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选手, 到检录处检录……”

  听着广播,徐以暄站在比赛场边,头疼的按着太阳穴。

  一整天都没见到简沫沫, 队里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他很不放心。

  万一简沫沫不来, 今年世青赛, 就只有方白一个人能去。

  成绩烂到可以创新纪录了。

  但除了这个。

  他更担心简沫沫的状态。

  已经垮了一个乔子衿,简沫沫不能再出事。

  可他从始至终都无能为力。

  谌之双站在他身边, 轻按他肩膀。

  “别担心,小简会来的。”

  徐以暄点点头, 但急的根本说不出话。

  他都不敢抱什么希望。

  等了大概两三分钟,简沫沫没来,队里的其余人,倒是都来了。

  丁潇潇更是拄着拐杖过来, 被方白搀扶着,各种东张西望。

  “简沫沫呢?”

  方白也是第一时间寻找。

  “没看见, 是去检录了吗?”

  老队员抱着手臂看热闹, “是没来, 估计怂了。”

  丁潇潇不满,“她连赢四场, 已经成了这次比赛最大的黑马, 再赢一场就进世青赛了, 她怂什么?”

  老队员笑呵呵的朝她看来。

  “你猜最后一场的对手是谁?”

  丁潇潇迷茫,“谁啊?”

  这两天她都在病房里待着,没去了解过。

  方白小声提醒:“就那个, 领土面积小,心眼也小的小国。”

  丁潇潇一听就明白了。

  “那还不简单, 咱们的人碰上他们,先天血脉都会觉醒,简沫沫肯定打的他们跪地求饶。”

  何等嚣张。

  她比参赛选手本人都嚣张。

  老队员冷笑。

  “你再猜猜,撞膝盖这招,谁带的头。”

  丁潇潇表情僵住。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方白,问道:“真的?”

  方白点头。

  “从最近几天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他们用的很频繁,很多队伍,都是跟他们比赛之后才用上的,像是一种很诡异的传承,跟病毒似的,轻易就扩散了。”

  “就现在的出线情况来说,他们拿到的名额最多。”

  “靠!”

  丁潇潇怒骂:“不要脸!当年伤乔姐姐膝盖的也是他们,这么多年德行都没变,亏的乔姐姐在比赛里给他们留面子,要我说就该一报还一报,打爆他们!”

  她刚骂完,就眼尖的看到从检录口出来的简沫沫。

  “简沫沫来了!”

  她一声喊完,全队的目光都是聚集过来。

  简沫沫视若无睹,指尖攥着红色头盔,虎视眈眈的盯着那边的对手。

  猩红的眼睛下,是苍白的面色,和浓重的黑眼圈。

  以至于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杀气沉沉。

  谌之双意识到什么,皱眉拦下她。

  “小简,乔子衿当年受伤是意外,她那个时候出了点事,导致比赛时注意力不集中,才不小心伤到的。”

  “你按平常的打,别混为一谈。”

  简沫沫目不斜视的将她推开,眼底杀机更浓。

  头盔都要被掐裂开。弦竹敷

  徐以暄连忙扶住差点被推倒的谌之双。

  “你别劝了,小屁孩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你放心,我会看着的,一有情况,我立马喊停。”

  谌之双怎么可能放心。

  “我当年亲眼看着乔子衿受伤,那时候她就跟现在的简沫沫一样,心思完全不在比赛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简沫沫已经不适合上场了。”

  谌之双到现在都记得。

  那天,她去找乔子衿吃早餐,两人到酒店的早餐厅,刚坐下来,乔子衿就被人叫出去了。

  她当时没多想,以为又是什么小粉丝来要签名的。

  可是那顿饭,她吃完了,也没见乔子衿回来。

  再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比赛场地了。

  乔子衿失魂落魄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上场的时候也魂不守舍,全凭肌肉记忆在跟对手打。

  撞到膝盖后,她才像突然回神一样,用最快的攻击解决掉对手。

  但那一下,付出的几乎是她的职业生涯。

  也是从那天开始,乔子衿的食欲和心情都一落千丈,体重更是一掉再掉。

  被透支的身体,根本禁不住那样消耗。

  她只能选择退役。

  谌之双不止一次在想,如果那天,她陪着乔子衿出去,或者干脆拦着不让乔子衿出去,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让简沫沫重蹈乔子衿的覆辙。

  徐以暄却拦着,没让。

  “简沫沫和乔子衿不一样,如果不让她打,她会更难受的。你不是说,乔子衿也需要一个理由支撑下去吗?简沫沫绝不能停在这里。”

  谌之双顿住,眼神滚动着,噙满泪水。

  她干脆转过身去。

  不敢看。

  仿佛没听见身后的议论,简沫沫带上头盔,目光里寒意四起。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她冲出去,长腿笔直的冲着对手劈下。

  又快又狠。

  打法中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残忍。

  丁潇潇惊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我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在体院厕所的一桩惨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被她扯着的方白重重点头。

  虽然他没看到那天的景象,但听过田黎和钟雨楠回忆,想来就是简沫沫现在的状态了。

  怪不得她俩二打一都输。

  丁潇潇惊恐的闭上眼睛,心有余悸。

  “说真的,简沫沫要是这样不要命的跟我打,我抗不过第一局。”

  “她上次跟我比赛,是不是放水了?”

