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沫沫一等就是两天。

  乔子衿没再主动来找她。

  再见面, 是乔子衿随着红十字协会志愿者的队伍,配合医疗团队给住在酒店的运动员检查身体。

  最近风沙大,驻扎的医疗团队担心各国来的运动员不适应环境, 会染上什么疾病。

  主要是口鼻方面的检查, 例行询问。

  简沫沫跟着丁潇潇排队, 抬眼的角度, 就是乔子衿在的位置。

  她独占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检查口鼻的仪器和记录用的白纸。

  纯靠手写, 以至于每一次检查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但简沫沫下来的时候,前面已经过了几支队伍, 现在就剩他们跆拳道队的。

  面对曾经跆拳道界的不败女神,众人都既崇拜又畏惧,怕在她面前袒露不合时宜的虚。

  所以乔子衿那边是空的,没人过去。

  简沫沫也没去。

  她想让乔子衿休息一下。

  乔子衿整理完上一支队伍的记录表, 偏就抬头喊她:“沫沫,过来。”

  丁潇潇顺势就把她推出去了。

  简沫沫一个踉跄, 身子一冲, 下意识的扶住出现在视野里的桌子。

  也就是乔子衿支撑着手臂的那张。

  她低着头, 有点狼狈。

  视线没来得及往上抬,这会儿的角度, 正好是乔子衿衬衫领子解开的第二颗扣子, 以及白皙半涩的饱满……

  瞳孔微缩, 简沫沫立马移开目光。

  动作闹大了,乔子衿注意到她脸颊的红润,皱着眉瞧了一眼自己的领口。

  然后不动声色的将第二颗扣子系紧。

  “坐吧。”

  简沫沫咽咽口水, 坐下的时候也没敢把目光转移回来。

  乔子衿在表格上写她的名字,刚劲又清秀漂亮。

  “沫沫, 不用紧张,看了就看了,我又没说介意。”

  乔子衿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是平静无波澜的。

  “你……”

  简沫沫扯了下嘴角,想给自己找回一点气场,“大冷天的,扣子解开干嘛?弄得好像我故意占你便宜。”

  乔子衿笑了。

  “你敢看着我再说一遍吗?”

  “我有什么……”

  对上乔子衿温柔目光的那刻,“不敢”两个字就卡在了简沫沫嘴边。

  她喉咙发紧,说不得咽不下,整个脑子里就只有乔子衿弯起的眼睛。

  偏偏乔子衿还故意似的,抬手扣着她下巴,指尖往两侧摩挲。

  “张嘴,给我看看。”

  简沫沫不争气的照做了。

  “乖。”

  乔子衿笑吟吟的勾了勾她鼻尖,又从桌板里拿棒棒糖给她。

  五颜六色的,很大一颗。

  简沫沫心动。

  “给我的?”

  “给乖小孩的。”

  乔子衿侧头瞧着她,眼底笑意更浓了。

  简沫沫赌气没要,“说什么自己是老古板很无趣,明明就很会逗人玩。”

  乔子衿拉过她的手腕,将棒棒糖硬塞给她。

  “我呢,只说过自己无趣,没说过老古板这种词,不要给我扣帽子。”

  “我要是老古板,刚刚你那么放肆了,我就不夸你乖了。”

  “你说我对所有人都好,可我只给你买了糖。”

  只给你买了糖,就好像是在说,全世界那么多人,我只养了你。

  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简沫沫被哄的快没脾气了。

  她握着糖,放在掌心里。

  “你这几天,都是在忙体检吗?”

  “对啊。”

  乔子衿把厚厚的记录给她看,“好几家酒店呢,一天检查几百个人。”

  简沫沫有点犹豫,怕自己打扰她。

  “那你要忙到什么时候?”

  “你是最后一个。”

  乔子衿收起记录表,交给医疗团队的负责人,然后到简沫沫面前,将桌子上的东西一并收拾了。

  很自然的询问:“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吃饭?”

  简沫沫故作矜持的思考了一会儿。

  “那得看吃什么。”

  乔子衿如她所说的那般无趣,“你在比赛期间,除了清汤寡水,你还能吃什么?”

  “不跟你吃了。”

  简沫沫握紧棒棒糖,起身要走。

  乔子衿拉她的手,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疲惫,“沫沫,可以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吗?我那边得自己烧热水,很不方便,我有点累。”

  听到乔子衿说累,简沫沫气消大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以,这是房卡,把你房间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两边离的不远,就五分钟路程。

  乔子衿接过房卡,和她交换了钥匙。

  “衣服在床底的行李箱里。”

  行李箱?

