玉一个轻狂的眼神，“你不喜欢这样的？”
方珏玉没有再接陆杰的话，而是说：“我爸和你聊些什么了？”
陆杰不假思索的说：“没什么，让我和你好好的。”
方珏玉有些意外，瞪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看陆杰，见他一边抽烟，一边看雨，很正经的模样，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
毕竟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
两个男人，便就并肩站在雨天的亭子里，沉默的观雨抽烟。两条颀长的身影，透露着吸引人的落寞。
一根烟结束，方珏玉突然说：
“我们去喝酒吧？”
“好啊。”
“还想看电影，一边喝一边看。”本来他就是想今天好好的看一部电影的。
“好啊，那我们回家？”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