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胜!”

  随着王羽一声令下, 比赛结束。

  田黎直挺挺的倒下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前还被自己方方面面碾压的简沫沫能打败自己。

  关键是, 自己还输的这么惨。

  简沫沫没理她, 下意识的到观众区寻找乔子衿的身影。

  目光一圈巡视下来没找到, 简沫沫的心跳仿佛都遗漏了一拍。

  来不及思考, 她赤着脚跑出去。

  推开花白木门,乔子衿就站在走廊上, 双手撑着栏杆,表情有点冷。

  简沫沫松了口气。

  于是她转身回去穿上鞋, 才又重新跑出来。

  “乔子衿。”

  沙哑的一声将乔子衿的思绪抽回。

  她看向简沫沫,眼神凝滞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撩起简沫沫的袖口。

  大冬天的,简沫沫就穿了件单薄的道服, 轻轻往上一掀,所有痕迹就都无所遁形。

  那和道服颜色堪比的白臂上, 青的紫的, 淤青遍布。

  乔子衿又撩开她另一只手臂的袖口。

  也是一样, 没一块地方是好的。

  简沫沫安静乖巧的被她摆布,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瞥她一眼。

  知道自己的打法有多损人不利己, 简沫沫也想好了后果, 可此刻还是有些担心乔子衿会生气。

  但出乎意料的, 乔子衿什么责怪都没有,只是细心帮她理好衣服。

  “去换衣服,然后回宿舍收拾东西, 我带你回家。”

  回家?

  简沫沫眼睛一亮,又有些犹豫, “里面还没结束……”

  乔子衿难得强硬,“不管了,回家路比较远,不早点走半夜都到不了,晚点我会告知祁教练的。”

  等她心情好点再说,现在实在不想面对那几个教练。

  “好。”

  简沫沫对她是言听计从,冒着挨批的风险,也要陪她一块儿走。

  意识到简沫沫和乔子衿同时消失,王羽趁着休息的空档,溜到祁晨水身边。

  “乔子衿不会偷偷摸摸带简沫沫走了吧?”

  祁晨水心不在焉的,“走就走了呗,每年期末不就这点东西,打个比赛,再聚在一起听教练分析一下有的没的,那乔子衿分析的能比你我差?让她带。”

  “那是一码事吗?”

  王羽挠了挠头,猜到什么,“你不会已经把名年比赛名单告诉乔子衿了吧?”

  乔子衿虽然不算遵守纪律的人,还总是抓纪律的漏洞,但她又不是真的飞扬跋扈的人,通常情况会给足别人面子,除非是惹到她头上了。

  想来想去,能让乔子衿破坏体院规矩把简沫沫带走的原因,也就是简沫沫受了委屈。

  祁晨水却一声冷笑,不大赞同王羽的观点。

  “你暗恋她啊?这么替她着想?”

  “那乔子衿自从进队开始,就不是良善之辈,她惹的麻烦少了?”

  “为了让她继续参加比赛,队里为她做的少了?”

  “她这人厉害我承认,但不代表她带的小孩也厉害。”

  “我就是成心刺激她行了吧?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把简沫沫带到什么程度。”

  短短几句话,醋意和恨意都填满了。

  但王羽总觉得,祁晨水是有别意思。

  他小心开口:“你是故意的吧?你看到了简沫沫的天赋,也看到了她的努力,但体院的规矩是要看一学年的训练数据的,简沫沫前期太差肯定不达标,你就想让乔子衿亲自带她,免得埋没了。”

  “放屁!”

  祁晨水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脸颊有片刻不自然的微红。

  走出训练馆,寒风迎面吹来,将祁晨水滚烫的心思吹落下去。

  她靠着墙,想起半个月前的一晚。

  那天她忘记带钥匙,大概十点半左右,匆匆赶回学校来取。

  路过训练馆,却见里面的灯还亮着。

  她靠近了看,只见简沫沫一身单薄的运动衫被汗水浸透,对着沙袋重复上课教的一个组合腿法。

  一遍接着一遍,练到动作都不成型了,简沫沫也没停下。

  寂静的校园里,整晚都只有那一个声音,刺激着祁晨水的神经。

  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简沫沫和乔子衿一样,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考虑到体院的规章制度,简沫沫注定会比别人晚一年到两年的时间。

  可运动员的黄金时期就那么长,晚一年,可能一辈子就没机会了。

  祁晨水只能出此下策。

  她也想知道,为了父亲选择金融的乔子衿,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喜欢跆拳道。

  她不想败给一个压根不把跆拳道放在眼里的人。

  她的对手,应该像她一样,对跆拳道充斥着热爱。

  *

  第一次进山,简沫沫左看右看,对处处都充满好奇。

  16岁的稚嫩在她身上显露无疑。

  这很难得。

  乔子衿偶尔回头看她,在体院的愤怒和一路的艰辛都被小朋友眼底的兴奋抹掉。

  她伸出手,“要不把行李箱给我,山上路滑。”