  简沫沫脑海里略过疑惑。

  但她没多问,告诉乔子衿房号便直奔她居住的简陋民宿。

  推开门进去,简沫沫才知道乔子衿为什么把衣服放行李箱。

  乔子衿住的是个很小的单人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和床头柜,就什么都不剩了。

  除了床底下的行李箱,床头柜边上还有一个铁制的脸盆,里面放着牙杯和牙刷。

  再就是阳台,挂着零星几件白衬衫,洗的有些旧了。

  直觉告诉简沫沫,治病的这两年,乔子衿没有收入,多半也就没买过衣服。

  她之前是职业装,大概不合适在志愿者的队伍里穿,所以她就只搭一件白衬衫,冷的时候再加件外套。

  过的这样清贫,比山里还差。

  简沫沫推开阳台的门,把外面晒干的衣服收进来,又检查了一下厕所的环境。

  打开就是乔子衿身上的白桃味。

  厕所也不大,但至少干净,只是没有热水器。

  这和简沫沫在体院念书的时候一样,得从一楼打热水,再端到房间里,很难痛快洗一个澡。

  那乔子衿得这样生活半年了吧?

  她居然一个字没提过。

  简沫沫有时候很想问问她:

  值得吗?

  但一想到乔子衿最近汇集的笑颜,简沫沫心里的隔阂就没那么深了。

  她拉出乔子衿的行李箱,把白衬衫叠整齐放进去。

  收拾的时候,她无意撇到塑封的一次性内衣裤。

  和两年前在乔子衿的公寓里见到的一样。

  乔子衿的行李箱里,似乎都没有非一次性的了。

  迟疑片刻,简沫沫直接拎起整个行李箱。

  她不想让乔子衿住在这儿了。

  *

  “乔子衿。”

  简沫沫将衣服挂到浴室的门把手上。

  里面传来阵阵水声,热气弥漫,在玻璃门上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咽了咽口水,“衣服给你挂门口了。”

  乔子衿关了水。

  “好,谢谢。”

  简沫沫待不下去,推门出去了。

  到楼下逛一圈,买两份晚饭,她计算着时间,想着乔子衿该洗完了才回去。

  一刷卡,果然,里面是吹风机的声音。

  简沫沫重重松了口气。

  再扭头看,浴室门开着,乔子衿身上衬衣的扣子没系完,可能是为了吹头发方便,一抬手,肩膀大片肌肤都露着。

  她仿若不知,浓密的长发映衬着脖颈的白,手指穿插进发缝的时候,漂亮的肌肉线条绷直,很欲。

  简沫沫不自觉的盯着看。

  她思绪被乔子衿勾着走,只是吹个头发,就快让她迷乱。

  不敢想象乔子衿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她会不会发疯。

  察觉到她的视线,乔子衿握着吹风机的手一抖,慢慢就放下了。

  她转头望过去,和简沫沫四目相对。

  小朋友的眼睛干净清澈,但盯着她的时候,会少一点理智。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盯,让乔子衿心动。

  她朝着简沫沫勾勾手指,眼送秋波。

  “这次占我便宜,不会再怪我衣服没扣好吧?”

  “不是的话过来。”

  简沫沫站着没动。

  像是用了很大的决心,才毅然决然的扭头走掉。

  乔子衿失笑。

  但又没由来的想到,要换做是两年前的简沫沫,自己这样勾手指,她就忍不住了。

  小朋友是长大了,不再围着她打转了。

  乔子衿怅然若失。

  她盘着长发走出去,动作熟练到只几秒就把头发用簪子束缚紧,耳鬓也不见多少落下的发丝。

  听见动静,正在解塑料袋的简沫沫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刚挪回去就愣住了。

  她不太敢信,回头又看了一眼。

  接着便确认了——

  乔子衿头上的发簪,是她送的那支。

  乔子衿用了九年。

  乔子衿一直是在意她的。

  快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简沫沫埋头解塑料袋。

  差点越解越乱。

  乔子衿双臂撑在桌上,侧着脑袋慢悠悠看她。

  仿佛解塑料袋也是一种情趣。

  好在简沫沫把晚饭拿出来了。

  “你的。”

  “谢谢。”

  乔子衿拉开椅子坐下。

  简沫沫又看她一眼,然后就皱眉凑过去,把她衬衫的扣子系上。

  “你多久没买新衣服了?”

  乔子衿放松肩膀让她靠的很近。

  “不记得了,一直都挺少买的。”

  前几年也都是Caroline硬塞给她的衣服,说是公司福利。

  她那时候的职业需要体面的衣服,自然也就没拒绝。

  但这两年,接触的都是受苦受难的人,没必要穿的那么光鲜亮丽。

  她怕是自己衣服太旧。

  “你会觉得我这样打扮给你丢人吗?”

  简沫沫眼神微滞。

  “你说什么呢?”

  她怎么会觉得乔子衿丢人?

  在她这儿,不管什么时候,乔子衿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乔子衿抬眉,温温的笑。

  “我之前收入是挺高的,但我爸生病,我又手术,多少有点入不敷出,这两年也没有收入,说好给你攒嫁妆的,但没攒下多少。”

  “你给我打的钱我都收着,连同我攒的那份,应该够你在婚前买点小首饰。”

  简沫沫不可置信,“你自己过的这么艰难,还给我攒钱?”

  乔子衿抬手抚平她蹙着的眉。

  “沫沫。”

  “我能给你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