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高座之上的长老含笑抚掌,“我宗门内实在是人才济济,尤其是这最后一战,实在惊心夺目,令人叹为观止啊!”

  其他长老纷纷称是。

  楚风秀站在自家师父后面,擂台那被劈的黑隆隆的洞还有旁边的废墟忍不住令她侧目。

  不过最令她惊讶的还是方才那个大放异彩的人。

  竟然是她?

  楚风秀想起当初自己就觉得这位长相格外出众的师妹眼神偶有犀利,看起来就感觉非池中之物,现在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她扫过几位长老掌教的神情,心中暗忖看来很快就能在内门里见到这位祝师妹了。

  ……

  祝寂云在床上躺了两日。

  第二轮大比结束后,弟子们可以有两日的休息养伤时间,两日结束后,再统一去问心崖叩问道心。

  她身上的伤其实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恢复过半了。

  祝寂云发现这辈子自己身体的恢复能力增强了,放在以前,这浑身大大小小的伤估计需要等个十天八天才能好大半。

  但现在两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不愿去细想其中的原因,通通把它归结为重生自带的福利。

  这两日祝寂云其实没怎么休息好。

  她一旦闭上眼睛,就会做起前世不愿回想的梦。

  那是一段连记忆都模糊了的存在,却在如今反复惊醒梦里,如同被绢布擦拭过而逐渐清晰的明器,越来越让人看得清楚。

  想到这,祝寂云的表情有些厌烦。

  她偏头看向窗外。

  天还是天,云还是云。

  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

  前世她并没有成为外门大比第二轮比赛的第一,和姬成羽的对战也并没有赢。

  但她仍然拜了个师父。

  有个慈眉目善的长老看中了她,询问过她的意见后,收她为徒了。

  但后来,鲜血淋漓的事实证明,长得慈眉目善的人,不一定真的就心慈好善。

  想起那抽皮拔骨之痛,祝寂云手上青筋暴起,眼底猩红一闪而过。

  “姐……”

  看清楚祝寂云回头的神情,计念雁下意识噤声。

  祝寂云问:“怎么了?”

  计念雁下意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看你起来没,待会儿就要去问心崖下集合了。”

  祝寂云:“好,我收拾收拾就走。”

  离开时,走到门边的计念雁忍不住回头。

  这次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仿佛刚刚看到的阴冷凛冽的神情是她的错觉……

  拢了拢衣领,计念雁没再继续想下去,匆匆离开了。

  问心崖下。

  “这大比的第三关,便是从这叩心梯一路向上,直至崖顶。各位请看这最下面二百七十阶,如果有弟子无法成功越过,那么视为淘汰。凡是成功登入到中间的二百七十阶,视作第三关成功过关。”

  “不过如果有弟子想继续攀登最上面的二百七十阶,自然也可以,但实在撑不下去时,一定要停下!”

  “好了,现在诸位开始吧!”

  从叩心梯登上问心崖,共有八百又一十层阶梯。

  这八百又一十层阶梯,最下面的二百七十阶叩问的是求道的心;中间的二百七十阶,叩问的是修道的心;最上面的二百七十阶,叩问的是守道的心。

  祝寂云登上三百二十层时,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被淘汰的人寥寥无几。

  也是,外门大比进行到第三关,心境不稳者,也难留到这一步。

  不过一直登到中间时,有些人的步子明显摇摇欲坠犹如千斤重,赤脸白汗,衣衫都要浸湿了。

  祝寂云收回视线,继续向上走。

  到达五百层时,她抬起的脚已经有些沉了,同行的人也少了。

  计念雁落后她十几层,正扶着腰艰难地上行。

  夏涟娇在她右后侧,见她回头,红扑着脸冲她笑。

  而最右边几乎与她平行的姬成羽,正一声不吭地攀登。

  外门大比第二轮他没有胜过自己,但是因为第二轮比赛排到最后的都是实力强劲的对手,因此那天她和姬成羽的最后一场比试,看台的长老掌教们应当评估过那场比赛对峙时她和姬成羽的战斗情况,所以即便姬成羽输了,他也被评估可以顺利参与第三关。

  这是比赛前曾被明文告知的,前世亦有这样的情况。

  这样想着,收回目光,祝寂云继续往上走。

  到达七百一十层时,身边除了几道喘息,只剩下风从耳边擦过的声音。

  祝寂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着犹如千钧重的脚,艰难地往上迈。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登顶!登顶!

