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寂云含笑着听青黛讲有关赵千帆的事情。

  据青黛所说,赵千帆五年前来到这个花楼的,那时候她刚进楼不久,也被点去服侍赵千帆了,那是她第一次见赵千帆。

  不过赵千帆当时不喜欢她这样的,便留下了几位姐姐,让她下去了。

  这五年,赵千帆偶尔也会来凌烟阁,因他出手大方,长相英俊,往那一站,就觉得和周遭那些俗人不一样,所以很受楼里姑娘欢迎。

  更别提有时候他也会带着朋友一起来玩,他的朋友们也都和他一样,长相颇为英俊,气质出众,两人站在一起,顿时将周围的男人比下去了。

  楼里的姑娘不仅看钱,也是很看脸的!

  一来二往,楼里的姑娘们都格外喜欢赵千帆。

  祝寂云轻笑:“你也喜欢?”

  青黛红晕着脸看她:“奴家只喜欢公子呢。”

  祝寂云含笑点头:“你醉了。”

  青黛眼神有些迷离:“奴家酒量很好……”

  祝寂云还是笑,只是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摊开了一幅画,她笑吟吟问:“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青黛迷蒙着眼睛努力去看。

  “认、认识,也是赵公子的朋友呢。”

  这话刚说完,青黛便撞进一双如黑夜的眼睛,而后晕乎乎地倒头趴在桌子上了。

  祝寂云盯着她红彤彤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早已变成漠然。

  她收起桌子上的画,侧目看着那已经转战楼上的一行人,神态自若地也跟着上了楼。

  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她趁着无人注意,向赵千帆和他身边的男人身上施了个法,然后转身下楼,离开凌烟阁了。

  她给赵千帆他们施的是类似追踪诀的术法,确保第二天还能找到他俩。

  回到落脚的客栈后,夏涟娇和韩半梦已经回来了。

  闻到祝寂云身上的香气,夏涟娇惊奇道:“祝寂云,你去哪了?身上怎么那么香?”

  祝寂云言简意赅:“找陈师兄去了。”

  夏涟娇:“……”

  韩半梦很有队长风范地先关心了一下祝寂云今天一天的行动,得知没什么问题才问:“你今天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祝寂云:“我不太确定,所以想听你们先说。”

  夏涟娇叭叭开口:“你不知道,今天我俩跑去城东,都跑出城了,最后是在一个城外小镇上才找到一点消息。”

  “那个小镇上前两年似乎有个大户人家的祖宅闹了鬼,他们找了个道士说是需要上贡祭品以镇抚亡魂,当时黄师姐路过那里,见有人要以人祭,就赶紧拦下来了,甚至还帮助他们解决了闹鬼的事情。”

  “那闹鬼其实就是一个冤魂作乱,黄师姐帮那冤魂主持了公道就送她去投胎了,之后又把那陈家庄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走了,据我们遇见的婆婆说,之后就再也没见到黄师姐了。”

  韩半梦补充道:“之后我们再在别的地方,就找不到有关黄师姐的踪迹了。”

  祝寂云问:“当时就黄师姐一个人吗?”

  韩半梦:“是的。”

  夏涟娇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说:“不对!当时那个陈婆婆说,黄师姐走的似乎很匆忙,似乎要去见什么人!”

  “她会是去见谁呢?”夏涟娇疑惑不解。

  韩半梦紧锁着眉头回想。

  祝寂云问:“那陈婆婆有没有注意到黄师姐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韩半梦眼睛微亮:“她说了,似乎是往西北走了。”

  从城东往西北走……自然就会到城北。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的路线。

  但是很奇怪,黄师姐往西北方向走,为什么寻灵诀追踪不到呢?

  难道是有什么将她的气息隐藏消去了?

  将这个疑惑放在心底,祝寂云便将她今天的调查结果说出来了。

  夏涟娇听完,死皱着眉头:“赵千帆……”

  韩半梦捏着手指,听到自己的师兄在人界烟花柳巷之地这样放浪形骸行事,脸上有点麻木。

  这让她一时之间又想到了五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这些年师兄看到她脸色总是很冷,对她爱答不理,但韩半梦无疑是松了口气的。

  就算师父常年闭关,师兄不理,她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学习,她也是愿意的。

  祝寂云:“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和赵千帆有点关系。”

  其实她还怀疑一个人。

  但是推算一下时间,又觉得有些出入。

  不过不妨碍她暂时将这个怀疑悬在心中。

  祝寂云又将今天遇到公冶元问的事情说出来。

  韩半梦一惊:“公子也在这里?”

  夏涟娇看她:“你认识公冶元?”

  作为热衷八卦的夏涟娇知道汜水宗的公冶氏双壁很正常,但是平日里不太与外人来往的韩半梦怎么会知道呢?

