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涉及边限】
李秘书将手机揣回兜里，推了推眼镜说道:“程总下午来。”
程熠城低着头没反应。
李秘书出了病房拿了饭菜又折返回来，两人坐在桌对面沉默的吃着饭。
一个月不到进了两次急救室，上次酒精中毒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又新添冻伤，好在没伤及筋骨，要是没遇见他们程熠城可就不一定还活着了，李秘书看着眼前的少年出神。
下午一点。
病房内，程志齐进门后把手中的文件随手递给李秘书，坐到了程熠城床边。
“恢复得怎么样？”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李秘书答道。
程志齐打量着眼前的人，顿了顿对程熠城说道:“来云鲤市做什么？我没记错的话，游离的大学也在这。”
程熠城一僵，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叫游离，却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如果程志齐知道他的心思……
“你还小，犯迷糊也正常。从今天开始，把该断的收拾干净。我给你换个学校。”
程熠城紧咬着嘴唇，指甲嵌进手心，内心极度不甘。哪怕他知道这是程志齐知道自己的心思后最体面的处理方式，他还是不愿接受，三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把他从游离身边生生剥离。就算是作为兄弟都不能接触吗？凭什么！
“我就在原来的学校，哪也不去。”
“你说什么。”程志齐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印象中程熠城从没有真正的反抗过他。哪怕是之前那晚的事也不敢直面挑衅。
程熠城抬起头，直视程志齐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我不要你来安排我的人生，什么都替我做决定！”
啪的一耳光，响彻整个房间。
程熠城被打得耳鸣目眩，右耳瞬间暂时性失聪，右脸火辣辣的疼，保持着被打偏了头的姿势没有动作。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条件！没有老子你就是个屁！好，很好，全都和我作对！一个比一个厉害！”程志齐边说边后退，指着程熠城的手指微微战栗着。
“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他妈告诉你，老子的字典里没有反抗两个字！要么死要么滚！”程志齐怒不可遏，一脚踢开了椅子泄愤。
程熠城回过头，直视他:“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对的！你只知道自己舒坦！什么都要顺着你，那我呢？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你是怎么对我的？是稍有不顺就把我丢出去让我滚，还是一发火就把我打个半死？你养了我我就活该被打被虐待？我就该无条件服从你吗？”
程志齐猛的一脚踹在病床上坐着的程熠城胸口，力度重得程熠城瞬间变了脸色。
一旁的秘书急忙冲过来拉住程志齐，劝道:“程总，这是医院。”
程熠城深吐了口气，双手攥紧床单，眼里爬满痛楚和决绝:“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用暴力让人屈服，永远不能反抗，更听不得别人的意见！你所谓的爱全是伤害！我只是想待在我喜欢的人身边我有什么错！”
程志齐甩不开牵制自己的秘书，闻言目眦尽裂，转头一把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怒吼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让开，我要杀了这个逆子！让开！！！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杀了！”
李秘书死死拉着程志齐不松手，不停劝他冷静，转头叫程熠城按床头的紧急按钮。
程熠城死死盯着面目狰狞的程志齐，不为所动。
声音太大惹来了医护人员，最后叫来保安才控制住场面。
冷静下来的程志齐整理着西装袖口，拍了拍李秘书的肩，“给那边的人打电话，约出来谈谈。”
秘书的脸色瞬间变得很诡异，下意识回过头看向病房内被一群人围着的程熠城。
……
昏暗的房间内，少年匍匐在地上，不断的扭动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极度的痛苦透过骨髓从皮肤穿刺出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唔……呼……”
看着眼前的一幕程志齐冷漠的勾起嘴角，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转身顺着长廊走出了小屋。
门外等候的人一脸谄媚靠了过来，“程总放心，这药效果还不至于要人命，这么年轻的试药人可多亏了您啊”
“别弄死了。”
那人点头称是，又开始夸耀小屋的设施，二人大步向前走去。
身后的李秘书停下脚步回头默默注视着身后的小屋，镜片遮掩下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高纯度水泥灌溉的二层小楼，上下一共16个房间，每个房间除了通风道和镶嵌在墙体中的一扇厚玻璃窗外完全密封，长廊上张贴着简单路线说明图，红色标明的“戒同试验区”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房间里面的人每天被迫射药物进行实验记录，一旦反抗就是一顿鞭打或电击，直到对方没力气反抗为止。他们被迫接受药理实验，从黑市过来的“药人”在世上早就是个死人，完完全全的黑户，弄死了也无人问津。少有几个是家里人弄进来“戒同”的，全都签了生死合同，人死了也能合理解决，这里，打着“戒同”的名头进行着血淋淋的交易。
出了这栋楼，旁边还有几排一模一样的建筑楼，足足有十栋。院围由砖石堆砌出十米高墙环绕，最高为首的大楼顶层明晃晃的精神病院四个大字晃得眼生疼。
回到商务车内，程志齐点了支烟，看着正襟危坐的李秘书悠悠说道:“给他办休学证明，定期代我过来看看，什么时候听话了什么时候回去。处理好，别露出马脚。”
