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几声小财,那只柯基犬似乎认出了易织年和吐司,也不躲了,慢慢地冲着她们扭了扭屁股。

  怕吓跑了它,易织年小心翼翼地上前,摸摸它的圆脑袋。

  发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狗牌。

  捏起来翻了一面,易织年看那上面刻着两个字——贝贝。

  它叫贝贝?

  易织年疑惑地再看一眼。

  可是真的和小财太像了。

  “你叫贝贝吗?贝贝。”

  易织年试着叫了一声,那只柯基没什么反应。

  改叫“小财”,柯基又轻轻地扭了扭屁股。

  “就是小财啊,你就是小……哎呀!”

  易织年一松懈,吐司往前挣的动作将她绊个正着,差点脸部着地。

  易织年实在受不了这只躁动的蠢狗,将它栓在一旁。

  “年年!”

  听到舒泉的声音,易织年立即回应:“我在这!”

  舒泉和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并肩从公园的路灯下穿过,快步往这边来。

  易织年虽然不是运营部的,可作为启丰国际的百晓生,林恃这位话题人物她自然也认识。

  易织年心想,舒泉那个变态总监怎么跟着一块来了。

  就在这一扭头的工夫,突然蹿出个黑影,抱着柯基就跑。

  舒泉一愣,易织年:“偷狗啊?”

  林恃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黑影逃跑的方向说:“追!”

  舒泉如同离弦的箭,飞奔出去。

  林恃也没想到,舒泉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飞的人,跑起来这么猛?

  林恃立即跟上去,易织年慌忙去解栓吐司的牵引绳。

  吐司被刺激得边叫边跳,牵引绳被绷成一条直线,难解得要命。

  易织年快崩溃了,“你给我冷静点!”

  .

  跑步,是舒泉减压的方式之一。

  小时候她总是害怕回家,家里住着一个让她恐惧的男人。

  那时候,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学校操场上跑步。

  一圈又一圈,跑到夕阳西斜,跑到繁星漫天,跑到汗流浃背也停不下来。

  奔跑所产生的汗水,让她有种将身体上所有的污秽都能排出去的慰藉。

  后来在陈幻的保护下,那个男人离开了她们家。

  舒泉的噩梦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是已经产生的记忆没有办法轻易抹除。

  舒泉还是喜欢跑步,跑步的时间来越长。

  疲倦能够让她忘记一些痛苦,汗水依旧能带来发泄的快感。

  渐渐地,跑步成了她的爱好。

  每年的校运会她都会代表班级参赛。

  工作之后的这一年,忙碌的生活让她跑步的时间越来越少。

  眼看着寻觅多日的小财近在咫尺,舒泉身体瞬间迸发出巨大的能量,狂追不止。

  要不是这段距离太短,她肯定能追上。

  舒泉追进一处老小区的一楼,黑影抱着狗慌慌张张地开门。

  舒泉从转角冲了出来,黑影猛地把门推开。

  门就要再次合上的一瞬间,舒泉不管不顾地用肩膀挡住,用力挤了进来。

  “咣”的一声,门被她撞得大开,那黑影也吓得倒退好几步。

  屋里的灯开着,喘着气的舒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精瘦精瘦的,烫着她们这个年纪非常流行的泰迪卷,有点微微的驼背。

  舒泉气不顺,泰迪卷比她喘得厉害得多,靠在沙发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就是不撒手,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狗。

  柯基被这一路的奔波弄得有些应激,狂吠不止。

  舒泉喊了一声:“小财。”

  柯基立即不叫了,犬吠声变成委屈的“咿咿”声,被抱在半空中还在扭屁股。

  舒泉眼眶发热。

  真的是小财,是她的小财,她百分百确定。

  舒泉说:“阿姨,它叫小财,是我走失的狗。能不能将它还给我?”

  泰迪卷边说边喘:“你说是……你的狗……就是你的狗?那狗都长得一样,空口无凭的……你也没证据啊。它是贝贝,我养了五年了,成天自己偷溜出去玩……每次都乖乖回家。怎么就被你惦记上了。”

  听她这么说,舒泉明白对方不愿意归还了。

  收起刚才恳求的态度,舒泉硬气了几分。

  “我有证据。长春桥下面有个宠物医院,离这儿挺近的,以前小财都在那儿看病,医院有留存它的档案。咱们可以带去测一下血型,看看病史,是否符合。一测就有答案。”

  泰迪卷打量了一下舒泉。

  这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半长的头发,细瘦的纸板身材,还背着个通勤包,看着就是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软柿子,根本不必怕她。

  泰迪卷说:“你说测就去测啊?谁知道你和那个医院是不是串通好的。小妹妹,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随便指一只狗就说是你自己的。这无本生意可真是好做。我们家贝贝这品相,值钱着呢,出去随便都能卖个万把块的。看你人模人样的,别是个狗贩子。我可劝劝你,小小年纪别做这缺德事!”

  这番强词夺理和欲加之罪,要是落在别人身上,恐怕会立刻暴怒。

  失去理智的时候,有理也有可能被搅和成无理。

  但是舒泉完全不为所动。

  对商初长时间的忍耐之后,她的心态已经被一点点地修正,明白言语暴力和精神控制的手段不过就这些。

  她切切实实地经历过,见怪不怪,非常反感,但心态还算平稳。

  依旧不习惯和别人正面冲突,但是舒泉告诉自己,为了小财,必须勇敢一点。

  舒泉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

  “你之前说我空口无凭,不愿归还我的狗。现在我想给你提供凭证,你还是不要。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做贼心虚吗?到底谁才是狗贩子还不一定。”

  泰迪卷被她噎了一下。

  不过她身经百战,真不会怕这么个小孩。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小财不撒手。

  “哟,这就开始撒泼了?就这么给你说吧,狗证我办了,贝贝就是我的狗。你要是还赖在我家不走,我现在就报警你信不信?