  被积雪覆盖的山太危险,乔子衿都走的小心翼翼。

  但简沫沫坚持自己拎箱子。

  “不用,我可以。”

  小朋友似乎又长高了,亭亭玉立的,坚持训练的这一个学期,她彻底褪掉了羸弱,虽然不算力量感十足,但至少很精神。

  别说拎一个箱子了,乔子衿总觉得她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走的慢悠悠。

  “行吧。”

  乔子衿放下心来,领着简沫沫认路。

  许是太冷的缘故,这回没再像上次一次挨家挨户都跑来问候,乔子衿松了口气,脚下步子加快了点。

  知道简沫沫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乔子衿特意叮嘱:“记得不要乱跑,我们这边的人都比较热情,他们要是看到你,肯定抓着你问。”

  简沫沫点头。

  “知道了。”

  山里的房子大多是木屋,有的破旧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

  乔子衿的家稍微好些,老式的三层独栋,二楼还有一个大阳台,阳光正好落在那里,翠绿的植物摆了两排,郁郁葱葱的。

  简沫沫倍感好奇,目光都没收回来过。

  乔子衿没打扰她,率先进屋。

  “爸,我回来了。”

  “嗯。”

  不冷不热的应一声,乔一峰苟着背脊,慢吞吞的将饭菜端上桌。

  他的手更苍老了,皮肤褶皱的堆叠在一起,端菜的时候甚至微微在颤抖。

  乔子衿心疼,但也没戳穿,只是扭头叫简沫沫,“沫沫,来。”

  简沫沫回过神,连忙拉着行李箱进来。

  “叔叔好。”

  乔一峰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那样,“嗯,吃饭。”

  他对谁都这个态度,要不是乔子衿在路上就和自己说过,简沫沫怕是要怀疑他不太欢迎自己了。

  但她注意到,餐桌和椅子都是干净的,像是刚擦过,还有一点没干。

  乔子衿说,她父亲生活的很随性,椅子落灰了也从来不打理。

  所以,这是欢迎她的意思,对吧?

  简沫沫心底窃喜,见长辈的紧张都因为这个小细节收敛了。

  她拉着乔子衿的手腕,“你等一下?”

  “嗯?”

  在乔子衿诧异的目光下,简沫沫翻开行李箱,搬出一整箱的纯牛奶。

  还有几袋冲泡式的奶粉。

  这几乎占据了大半行李箱的空位。

  而且上山的路崎岖陡峭,她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搬上来的,居然一声累都没喊过。

  乔子衿哭笑不得,“带这么多牛奶干嘛?”

  “你说山上没得买啊。”

  简沫沫拆了一瓶递给她,眼睛亮闪闪的。

  “搭配牛奶,吃饭比较有食欲。”

  这是近期和乔子衿相处,简沫沫得到的结论。

  合着是给她带的?

  乔子衿动容,抬手揉了揉小朋友的短发。

  “谢谢沫沫。”

  简沫沫动动嘴角,不敢懈怠,又给乔一峰拿了一瓶。

  “叔叔……”

  乔一峰拉住她,把人按下,“吃饭。”

  然后又把牛奶拆了,放到简沫沫面前。

  语气没什么起伏,“自己喝。”

  简沫沫心下微暖。

  乔一峰的关心和乔子衿又不同,虽然言语上不存在一点,甚至还有些强硬,但这样的平淡,就好像真的被他当做一家人对待。

  乔子衿跟着落座,边喝牛奶边给简沫沫夹菜,还不忘提醒乔一峰,“我买了年货,一会儿吃完,就把对联什么贴上吧,外头的灯笼也该换了,明天应该能送到山下,我再去取。”

  山里封闭,快递和店铺都没有,只能都先寄存到山下的小卖部里。

  一来一回是费时间,但乔子衿每年都这么过,习惯了。

  但今年不同。

  简沫沫抢先:“我帮你去拿。”

  鲜祝副

  乔子衿诧异,“你记得路吗?”

  “记得。”

  怕乔子衿不答应,简沫沫还补充了一句:“走山路锻炼身体。”

  “可是……”

  乔子衿犹豫不决,乔一峰直接掏了两张红钞压在桌上。

  他头也不抬,说:“顺便买点你们小孩喜欢的烟花爆竹,再买点零食。”

  乔一峰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花几块钱,今天一掏就是两百,可见他对简沫沫是喜欢的。

  乔子衿轻笑,不客气的接过。

  “行,明天我带沫沫下去,一个人也拿不了。”

  简沫沫频频点头。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粗茶淡饭和简短的言语里,她又有了往年和奶奶一块儿过年的温馨感。

  她好像……

  又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