  连计念雁什么时候下去的都没发现。

  万物俱寂,她眼中只有她前方的路。

  上辈子她登至七百五十层时,大脑里的氧气像是被人全部抽走一滴不剩,险些无法呼吸,腿上像压了万斤重的大石,再也抬不起腿了。

  祝寂云仰起头,看着前方一层层往上延伸的阶梯,犹如人不可跨过的鸿沟。

  她咬紧牙,偏要往上走!

  七百五十一、七百五十二、七百五十三……七百九十七。

  祝寂云眼前一片恍惚。

  “你守的是什么道?”

  仿佛有一道玄妙莫测的声音突然出现,那声音近的如同在耳边,又远的恍若是云阶月地投下的一道虚音。

  “……我守的是什么道?”

  祝寂云喃喃自语,一时之间,前世种种于眼前皆化作虚无。

  “我守的,是自由无束之道。”

  “错了!”

  一道玄重之音瞬间在耳边炸开!

  鲜血穿破耳膜,顺着流淌下来。

  “错了……”

  祝寂云艰难地抬起脚,怎么也落不下去。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她咬紧牙关,青筋暴起,提起的脚终于踩实了地面。

  “你的道,需你自己去看。”

  “我自己去看……”祝寂云狠声,“我自己去看,那就是自由无束之道!”

  又一声轰隆。

  “错了!”

  鲜血从鼻间溢出。

  祝寂云仿佛闻不到血腥味,她只觉得脊背上仿佛有座坚不可摧的大山狠狠压上,重的她挺不起腰。

  脊梁要折断。

  她一个踉跄,膝盖嘭地一声跪下。

  “我的道……我要守的道……”

  祝寂云十指扣地,指尖磨砺出了斑驳的血,她像是感受不到催人的痛,只是仰起头,瘦弱的身躯里藏着一具不屈的灵魂,紧咬着牙,又站起来了。

  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祝寂云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出现了红色的重影,模糊迷蒙,但是随着身体渐渐站直,她却好像找到了答案。

  “我的道……”

  “——我的道便是不屈!”

  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都是血。

  祝寂云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她只凭本能操纵着伤痕累累的躯壳,一步一脚印。

  “我的道是不屈!”

  “守的便是虽九死未悔,终身不渝的不屈之道!”

  不屈这人生,不屈这命运,不屈这天道!

  祝寂云眼睛亮的惊人,傲然屹立在这八百零九层叩心梯上,气势惊人,犹如改天换命的巨人。

  “轰隆隆——”

  白云晴昼,电闪雷鸣。

  成片的乌云霎时密布,沉甸甸地仿佛要击垮人心。

  祝寂云终于支撑不住,偏头噗地吐出一口瘀血,瘫倒在阶梯上。

  一秒的时间像是有一个时辰那样长,她睁开含血的眼,看着这最后一层台阶,双掌撑地,身体微躬,想要借力爬起来。

  嘭。

  又倒下。

  再试。

  嘭。

  再次倒下。

  眼前血色一片,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但还剩最后一步!

  “哈……”

  祝寂云笑了一下,血瞬间咕嘟咕嘟地往外流。

  她双臂抬起,待摸到向上的那层台阶时,双手一使力,指尖的血肉已经模糊,她仰着头,死死扣按着石阶,腰腹发力,身体蠕动着向上爬。

  哈,站不起来,她就不能向上爬了吗?

  一寸,一寸,又一寸。

  待到成功爬到八百又一十层时,她累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脑袋里好像有一百个大锤子在咚咚咚地死命着砸,疼的要爆炸。五官都留着血,糊弄着一脸。

  但越过八百一十层叩心梯,她成功登上了问心崖!

  问心崖中间站着一直观看的宁淮竹忍不住上前,但下一秒她就被人拉住了。

  荀诀雪看着趴在地上的祝寂云,眼有动容,却对着宁淮竹摇了摇头:“再等等。”

  宁淮竹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八百一十层石阶上趴着的祝寂云,嘴唇都被她咬出血了。此时她正扣着地面,再次躬起身,蓄力要站起。

  身上的大山好像被移走了,千钧重不可逾越的重量再也感受不到了,但是五脏六腑像是碎了一样疼的发颤。

  祝寂云一抹嘴边的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眼前血色一片,看天是红的,看云是红的,看一切都是血雾蒙蒙。

  仰着头,感受着风从耳边脸侧擦过,祝寂云对着天,肆意一笑。

  “我又赢了。”

  下一秒,她的意识就堕入黑暗,不省人事了。

  只是昏迷前最后一息,祝寂云感受到自己倒在了一片寒凉又柔软之上,仿佛被人拥在怀里,而后有个清泠的声音在她耳边微叹:“是的,你赢了。”

  作者有话说:

  猪猪:再来比个耶!

  师尊:为徒弟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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