  就简沫沫现在逆天的体能来说,快攻两局都不成问题。

  丁潇潇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不行!回去我也要加训,不能让简沫沫把我落下!”

  “可不能学她。”

  徐以暄眯起眼,满脸的担忧。

  简沫沫打法太狠,杀气太重,能赢不假,但只是比赛而已,犯不着。

  这样下去,对她自己也没好处。

  要知道乔子衿当年,可是游刃有余的对待每一场,都是点到为止,哪儿有伤过人的。

  可简沫沫现在……

  “砰!”

  一声巨响,青方选手被踹到在地,捂着脑袋迟迟没起来。

  裁判喊完十个口令,就直接宣布:

  “红!”

  “胜!”

  皆大欢喜的结局,简沫沫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公事公办的和对方教练握了个手,就回来了。

  徐以暄想跟她说话,也被直接略过。

  她的世界里像是没了一切,寡淡平静,没滋没味。

  徐以暄抱着手臂看她远去,半响才问了一句:“乔子衿看到她这样,真的能为了她燃起斗志吗?”

  谌之双摇头。

  “我该说的都说了,要不,等回去了,找宋茴问问?”

  “还找她?那烟鬼?”

  徐以暄冷哼,“上次不就是她说哭出来就好?现在人是哭了,结果状态比之前更差了,怎么说,她能负责吗?”

  谌之双再度摇头。

  “她不能负责,但,现在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小简。”

  *

  回Z城的第三天,简沫沫收到一条来自张律师的消息。

  内容很简短,也很利落——

  【事情已办妥,相关资料和手续都已经快递过去,记得查收。】

  看到这条消息,简沫沫毫无生机的眼睛亮了亮。

  她记得这位张律师,是乔子衿去C城之后介绍给她的。

  出于对乔子衿的信任,简沫沫就将房子的事全权托付给了他,包括房产证和遗嘱证明。

  办事倒是效率,这么快就搞定了。

  那快递里,应该有她当初寄过去的房产证。

  奶奶留下的东西对简沫沫来说属实重要,她没有迟疑,揣上手机,起身出了寝室。

  楼下停着乔子衿留给她的那辆小电驴,简沫沫慢慢挪过去,手一碰到车身,眼泪就止不住的想掉。

  她拼命抑制,一脚跨上车就扬长而去,让眼泪被风吹散。

  孤单落寞的身影,就这样晃荡在校园里,一圈又一圈。

  到收发室开门的时间,简沫沫停好车,把工牌交给收发室的保安。

  保安看了她一眼,取出两个快递。

  “放好久了,怎么才来拿,你们比赛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下次注意点,早点来拿,我这收发室很小的。”

  简沫沫木纳点头。

  她收上快递,往小电驴了一放,骑着就回去了。

  等到宿舍,暖了下微僵的身子,她才慢吞吞找出剪刀来开箱。

  第一个快递的寄件人是张律师,一打开,果不其然,都是她当初寄过去的东西,只多了一份有关拆迁的同意书和赔偿条款。

  简沫沫没心思细看,又拿起第二个快递。

  剪刀刚要下去,她就看见寄件人上,写着“乔子衿”三个大字。

  她手腕一抖,幡然醒悟般,眼底的情绪都回归了。

  她快速拆开快递,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就见一整沓照片,细心的用皮筋扎好,厚度足有两三厘米。

  那条皮筋,简沫沫认识。

  乔子衿以前喜欢扎马尾,手腕上就常常留着一条,黑色的,中间有个小小的紫色蝴蝶。

  后来她改用发簪盘头发,皮筋就留在手腕上,很久没用。

  陪伴她那么多年的东西,怎么就拿来捆照片了?

  简沫沫扯了扯嘴角,把皮筋摘下来套到自己的手腕上,和那条蓝宝石手链相叠。

  然后才低头瞧那些照片。

  一张张翻下去,都是两年前拍的。

  每一张里都是她自己,即便拍摄的人都是乔子衿,却没有一张照片能够证明。

  就好像那一年,都是她一个人走过来的一场梦。

  简沫沫跪下去,靠着床板,无声的张了张嘴:

  乔子衿。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