“是。”
漆黑的房间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凭借每日来打针的人估摸日子。程熠城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神呆滞，明明已经是炎夏，四周却冰冷刺骨。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明亮的光线格外刺眼，程熠城索性闭上了眼睛，他安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反抗了太多次被打被电到麻木，他放弃了反抗，任由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向自己的身体里注射未知液体。
没有任何难闻的气味，没有针管刺入身体，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门口逆光站立的人。
他嗤了一声:“李叔，又来了啊。”
眼前的少年四肢抽长了不少，脸白得和吸血鬼一样， 仅穿着背心长裤懒洋洋的仰躺在水泥地板上。露出的皮肤上遍布淤青和大大小小的伤痕，手骨被磨得几乎平整，因为长期击打而结出厚厚的茧子。
李合俊推了推眼镜，蹲在了程熠城身旁，轻声道：“游离搬家了。”
地上的人突然开始发抖，接着整个人不停的颤抖起来，程熠城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哑着嗓子问道:“去哪了？”
“不知道。”
程熠城弹起来一把拽住李合俊的衣领，红着眼睛，怒不可遏:“你说过我配合就会替我看着游离的！现在人去哪了你都不知道！？”
李合俊任由他揪着衣领，被勒得脸色涨红，反问道:“配合？你是怎么配合的？三天两头打死人？还是抗拒注射，像畜牲一样横冲直撞不计后果？”
程熠城垂下来眼眸，手中卸了几分力气，挫败的低着头。
李合俊得以喘气，程熠城灰败的样子令他皱起眉头，补充道:“公司出了事，程志齐想要游梅手里的财产，纠缠他们母子大半年了。与其在这儿耗，还不如想办法离开。你在这里和程志齐置气有什么用，连喜欢的人都见不到，更别说保护。把你的价值摆出来，会把握机会的人才有可能赢。好好想想吧。对了，游离换号码了，信息我也就没法帮你发了。”
说完后，李合俊拍了拍程熠城的肩，叹了口气。
“现在的你和程志齐作对得不到任何好处。我只是看你可怜帮你一把，别不领情。”他没有说谎，不可否认程熠城的执着和对游离的感情确实令他有些触动。热烈而真挚的感情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只是总有人会欣赏。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再帮我一次……求你。”
李合俊停下了脚步。
“让程志齐看到我的价值，我要从这出去。”程熠城抬头望向李合俊，眼中蔓延着嗜血的决绝。
李合俊静静看着他，勾起了嘴角。
……
再次回到学校，程熠城疯狂汲取知识，短短一年完成了高中学业并通过高考去往游离所在的城市。
大一那天晚上，他从李合俊手里拿到了游离的住址，他看着那串地址坐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来见了游离一面。
颤抖着手敲响了门，他太激动空着手就来了，突然觉得不妥，他想转身去楼下买一束花也好，总不至于那么唐突，可他又怕错过游离开门见到他的瞬间是什么表情。
吱……门应声而开，穿着T恤短裤的游离撑着门框一脸诧异:“程……程熠城？你这么来了？”
门外的少年已经褪去青涩成长出男人的雏形，足足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皮肤白得可怕，此时呆滞在原地，硬生生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呆站着干嘛，进来。”游离晃了个神，打量着眼前的人道。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见到了眼前的人，程熠城就像踩着云朵，飘进了他心心念念的房子。
那天晚上两人并没有多聊，平静的坐下吃了夜宵。整个晚上程熠城都处于大脑极度亢奋的状态，目光几乎粘在游离身上，反观游离并没有很激动，默默避开对方炽热的视线，少有的交流也是一板一眼的。
刚吃了饭程熠城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游离在厨房听见声音出来后并没看到程熠城，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才确信对方接到电话的同时就走了，丝毫没注意到床头柜上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小象……
得知消息的李合俊暴跳如雷，当场把人叫了回来:“你是想害死他还是想两人一起死！？以你现在的能力你保护得了他吗？你就敢堂而皇之去找他！”
程熠城垂着头阴沉沉的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李合俊前前后后分析程熠城的各种不应该去见游离却又一边观察他的反应，在明知道程熠城非常在意游离的前提下给他地址未尝不是一种试探，程熠城不可能完全意识不到。此时却不作任何解释，呆坐在沙发上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良久后淡淡道:“以后不会了，计划照旧进行。”
李合俊推了推眼镜，眼中尽是算计，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程熠城。
“现在还不是时候，别露出马脚，先做好你父亲的好儿子，我们还没有能一次推倒他的资本。”
“知道。”
“知道就好。我想要的只是公司，你想要的只是游离，互利互惠，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
程熠城听见后一句话抬头看了李合俊一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直到一年后，游离母亲去世后两人再见的那天雨夜，才是所有故事的真正开始。
我们总要推翻一切，才能真的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