  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开始撒泼,却在说别人撒泼。

  舒泉一时沉默。

  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林恃和易织年在小区里转了半圈,差点跟丢,寻着声过来了。

  看对方又多了两个人,泰迪卷有些紧张起来。

  当她看清林恃的时候,心里更是一紧。

  这个女人可不一般,不是黄毛丫头。

  不说面相看着就不好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估计能抵十只柯基了。

  大晚上的小区里很安静,过来的路上,林恃大致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对舒泉说:

  “你家狗知道去公园等你,很有可能当初走丢的时候它就是跑到公园去了。这人很有可能就是从公园里把狗抱走的。不行的话咱们就报警,查监控。是不是她的狗,一看监控清清楚楚。”

  泰迪卷一听,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易织年立即接话:“阿姨,你说这狗是你的,叫贝贝对吧,请问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如果真是你的狗,肯定有购买渠道。”

  泰迪卷说:“我什么时候说狗是买的了?亲戚送的,哪有什么渠道。”

  “那也好办。”易织年说,“亲戚送的也有聊天记录啊,要是聊天记录也没有,打个电话问问总行吧?”

  泰迪卷说:“人家忙得很,哪有空打什么电话。”

  易织年笑着说:“阿姨,谁都讨厌被冤枉,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想自证清白啊?”

  林恃冷笑道:“是不想自证还是不能自证,咱们心里都有数。这个品相的柯基的确价值上万块。如果你只是捡到狗的话还好说,但是现在主人找到你了,你拒不归还,这就是盗窃。上万元,足够你刑拘了。你可想清楚了。”

  泰迪卷神色微变,抱着小财的双臂都有些松懈。

  林恃看出了她心思在动荡,趁势道:“没什么好说的,报警吧。”

  泰迪卷突然站起来,低喊一声:“等一下!”

  .

  将“贝贝”的狗牌摘掉,丢进垃圾桶。

  就算小财身上沾着灰,舒泉也将它紧紧抱进怀里。

  小财裂开嘴,就像在笑。

  终于回到主人的怀抱,放松许多的小财热情地舔舒泉的脸。

  舒泉被它弄得满脸口水也不嫌弃。

  理了一下这件事的过程。

  当初舒泉出差,好几天不在家。没见着主人的小财看见家门开了,本能地想去找舒泉,独自来到她们经常散步的公园。

  转悠了半天没找到舒泉,就被泰迪卷阿姨抱走。

  估计泰迪卷也不是个喜欢狗的人,看到小财长得好看就顺手养养。

  平时懒得带它出去遛,就让小财自己出去。

  还有一种可能,小财真是非常聪明,知道这人不是主人,就趁她不备自己偷跑出来,去公园里痴痴等待着主人。与此同时充满防备,还知道躲在草丛里,不轻易露面。

  舒泉和易织年也不是没来公园找过,恐怕每回都错过。

  幸好这次被吐司发现。

  吐司的确很喜欢它的小伙伴,不仅第一时间嗅到了小财的气味,这会儿更是着急地绕着她们打转,疯狂想要凑热闹。

  “什么形象啊你,吐司,给我过来。”易织年艰难地将吐司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今晚表现得不错,得继续保持,别添乱啊。回家给你吃好吃的。”

  吐司对“好吃”这两个字的发音极其敏感,口水立刻吧嗒吧嗒往下滴。

  易织年服了它了,“瞧你这点出息。”

  林恃看这情景,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我先回去了,那人要是再来找你麻烦,给我打电话,我就住在这附近。”

  舒泉:“恃总,你住在哪个社区?”

  “山水澜桥,就马路对面的小区。”

  易织年说:“这么巧,咱们都住在同一个小区,正好一起结伴回家。”

  林恃也没想到。

  “之前一块儿回来过,还以为住得近,没想到在相同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小财跟在舒泉身后寸步不离,舒泉对林恃说:

  “我以前也不住山水澜桥,最近才搬过来和年年一起住的。”

  舒泉没直说,林恃也听懂了藏在话里的意思。

  自然是跟商初分手后,分居了。

  以前竟然住在一起?

  林恃反向推理了一番,心想,那不得被欺负死啊?

  林恃有些不爽,舒泉说要感谢她想请她吃饭的话,她都回答得很敷衍。

  林恃:“再说吧,回见。”

  林恃走了,舒泉和易织年带着两只狗回家的时候,舒泉说:

  “我怎么觉得恃总刚才好像生气了?”

  “是吗?那不是很正常的么。看到她就好像看见我家那姐姐。”易织年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我那姐姐也是这样,上一秒还是个正常人,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翻书都没这么快。这么一说,她俩气质都很像哎!”

  舒泉才知道易织年还有个姐姐。

  易织年总结道:“漂亮的女人都这样,喜怒无常,习惯就好。”

  舒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今晚林恃帮了大忙,却惹她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在气什么,但舒泉也明白这不应该的。

  舒泉心想:明天向她道歉吧。

  白境虞:“阿嚏!”

  陈幻将车开进了社区时,听见白境虞打个喷嚏。

  “冻着你了?”陈幻将风量调小。

  白境虞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觉得刚才有人说我坏话?

  易织年自然没发现,刚才从她们身边路过的那辆林肯里面,坐着她刚吐槽过的对象。

  白境虞也没留意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人,就是她妹。

  这四个人外加一个林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住进了同一社区。