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沫沫被哄的没脾气。

  但心里憋着气, 没那么容易就心甘情愿就又凑到乔子衿跟前去。

  乔子衿主动牵她,抱她,都没用。

  只是她舍不得拒绝, 没敢挣扎, 怕乔子衿就不哄了。

  “沫沫。”

  乔子衿喊了好几声, 靠着她肩膀, 又侧头看她,“我没吃晚饭, 忙了一天,很饿, 你是不是也没吃?去我那儿,我给你做?”

  简沫沫不答应也不拒绝,但乔子衿轻轻一勾手,她就跟着走了。

  一边走一边看乔子衿膝盖, 确认她走路真的没异样,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但走了两步, 乔子衿就停下了。

  大马路上, 眼巴巴的望着简沫沫。

  “有点累。”

  简沫沫眉头一紧。

  她记得乔子衿是那种只剩一口气都要自己扛的人。

  怎么会跟她诉苦了?

  听起来更像撒娇。

  但她只犹豫了两秒, 就走过去,在乔子衿面前蹲下。

  乔子衿趴到她背上的时候, 她想, 自己这辈子大概是逃不脱乔子衿的五指山了。

  乔子衿偏故意逗她, “我把你从火里背出来的时候,你想过未来会背我那么多次吗?”

  “我现在体力很差,兴许要你背一辈子呢。”

  简沫沫忍不住了, “我又不欠你的。”

  她都还清了。

  乔子衿养她三年,她连着四年往乔子衿卡里打钱。

  乔子衿在火海里救她一命, 她在冰天雪地里还了一命。

  该扯平了。

  终于听到她和自己说话,乔子衿笑起来,低头藏进她脖颈,很小声的问:“那你以前理我,照顾我,都只是觉得欠了我的吗?”

  脖颈上是吞吐温热的气,吹的简沫沫心底都是酥麻的。

  她梗着脖子,赌气回:“是。”

  乔子衿被逗乐。

  “小朋友。”

  她才发现自己这么喜欢小朋友。

  连生闷气的小朋友都觉得可爱。

  “我25岁了。”

  简沫沫有点恼,“不是小朋友。”

  “那怎么办?”

  乔子衿收拢手臂,抱她更紧。

  “我31了,你是不是该觉得我年纪大了?”

  简沫沫想说没有。

  哪个年纪的乔子衿都很有魅力。

  但她说不出口。

  乔子衿也没为难,抓抓她的耳朵,说:“右拐就到了。”

  右拐是一栋连着院子的民宿。

  房子有点老,沙土成堆,瞧着条件不太好。

  简沫沫刚迈进去,吴婶就出来了。

  “诶,子衿。”

  “膝盖又不舒服了?”

  “没,就不想走路。”

  拍拍简沫沫的肩膀,乔子衿示意她把自己放下来。

  简沫沫慢慢蹲下去,确保她能直接站稳。

  乔子衿落地,问吴婶:“您那儿还有手工面吗?”

  “有,跟我来。”

  吴婶领着她进一楼的小厨房,“瘦肉还剩一点,香菇,萝卜倒是都有,但没柴火了。”

  “你自己行吗?”

  “我来吧。”

  简沫沫拾起地上的斧头。

  院子里就有没劈的柴。

  她走过去,利落的捡起一块,熟练劈开。

  吴婶歪头瞧着。

  天黑,院子里灯光暗,她看不清简沫沫的模样,只觉得怪漂亮的一小姑娘。

  “谁啊?”

  乔子衿笑着,想起很久以前,小朋友在她这儿要的承诺。

  然后回:“亲传弟子。”

  “哦~”

  吴婶认出来了,“跆拳道冠军啊,来比赛的是不?我说那么厉害呢,原来是你教的。”

  乔子衿摇头,“其实不算,我没占多少功劳。”

  简沫沫听到这边的交谈,冷着脸,将柴火抱过来烧了。

  动作娴熟,一看就没少劈材生火。

  见状,吴婶放心了,“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过去忙。”

  “嗯。”

  乔子衿送别吴婶,提上水桶,打了点水回来洗锅。

  洗完锅又清洗了一遍食材。

  边洗边看被火光缭绕的简沫沫。

  试探性一问:“不怕火了?”

  “嗯,不怕了。”

  简沫沫垂眸,想起前两年乔子衿刚走那会儿。

  她独自回山里过年,到晚上,山里断电,挨家挨户都生起了火。

  她就站在阳台上,看漫天的烟火。

  突然就不怕了。

  她擦干净手,接过乔子衿手里的活。

  状若无意的问:“那场烟花,是你让山里的小孩子给我放的?”

  乔子衿挑眉,侧过视线看她。

  眼波流转,全然温柔。

  “下个年,你想要我陪你过吗?”

  简沫沫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干活。

  声音很淡:“无所谓了,反正你说话从来不算数,答应了也会因为各种突然事件选择放弃我。”

  乔子衿心里有很多重要的事。

  相比起来,简沫沫是最容易被放弃的那一个。

  乔子衿追问:“那你还喜欢我吗?还想和我谈恋爱吗?”

  简沫沫没答。

  她低着头,手里的萝卜都快洗脱皮了。

  她不想骗乔子衿,也不想骗自己。

  过了半响,她问:“我是你的退而求其次吗?”

  “不是啊。”

  乔子衿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回味过来,就有点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简沫沫控诉:“因为你总是在放弃我。”

  “可我也没给过你承诺。”

  乔子衿一字一句的解释:“沫沫,我知道你很委屈,我也确实骗过你,但我在之前的九年里从来没想过和你恋爱,所以我有权利拒绝你,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和她确立恋爱关系的,哪儿来的退而求其次一说?”