  韩半梦解释:“没有进清缪宗之前,我在人界时是公冶元公子的婢女,幸得他的准许,我才能去点灵,我们分别之前,公子也照拂我很多。”

  说着,韩半梦低下头,眼里有些湿润。

  很快她又抬起头,带着一丝希冀看向祝寂云:“公子他还好吗?”

  祝寂云:“不是很好呢。”

  “……”韩半梦一惊,“公子受伤了?”

  祝寂云回想了一下:“是的。”

  韩半梦的小脸立刻变得唰白。

  祝寂云:“但我卖了她一颗回春丹,高级的。”

  韩半梦脸上的血色缓缓回来了,她有一双格外纯净的眼睛,看向祝寂云的时候很真诚:“谢谢你,师姐。”

  祝寂云将她这幅情绪完全为公冶元波动的样子看在眼里,问:“你对公冶元感情这么深?如果她身受重伤要死了怎么办?”

  韩半梦脸又唰地白惨惨的。

  说完这句话,祝寂云又觉得类比的不太合适,改口道:“不对,要是你快要死了怎么办?”

  夏涟娇:“?”

  韩半梦这不身体好好的吗?

  韩半梦:“……我快要死了?”

  祝寂云声音很平淡,如果细看,眼底还有一丝无视一切的漠然:“要是有一天你知道自己要死了,想起你家公子,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韩半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祝寂云要问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非常实诚地按照她话里假设的语境去想。

  要是有一天她要死了……

  她的记忆一下子溯回到五年前,赵千帆一剑指下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种马上就要被灼伤死去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公子站在随风摇曳的树下,一手摇折扇,一手无奈点她额头的样子。

  神采奕奕,潇洒风流。

  于是她回神的第一刻,看到姬师兄回头时,气宇昂昂护住她与公子回首时神态如此相似的样子,心跳不可抑制地砰砰起来。

  想到这,韩半梦略有黯然地垂下眼睛,道:“我大概会,非常非常舍不得。”

  一想到从此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公子,便觉得舍不得。

  韩半梦捂住心口,一张脸在灯下面无血色。

  “心很痛吗?”祝寂云问。

  韩半梦低落地点点头。

  明明只是假设,她却觉得要泪奔了。

  “……可是心痛又是什么感觉呢?”

  “大抵是比……”

  祝寂云说不出来了,她的神情有一种极其纯粹的疑惑,似乎真的是搜遍脑袋,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从前只得身痛,何闻心痛?

  抽骨拔髓之痛,堕魔重塑之痛,万箭穿心之痛……祝寂云都可以一一道来。

  可以心痛类比……

  她脸上茫然尽显。

  夏涟娇见了她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心跳一突,下意识道:“大抵是比你炼丹时在丹药成功出炉的前一秒炉子炸了还要痛吧。”

  祝寂云点头:“那确实很痛。”

  心会超痛。

  超痛!

  一想到这,祝寂云也捂住心口,痛苦到不能自己道:“我要不能呼吸了。”

  夏涟娇吓一跳,赶紧起身到她身边扶背:“你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祝寂云抬头,妍丽的脸皱成一团,表情痛苦地看向她:“我一想到我的炉子都炸了,我就好痛苦,好心痛。”

  夏涟娇:“……”

  这个她真的无能为力。

  祝寂云炼丹炸炉子这件事,大概真的是天赋异禀!

  百炼百炸!

  她安慰道:“没事,你有灵石,你还可以再买,想买多少买多少。”

  反正清无仙尊又不阻拦你个炼丹菜鸟继续在炼丹上挥霍。

  没一会儿,等祝寂云从炸炉的心痛中缓过来后,慢慢道:“我对赵千帆有一点怀疑,等明天我会着重跟踪赵千帆看看。”

  韩半梦想再问问一些和公子有关的事情,她已经有六年未见公子了。只是想到现在正事要紧,又将心底的急切按捺住了。

  公子也在水月城,万一他们能偶遇到呢?

  夏涟娇道:“明天我和半梦会沿着黄婆婆说的方向再找找,到时候我们还是夜里在客栈汇合。”

  祝寂云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都回去休息吧。”

  从夏涟娇的房间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祝寂云打开窗,看着天边遥远的月亮,静默不语。

  原来五年相处下来,她已经对师尊感情那么深了吗?

  明知道以师尊的修为,是断不会发生今天公冶元那种情况的,但仅仅凭借着那一头白发,便已方寸大乱。

  风清月皎,夜色迷人。

  祝寂云却没有入睡的心思。

  她又独自赏了会儿今晚格外圆的月盘,才躺会床上闭目休息。

  过了很久。

  她忽然侧身,蜷缩起身体,抬手捂向心口。

  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一句带着反问之意的低喃游荡在吞噬月华的黑夜中。

  “心痛?”

  轻轻两个字,夜风悠悠一吹,便散了。

  作者有话说:

  猪猪:看着月亮,想师尊了。

  作者:偷偷告诉你,你师尊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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