  简沫沫红了眼。

  “你康复也没回来找我。”

  “甚至都没告诉我。”

  乔子衿垂下视线。

  “当时,我就只是身体的伤康复了而已。”

  “我从小就被人夸是天之骄子,打比赛会拿冠军,念书会是第一,我从来没输过。”

  “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残了一条腿之后还能做什么,我也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赚再多钱我都不开心。”

  “关键是,我爸也走了,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一无所有。”

  “一直到我来了这儿,这半年里我又帮助了好多人,我才觉得我不是废物,我的存在有意义。”

  “沫沫,我没办法自私的把恋爱作为我的第一选择。”

  “即便是到现在,它也只能占据我生命的一小部分。”

  “如果你现在不想和我谈恋爱了,我会留在这儿,跟着队伍,到全世界各地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那如果我想呢?”

  简沫沫颤抖着发问:“如果我就是喜欢你,就是非你不可,你会为了我,跟我回国吗?”

  “会。”

  又是没有犹豫的回答。

  简沫沫不信,“那如果有一天你的伤复发了,你会不会又想放弃我?或者发生什么别的事,你又怕耽误我,又要离开我?”

  小朋友的话,越听越让人难过。

  “沫沫。”

  乔子衿捧起她的脸,轻声安抚:“我可能不是很会谈恋爱,但我知道恋爱关系和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一样的,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答应了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想和我试试吗?”

  简沫沫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试图寻找破绽来劝说自己不要答应。

  “你喜欢的是我吗?”

  乔子衿被逗笑。

  “你怎么还是不信?”

  “那晚我在夜色酒吧亲你,你说你听见了,我以为会很确定我喜欢你这件事的。”

  简沫沫先是一愣,随着眉头骤紧。

  “你没醉?”

  “醉了。”

  提起这事,乔子衿也有点不好意思,“我酒量很浅,喝了酒就容易不受控制,但不至于到烂醉,我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简沫沫才发觉自己又上当受骗一次。

  “乔子衿你……”

  真的很坏。

  “对不起沫沫。”

  乔子衿碰她的额头,呼吸都紧贴着她。

  “能原谅我吗?”

  简沫沫呼吸一滞。

  她仰头逃开,背对着乔子衿。

  “不能。”

  那么好哄,乔子衿一定还会再丢下她的。

  如果不是第一选择,她宁可不要。

  “好吧。”

  乔子衿比她想象中放弃的还快,转头就将水倒进锅里,若无其事的处理盘子里的手工面。

  简沫沫不敢相信,又有点幽怨的盯住她。

  察觉到简沫沫的视线,乔子衿回头,不明所以的笑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说的不能原谅我,我总不能拿刀架你脖子上吧。”

  简沫沫气鼓鼓的撇开视线。

  “那还比较有诚意呢。”

  “现在是在怪我没诚意啊?”

  乔子衿嘴角弧度更深了,“我没有说不哄你啊,只是我们俩都饿着肚子,吃饱再聊比较好吧,你说呢?”

  这个态度,特别像哄小孩子。

  跟九年前逗16岁的简沫沫一样一样的。

  九年过去,乔子衿更成熟,也更云淡风轻了,许是积攒了不少经验,她哄人变得更有魅力,可就是没有爱意。

  至少简沫沫感觉不到。

  那种对喜欢的人独有的好,乔子衿身上从来没有过。

  她喜欢谌之双的时候也没有。

  但那时候她的眼神不一样,是很真挚的喜欢。

  现在很平淡,连喜悦都少见。

  简沫沫不要这样的喜欢。

  太没有诗情画意了。

  乔子衿能感受到小朋友失落的情绪。

  她弯下腰,小心搅动锅里的面条。

  语调很轻,“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跟我谈恋爱也会很无聊,但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尽量有趣一点,只是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谈恋爱是什么样,我身边谈恋爱女生的也就鞠景和谌之双,她俩的话……”

  乔子衿停顿了一下,摇头说:“不可取。”

  简沫沫下意识问:“哪里不可取?”

  问完看到乔子衿脸上的笑容,她才记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慌乱改口:“我又没说要跟你谈恋爱。”

  又别扭又惦记。

  乔子衿没在意,笑着解释:“谌之双暗恋鞠景很多年,她说自己设了一个圈套,勾着鞠景上套,但不敢设想天长地久,是鞠景一直坚持,才让她放心大胆的谈一场恋爱的。”

  “我说的不可取是这个圈套……我做不来。”

  谌之双的圈套是她自己。

  她像毒药,鞠景尝过就深陷了。

  乔子衿实在做不了那种事。

  不知简沫沫是听懂了没有,盯着锅里沸腾的气泡,慢吞吞的说:“怪不得你无趣呢。”

  她见过谌之双和鞠景谈恋爱的模样,情深似海,更是什么情话都能说。

  她很羡慕。

  乔子衿听出点意思了,表情变得有些许怪异。

  “你是喜欢那样吗?”

  虽说是做好谈恋爱的准备了,但自己养大的小朋友,乔子衿不太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她以为会再过段时间,等感情稳定了。

  但好像,小朋友比她急迫?

  倒也不奇怪,简沫沫都25岁了……

  简沫沫理解的是另一个意思,随口“嗯”了声。

  她想听乔子衿说情话。

  “好吧。”

  乔子衿握锅铲的手抖了抖,像是在和自己做心里斗争。

  锅里的面条都熟透了,她才说:

  “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